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辈人守着那一寸小方地,便已然是整个世界。
学校补考,一纸急召,宁十二匆匆赶回西安,
考完试面临的就是毕业,同学陆陆续续离开,放眼整个校园,竟无一人相识,空荡的教室,封尘的桌椅,西安待了三年,临别之际还有一丝留恋,
宿舍空无一人,几个舍友早早搬离,行李多到爆炸,看着眼前满满一行李箱的书,三年攒的衣服,画具,颜料,还有打包成卷的被褥,宛如一个行走的农民工,
刚入学的时候家里人打趣,等你混好了也带你爷爷奶奶去逛逛西安,那可是十三朝古都,大城市。
还没来得及混到风生水起,就要离开西安了,带爷爷奶奶来西安的年头愈发强烈,
“喂,奶奶,你跟爷爷在干嘛呢”,宁十二拿着电话闲聊,
“还能干嘛,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地里忙完了,做点针线活”,奶奶带着老花镜,手里捻着线,
“不忙了你跟爷爷来西安吧,带你好好玩玩,逛一逛”,
“咦,我可不去,你还没开始工作呢,钱都没有,等你赚了大钱奶奶再跟着享福”,
“没事,你大孙子有钱,再说了,我这毕业了去杭州,有可能以后都不来西安了,再不来就没机会了”,
“那可不行,家里又是鸡,又是狗的,走了可没人照料”,奶奶絮絮叨叨不肯来,
“主要是我这行李太多了,我一个人也拿不来,快递邮寄又太贵,实在不行只能扔了”,宁十二一脸为难,
“可别扔,花钱买来的扔了多可惜,要不让你姑去一趟帮你带回来”,
“我姑还有两孩子呢,哪儿顾得上”,
“孙子让你去你就去吧,好不容易有这机会,别婆婆妈妈了,要不是我身体不好,我就去了”,爷爷也在一旁劝,
“就是,好不容易你孙子这么孝顺,没白疼他,家里我帮你照料着,放心去吧”,来串门的孃孃也劝,
“那可不是,我这孙子孝顺没得说,你看我身上穿的这衣服还是他给网上买的呢”,奶奶一脸骄傲,
“那就说好了,我在火车站台接你,让我小姑把你送上车”,
宁十二挂了电话,学校是不能住了,也不方便,找朋友在城中村两百一个月租了个小房子,行李都搬了过去,
房子十平米的样子,左右各支着一张床,说是床也就是砖上面放了几块木板,行李一股脑全塞床底下,还有一张桌子,可以放点零碎,
火车到站是凌晨七点,六点不到宁十二就守在了车站口,车站的人形形色色,依依不舍的离别,久别重逢的喜悦,西装革履的端庄,背着铺盖卷的落魄,有人坐在咖啡厅谈笑风生,有人舍不得住几十上百的旅店,蜷缩在路边的躺椅上,
天微微亮,路边早餐摊冒着热气,路人行色匆匆,声声鸣笛将宁十二思绪拉了回来,出站口人潮涌动,宁十二垫着脚张望,奶奶第一次出远门,难免胆怯,
远远的望着一抹身影,佝偻着腰,背着一个大大的背包,双手拎满了东西,四处张望,
“这,这,这,奶奶我在这”,宁十二摆着手喊,
“十二啊,你咋知道我从这出来”,奶奶拎着东西向宁十二走来,
“就这一个出口,火车啥时候到站我都查好了”,宁十二接过背包,牵着奶奶的手往出走,
奶奶的手有一层厚厚的茧,常年在地里劳作,爷爷身体不好,奶奶干的活抵得上一个男人,
“做了一晚上累了吧,回去先好好睡一觉,然后好好带你逛大西安”,
“不累,你姑给买的卧铺,睡一觉就到了”,奶奶拉着宁十二的衣角,
回到房子路上顺便买了早餐,早餐很简单,豆浆油条,奶奶喝不惯豆浆。
“以后可再别买豆浆了,我拿了咱老家的小米,熬稀饭喝”,
奶奶带了一大包东西,明明是带着来旅游享福的,倒好像是给宁十二改善伙食来了,
吃过早餐奶奶躺在床上小憩,鼾声阵阵,怎么可能不累,宁十二心想,去一座陌生且未知的城市,而且还没出过远门,就算休息的再好心里总是忐忑不安,
来了西安美食总是逃不开,凉皮,肉夹馍,油泼辣子,羊肉泡馍,奶奶总是连连推辞,
“不行,我老了,哪儿吃的了这些,咱就普普通通吃点饭就好了,那什么羊肉泡馍膻得很,我可吃不惯”,
宁十二知道奶奶一辈子节约惯了,舍不得花钱,更舍不得花孙儿的钱,
吃饭能省就省,宁十二没话说,旅游总该省不了的,大雁塔,小雁塔,蒋介石故居,钟楼,鼓楼,回民街,大明宫遗址公园,大唐芙蓉园,世博园,华清池,兵马俑,
逛一天,歇一天,难为奶奶60岁的人了,跟着宁十二东奔西跑游玩了半月之久,
天气愈发的热,该逛的也逛的差不多,奶奶准备启程回家,
“这扔了吧,实在拿不上了”,宁十二看着硕大的铺盖卷发愁,
“别扔呀,你看这好好的,当时花几百买来的,能拿的咱就全拿上”,奶奶啥都舍不得扔,
“那这铺盖卷邮回去吧,实在拿不上了”,吭哧吭哧抗下楼,200块邮费邮回家,宁十二很怀疑这包东西值200嘛,
大件邮走了,剩下的只能拎着,满满一行李箱的书全在这儿了,
以前有人说,所谓上学,拿着一麻袋钱买了一麻袋书,到最后一麻袋的书却换不了一个麻袋钱,宁十二没舍得把书扔了,全部塞进了行李箱,
画板,画架,画箱,颜料箱又是整整一大堆,大学几年的生活用品,春夏秋冬的衣服,锅碗瓢盆奶奶都没舍得扔,
去车站的路上历经千辛万苦,奶奶没舍得打车,宁十二扛着东西跑了两趟,来的时候做卧铺,回家为了省钱奶奶非要跟宁十二一起买硬座,为了抗那满满一行李箱书上车,宁十二新买的行李箱轮子都掉了一个,
看着奶奶鬓角发白,不知道还能有几次这样的机会,小时候总是盼望着长大,现在只希望时光能走慢些,还能陪在你身边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