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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山高路远 我们江湖再见

毕业将近,所有人都在忙毕业事宜,校园招聘会上挤来挤去,简历投了无数,西装领带人模狗样,

回到宿舍,宁十二脱下穿了一天的皮鞋,捏捏脚踝,酸胀肿痛,

“面试的怎么样”,乔鑫过来搭着肩膀问,

“还不知道,投了一大堆简历,说是明天去面试”,宁十二心烦意乱,

“没事,你这么优秀肯定不愁,走啊,吃饭去,一直都没能好好聚聚,再不聚就没机会了”,

上大学前一直听闻,一起同过窗,一起睡过上下铺的大学同学以后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宁十二性情淡泊,不会很热烈的跟人相处,不抽烟不喝酒,一直没融入这个小集体。

乔鑫,王欢庆,还有一位舍友,宁十二竟然想不起来姓甚名谁,三人基本上白天宿舍酣然大睡,晚上精神奕奕网吧通宵上网,宁十二白天按部就班上课,晚上回来睡觉,感觉活在了两个时差,

唯一的一次,宁十二刚来西安,王欢庆跟乔鑫带着去逛了一趟大雁塔,算是一次集体活动,

觥筹交错间,水汽弥漫模糊了脸庞,热腾腾的火锅翻涌着,四个人举起酒杯碰在一起,一饮而尽,山高路远,我们江湖再见。

面试通过,宁十二跟乔鑫分到了一起,从几千人中脱颖而出,

说到脱颖而出,宁十二就想笑,所谓的工作不过是流水线上的操作员,宁十二被选中是因为有不错的成绩,还有过一个月的工作经验,而乔鑫被选中的原因更简单,长得高,面试他的刚好是一个篮球迷,想把乔鑫招进去一起打篮球。

地点在深圳,入学之前招生简章说就业率98%,宁十二天真的以为,如今大学生遍地都是,找工作多难,包就业一看就很厉害,

如今才知道,所谓的包就业就是发配边疆,电子厂当一名光荣的工人,就业率上去了不说,从工厂还能拿一笔钱,据说一个学生值几千块。

凌晨两点发车,学校的学生快能包下一截车厢,这么些年下来,宁十二给铁路局贡献了不少钱,飞机坐不起,汽车不会开,无论去哪儿基本都是火车,

整整三十个小时,火车翻山越岭,穿越山河,抵达了深圳,学校买的当然是硬座,坐的所有人发懵,出了站台更懵,所有人就像再看一群乡巴佬一样,十一月份,西安已经冷到穿羽绒服的季节,下了车,南国的风温婉带着一丝大海的味道,路上的行人穿短袖短裤,宁十二一群人穿羽绒服,

好在尴尬只是一阵,厂子派了大巴车来接,一群人乌央乌央来到南山区,

宿舍脏乱差不忍直视,六人间,还有几位工友,宁十二跟郭乐分在了一个宿舍。

南国的城市跟北方有很大的不同,路边椰子树高大挺拔,错综复杂的高架桥,干净宽广的街道,潮湿的空气中有股淡淡海风味,

好不容易来趟深圳,看海是必须要去的,几人成群结队跟着导航去看海,

作为一个北方人,第一次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汹涌澎湃,沙滩上人们穿的清凉,小孩趴地上玩沙,坐在沙滩上,吹着海风,远处的浪打过来,漫过沙滩,浸湿脚底,

南山区是一个寸金寸土的地方,据带队的指导员说,脚下的地板格,一块就是八万块,

工作依旧无趣,工厂灯火通明,不知昼夜,上完夜班宁十二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宿舍,

