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
是桃儿。
宁仙仙看着走近的小丫鬟，眼前有些朦胧。
时光仿佛瞬间逆流，又回到那个寒冷，而又令人绝望的雪夜。
一身桃红色的丫鬟，满身是伤的倒在雪地里，殷红的血流在雪里，触目惊心。
最终她没能拿到药材去救桃儿。
满身是伤的桃儿独自躺在床上，最终如何了呢。
她会不会知道她的主子已经不在了……
还是以为自己不要她了？
满心的愧疚和激动，让宁仙仙盯着桃儿，看出了神。
“姑娘，您看着桃儿做什么，奴婢脸上有脏东西吗？”桃儿怯生生的说道。
宁仙仙回过神，轻声说：“没有，你很好看。”
眼前的桃儿还小，脸庞稚嫩。是个刚进府在厨房打杂的三等小丫鬟。
她还不认得自己。
宁仙仙垂下眼帘，掩盖住眸子里的情绪，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变得神色自然。
桃儿抿嘴有些羞涩的笑道：“奴婢不好看。”
“人家夸你，你倒矜持上了。”小簪走过来，伸手戳了把桃儿的额头，笑道。
桃儿抿嘴笑着，脸上带着宁仙仙熟悉的神情。
宁仙仙觉得自己好似又坐在那间华美而又冰冷孤寂的房里，枯守着，乞求着墨霖安的一点点关注。
她摇摇头，把这种负面情绪驱散掉，伸手拿起一个豆卷，笑道：“我很喜欢这个。”
小簪笑道：“姑娘喜欢就多吃一些，不够我再让厨房添一些。”
“麻烦小簪姐姐了。”宁仙仙三两口吃了豆卷，又伸手拿了只，吃的很开心，胃口很棒的样子。
看的小簪和桃儿心里十分舒坦。
京里的贵女，包括相国府的夫人小姐们，全都是以娇弱斯文为美，吃东西就跟小鸟啄食似的。往往准备了一大桌子的饭菜，只动了几筷子，就撤下去了。
实在让人看着没意思。
宁仙仙却越吃越开心，越吃心里越透亮。
她随手从桌子盘子里，拣两只红豆米糕，分别递给小簪和桃儿，弯着双眸，含混着道：“两位姐姐一起吃。”
小簪笑盈盈接了。
桃儿眼睛亮晶晶的，“姑娘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吃红豆米糕了。”
宁仙仙看着她的笑脸，心里十分愉悦，说道：“那是因为，你从进来到现在，眼睛就没离开过这盘红豆米糕呀。”
小簪扑哧笑了：“这才叫被抓了个现行。”
桃儿不由羞红了脸。
“好了，你先回厨房忙去吧。”小簪吩咐桃儿，“等晚饭的时候，你再送些饭菜过来。”
“知道了，小簪姐姐。”桃儿捏着红豆米糕，提着食盒，脸蛋红红的出去了，活像一只行走的小桃子。
随后小簪也离开了。
宁仙仙招呼明明坐下，就着点心喝茶，十分惬意。
明明有些心不在焉的，吃了几口就说饱了，要去找婵娟姐姐。
宁仙仙也不拦着，只随他去。
宁仙仙独自坐在桌旁，把几盘点心吃了个干净，才心满意足的停下。
“清儿姑娘胃口很好。”门外传来李哲的声音。
宁仙仙扭头，看见他背着双手，站在门外，笑吟吟的。
虽然是客房，但毕竟是姑娘住的，他还是瑾守着礼节，没有进来。
“你怎么有空过来？”宁仙仙问道。
“我见过老夫人就出来了。那屋里都是女孩儿家，脂粉气熏的我发晕。把兮儿留在那里玩耍了。”李哲笑道。
宁仙仙站起身，慢悠悠走出来，看他一眼，微笑道：“我听说，相国府有位极其貌美的大小姐，闺名叫做程程的。不知李公子可见过了？”
李哲俊朗的面容上出现一抹柔和的笑：“在老夫人那里，有好几位小姐，具体哪位我也分不太清楚，不好随意盯着人家瞧。”
“说的是。”宁仙仙意味深长的点点头。
李哲脸上现出一抹窘迫，转移话题，说道：“三天后，就是花会的正日子了，不知清儿姑娘准备的如何了？”
“花会是斗花，人就不用准备什么了吧。”
“清儿姑娘说的是。”李哲背着手，站在原地。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说，却又舍不得离开似得。
宁仙仙也是对陌生人十分清冷的性子，场面就有些尴尬。
而且，宁仙仙吃饱了，有些犯困，一点也不想应付他。
“我看清儿姑娘刚吃完，不如在府里走走，就当消食？”李哲忽然说道。
宁仙仙本想拒绝，想了想，点头：“也好。”
李哲不由有些惊喜。
不知为何，每次面对着这个有些冷淡的小姑娘，他总是有些缩手缩脚，总担心说错话就让她沉下脸。
而每当她表现的温和一点，他就不自禁的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
李哲很快发现自己的情绪变化，有些惘然。
他也算出身老牌大户人家的嫡子，见过的闺秀不算少，什么时候对一个长相如此普通的小民女，这么关注过？
这让李哲有些困惑。
宁仙仙丝毫也没有察觉他的情绪，她只是依依漫步在相国府的鹅卵石小道上，神情闲散，就像在自家后院闲庭散步。
不知不觉走到后厨的位置，他们耳边传来一阵低低的哭声。
宁仙仙神情微凝，慢慢停下脚步。
李哲看她一眼，也随之停下来，朝哭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在后厨拐角，站着三四个丫鬟。
其中一个身穿淡色旧衣，垂头哭泣的，正是先前给宁仙仙送过饭菜的桃儿。
另外三个围着她，其中一个容长脸，杏眼的十分俏丽的丫鬟，用尖尖的指甲去掐她胳膊，嘴里骂道：“不要脸的小贱蹄子！又跑哪儿浪去了，水也不抬，地也不扫！”
桃儿被她掐的眼泪哗哗掉，却一动不敢动，低声辩解道：“彩衣姐姐误会我了，我并没有出去玩。是小簪姐姐吩咐我去给客人送吃的去了。”
那丫鬟冷笑一声：“哟，小簪姐姐的话，你怎么就这么爱听？我的话，你就当做耳旁风？敢情是攀上了高枝儿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彩衣姐姐误会了……”
“我误会你？”彩衣随手拔下头上的簪子，朝桃儿嘴巴和脸上死命戳，嘴里骂道，“前两天我还看你跑去二少爷的院里，给那里喂雀儿去了！勾搭爷们你倒是挺能耐！今天我就戳烂你这张贱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