夕阳伴随着最后一丝余辉,落入天际。
我握着手机,呆呆地,坐在小径边的石凳上。
橘红色的晚霞,开始涌满天边,如火如荼,朦胧的颜色像是著名画家泼出的墨彩,由远及近,由深变淡,色泽均匀,没有一处遗漏。
非常美丽的晚霞。
我怔怔地看着,幻想着那里会有一个美好的童话世界。
“小白!”一声轻唤,带着几丝柔情,像微风刮过树梢。
我一个战栗,从幻想中清醒。
几只归巢的鸟儿映着晚霞,从空中划过。
我收回目光,恍惚地看向那个从霞光里慢慢走出来的人影。
俊美无滔的面容,修长挺拔的身姿,从容不迫的气势。
他不疾不徐,像以前许多次一样,一步一步地朝我走过来,黝黑倔强的短发,在晚霞中泛着独有的光泽。
血液从四肢百骸疯狂地奔向心脏,眼前仿佛忽然冒出了白光,我怔怔地看着,只觉得,在这一刻,光是这么看着,就激荡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虽然才几个小时不见,可我却感觉如同隔了一个世纪。
胸口处的气流,横冲直撞,我张了张口,想打声招呼,想说点什么,但目光接触到那双黝黑深沉的眼眸时,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步伐稳健地走到我身边,站定,他皱了皱眉头,然后目光直直落到我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温情,“不是说想要和我谈谈吗?我来了。”
我来了。
多么简单的三个字!
却宛若一曲动听的铃音。
瞬间敲开心底温柔的记忆。
我的眼眶一阵酸胀。
仿佛看见美丽的公园中、明亮的喷泉边、安静的书店里、喧闹的广场上、放学的校门口……男孩无数次对女孩说:“我来了。”
原来,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兜兜转转这么多事,他还是像以前那样……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我所有等待的郁气都丢盔弃甲。
“嗯!”轻应一声,我低下头,假装去看手机上的时间,借以掩饰眼角涌起的感概和平复自己激荡兴奋的心。
“这公园布置得还蛮不错嘛!真没想到这XX医院附近竟然还有这么好个地方!”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林宇浩抬头四下望了望,然后一屁股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冷不冷?你吃晚饭没有?”
“林宇浩!”平静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我抬头看向他。
没想到他也正看着我,目光深邃,不可度测。
咬了咬嘴唇,对着那双幽黑迷人却不见深浅的眼眸,我想了又想,最终狠下心,把不久前在心里囫囵了无数次的话毫无保留地吐出,“我是一个自私、任性、胆小的女人……可为了这个孩子……我愿意……和你重新开始……你……”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一下,突然有些害怕问出后面的三个字,因为林宇浩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我脸上。他一动不动地听着我的话,像个失去了行动能力的木偶,自始至终连表情也丝毫无变。
“你……愿意吗?”怯懦地咽了咽口水,最终我还是强迫自己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没办法。
无论结局是死是活,总要做出努力。
不然将来……
林宇浩什么话也不说,一双眼睛就那么深深地望着我,眸色在氤氲的暮色中又暗又深,看不见底。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他这闷不吭声一动不动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莫非……听到我怀孕,便不想再……
心尖处慢慢涌出一股酸涩的疼,我缓缓低下头,喉咙里滑过一抹物是人非的怆然:看来真要验证那句话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就在我准备打退堂鼓,自己想给自己找台阶下的时候,林宇浩突然慢慢抬起了手。
我疑惑地抬起头,对上一束变得柔软的目光。
“我没听错吧?你竟然提出要我和重新开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他低声问,微有红意的眼底竟隐隐泛出诸多情绪,惊讶、疑虑、欢喜……
不忍直视他仿佛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表情,我轻轻别过脸去。他抚摸我脸颊的指腹却慢慢游移到了我的下巴处。轻轻抬起我的下巴,将我的脸庞扳正与他面对面,他逼近我,直直的目光似极力想从我的脸上辨别出真假一般。
我一下子羞恼起来。
这人还身是……
“你刚才说的是真话吗?”见我目光闪躲,他不由轻微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眼眸深处翻滚起我所看不懂的情绪。
我不由恼火了。
竟然还在怀疑我!
“假的!”啪的一声,一巴掌拍掉他抬着我下巴的手,我气冲冲地转过身。
这人平时不是挺精明的吗?
怎么现在这么笨呢!
这种事,我能拿来说着玩吗?
也不想想我现在……
腰间突然多出的一双手臂,我不由一愣,反应了两秒,才发现是林宇浩将我从后面搂进了怀里。
“对不起,小白,我只是想再听一次你的肯定。”鼻尖扫过我耳边的发丝,下巴抵在我的肩胛骨上,他沙哑道,因为贴得很近,所以几乎能听到他微微的呼吸声。
心底一酸,我不由将手盖在了他的手上,前一刻涌起的闷气瞬间被这巴巴的语气击得烟消云散。
算了,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夜色,静静升起。
我们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不远处有人经过。
我有些不好意思,挣扎着想挣脱林宇浩的拥抱,不想他却迅速抓住我的双肩将我掉转了个方向。
夜色,轻柔地抚上两个再次拥抱在一起的身影。
草丛间传来悦耳的虫鸣。
“林宇浩,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过了一会儿,我突然想起先前的问题林宇浩还没给出明确回答,不由催促出声。
“什么问题?”稍稍松了松拥抱的力度,林宇浩有些莫名其妙。
“我最先……就是刚开始问的那个。”微恼地看着他,我耐心提醒道。
“完了,已经忘了。”林宇浩要笑不笑地揪了揪我的脸。
“你……”气呼呼地瞪着他,我不满地翘起了嘴巴。
我知道他明白我问的什么意思,也知道他的答案是什么,可我就是想要他说出来,仿佛只有他说了,我心里才能踏实。
“笨蛋,”见我真的不高兴了,林宇浩的手臂收紧了一些,强行让我的脑袋紧紧地贴在他胸口,“我的答案还用说出来么?从来都是你甩我,什么时候我甩过你?”
听着他忿忿的指控,我不由一阵心虚。
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这样轻松地听到他捉弄我的调侃语调了,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这样亲昵地听到他近乎委屈的抱怨了,还好……在漫长绝望的惊惶焦虑之后,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在笑闹中传达着彼此的情意。
悬在空中惴惴不安的心,因为温暖的怀抱和宠溺的安抚而一点点的踏实了下来。
“对不起,林宇浩。”紧紧地抱着怀里人,我轻轻呢喃。
林宇浩没有吭声,只是更紧地搂住了我。
夜风轻轻吹过。
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我父母那里……”虽然不想提,但最终还是不得不提了出来,“你打算怎么办?”
没办法!
天大地大,父母最大!
林宇浩看着我,笑了笑。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立即去请求你的父母同意,然后安排结婚事宜。”他缓慢而坚定地说。
“我父母很顽固的,你不怕他们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把玩着他胸口的纽扣,我勉强一笑,尽量让自己露出一副轻松自然的模样。
“傻瓜,我都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挨打了,难道还会怕几句难听的话?”林宇浩拿过我把玩纽扣的手,放到嘴边吻了吻,嘴角牵起戏谑的笑意。
橘黄色的路灯流露出暖暖的光晕,投在他的脸上,显得生动而美好。
我忍不住踮起脚尖,搂上他脖子,轻轻在他嘴角啄了一下。
林宇浩呆滞了几秒,似乎有些猝不及防。
“加油,”忽略掉心底漫涌的酸胀,我努力扬起嘴角,在他耳边轻声道:“这是给你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