舍友也是神仙居多,据说下铺那位大叔干了十五年,今年都四十多了,每天神经兮兮的刷《西游记后传》,兴起之时还要吼几句台词,

南方的老鼠出奇的彪悍,宁十二书包里放的棒棒糖,打开发现,书包被咬成了渣渣,棒棒糖也被吃了一半,

宁十二住了三个月,累计抓住不下十只老鼠,老鼠也成了他们的玩物,拿热水烫,拿打火机烧,下铺大叔甚至还给讲了一个令宁十二毛骨悚然的菜品,叫“吱三吱”,

所谓“吱三吱”,用一窝刚出生不久还未睁眼的小老鼠,——用烧红的铁头筷子夹住活老鼠,它会“吱儿”的叫一声,这是第一吱儿;再来将它沾上特制酱油时,又会“吱儿”一声,这是第二吱儿;当食用者把小老鼠放入口中,咬破之时,鼠发出最后一“吱儿”……这便是“吱三吱”,讲究的是一个鲜美生动,活灵活现,能够让食材在口齿之间,有最大的原味保留……

下铺大叔讲的意犹未尽,上铺宁十二听的直反胃,

外人总对大学专业有误解,会计专业就是算账的,建筑专业就是搬砖的,电商就是开淘宝的,计算机就是修电脑的,物流就是送快递的,宁十二不一样,动漫设计与制作听起比较玄幻,不会有人莫名其妙让他做一部动画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动不动有人,“既然是学画画的,那我坐着给我画张画吧,看看你功底怎么样”,宁十二只能装死。

“十二啊,你有空没有”,这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学姐,

“每天忙着撕胶带,怎么了”,

何谓撕胶带,宁十二所在的流水线,所负责就是给电池配件过一遍烤漆,过之前把重要部位把胶带封住,过漆之后在负责把胶带撕掉,宁十二的日常工作就是不亦乐乎的贴胶带,撕胶带,

“我有个姐,是做公益活动的,想麻烦你帮忙做几个动画短片”,

“我?你怕是脑袋秀逗了,我一个还没毕业的大专生,啥都不会,能干啥”,

“这不是经费有限,太贵的请不起,所以就……,你懂的”,学姐支支吾吾,难为情的说,

“感情是因为我便宜啊”,宁十二哼声道,

“不是不是,主要我也就认识你这么一个搞动漫设计的,你就当帮帮忙”,

于是,每天干一天流水线的宁十二多了一项业务,回了宿舍还得搞艺术。

每一座大城市,平时热闹非凡,过年之际,人去楼空,像一座空城,宁十二一个人坐两个小时的大巴车去看海,蔚蓝的天,碧波荡漾,海天一色,海中耸立着一块石头,上书“天长地久”,那是宁十二第一次看到,也是最后一次,几年后,海啸台风路过,“天长地久”也为之倾倒,一片狼藉。

有人说,第一次看海一定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去看,宁十二遇不到,只能一个人多看几遍,多喜欢自己一点。

晚上,小区门口三三两两推着小车卖饭,

“老板,给我来一份炒饭”,

“靓仔,我们这里没有炒饭”,

“你这不就是炒饭吗”,宁十二看着面前的炒饭摊儿,

“这是炒米,不是炒饭”,老板一脸真切的看着宁十二,

“行行行,那就来份炒米”,宁十二无语,

“记得别放辣”,宁十二叮嘱老板,

“靓仔,我们这辣椒一点也不辣,不放辣椒没有味道,我给你少放一点”,

拎着炒饭啤酒来到天台,高楼林立,满眼望去,琳琅满目,

去年的宁十二过年在上海,跟乔鑫,王欢庆点了一份鸡公煲,一大桶果粒橙,算作年夜饭,如今更惨,一个人坐天台上,就着炒饭,对酒当歌,

挖一勺米饭,辣椒沁人心脾,直冲大脑,辣到耳鸣,满脸泪花,

“这他妈什么辣椒,也叫不辣”,宁十二吃了一口不敢吃第二口,疯狂猛灌啤酒,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明天就要过年了,爷爷奶奶还在忙着为年做准备,小姑问自己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下午的飞机,三个月的实习期已满,宁十二毫不犹豫的决定回家,给爷爷奶奶跟宁爸宁妈买了两部手机,给小叔买了最爱喝的酒,给小姑买了一件衣服,给小弟买了朝思暮想的玩具机关枪,给小妹买了2米之长的玩偶,

如果有可能,希望每年都可以陪在他们身边,哪怕只是看无聊的春晚,被嫌弃什么都不干,懒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