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四哥便和老三说有人在鱼干里下老鼠药的事。
“谁这么可恶居然在鱼干里下老鼠药,差点把黑猫毒死了。”
“是啊,会是谁呢,家里又没别人,妈肯定不会下,他信佛,忌杀生,咱爸,倒是有可能,最近他时好时坏的,但他哪来的老鼠药呢?”老三分析道。
“这样,我们去问一下咱妈就知道了。”
“嗯。”
穿上衣服下楼去吃早饭。
秋菊早已把稀饭,咸菜准备好了,看兄弟俩下来,赶紧招呼他们过来吃。老抠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嘴里“叽叽咕咕”,不知在念叨什么。
“妈,昨天我们楼上谁把老鼠药放鱼干里了,差点把张叔家的大黑猫毒死了。”四哥刚下楼梯便和他妈说道。
“还有这种事,说来奇怪,昨天晚上,下面墙角也死了好几只老鼠。”秋菊说。
“那肯定有人下药了。”老三道。
“可家里没别人,谁会下药呢?会不会是老赖来报复了。”自从知道三兄弟和老歪一起收拾老赖的事后,秋菊经常睡不好,总担心老赖哪天来报复。
“怎么可能,老赖还在家里养伤呢。”四哥道,他也是从大喇叭那里知道的消息。
“不可能是老赖。”老三补充道。
“那会是谁呢?”秋菊想了想,望向来抠,忽然想起晚上翻布钱包,少了五毛钱,那肯定是老抠拿的,别人不知道她钱放在哪,包括她几个儿子,对老抠喊道:“老不死的,你是不是拿我钱去买老鼠药了?”
老抠还在那里“叽叽咕咕”装疯卖傻,实际此时他脑子是清醒的,但总不能承认吧,这不明摆告诉他们,我要喝药自杀嘛,我就是装疯,看你们能拿我怎样。
“问你话呢?”秋菊走到老抠跟前加大嗓门喊道。
“牛魔王,红孩儿,我要杀死你们。”老抠接着装,装得更像,手舞足蹈起来。
“算了,娘,看爸样子是问不出什么的。”老三劝道。
“是啊,娘,爹这样,怕又疯上了吧。”四哥说。
“肯定是他,昨天我钱包少五毛钱,就感觉不对,再加上死老鼠的事,对,没别人,就是他做的。”秋菊分析道。
“可爹偷钱买老鼠药,做什么?”四哥问。
“对啊,他买老鼠药,做什么?不光毒老鼠吧?难道他想自杀。”秋菊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
“不会吧,爸成天疯疯癫癫的,会自杀。”老三道。
四哥一下被秋菊说蒙了,难道爹是要自杀?
“肯定是,别看他疯疯癫癫的,有时还挺清醒的,有时会跟我说,以前对不起我,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还,还让我把你们抚养成人,娶上媳妇,好像在交代后事一样。”
“有这事,那我们是得提防着点,先把老鼠药找出来。”老三担心道。
“对,把老鼠药找出来,这样他也就没办法了。”四哥补充道。
说着,秋菊就在老抠身上找起来,老抠“呵呵呵,痒,痒”叫个不停,找了个遍也没有。
老三和四哥在楼下翻找起来,什么床底,桌子底下,柜子底下,各个角落死角,都找了遍,就是没有。
老抠还在“呵呵”笑个不停,其实他心里得意着呢,我放的东西,你们肯定找不到,我放在水缸底下,没水的时候放下,接着把水挑满,谁能知道,“呵呵呵呵。”
“这样,反正我们以后都留意他一点吧。”秋菊没办法,只能叫大家多留意老抠。
“好的,娘。”兄弟俩答道。
“来,先吃稀饭,已经凉了。”天热把稀饭放凉更好入口。
俩兄弟坐下津津有味地品尝稀饭和咸菜,吃完便到地里除草,以前也没什么农药,一般都是手工除草,又累又慢,但那时的东西都是绿色食品,无公害,无农药残留。
之后,老抠心里在盘算着哪天结束自己的生命,生的时候无法选择日子,时辰,投错了胎,弄得这一生坎坷磨难,走的时候得好好选个日子,再次轮回可以投个好胎。再过几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就是个好日子,嫦娥奔月成仙,到时我找她搭个便车,带我一块成仙,岂不更好,成仙比做人好多了,不愁吃喝,不愁生老病死,不愁做人的种种琐事,没有烦恼,没有战争,没有老赖,哈哈,我就要成仙。
这么想的,就这么做的。
八月十五到了,秋菊拿出一些钱给兄弟俩,让他们到泽随镇上买点月饼糕点什么的,还买点小孩穿的衣服,老大媳妇梅子预产期也是今天,可肚子还没反应,买点衣服,早做准备,不管男孩女孩,秋菊都喜欢,老大还是想生个男孩,这小子重男轻女,秋菊没少说他,还让他们多买些菜回来,全家吃个团圆饭。
老三和四哥,高高兴兴地拿着钱去镇上买东西。
而老抠看兄弟俩出门,秋菊也去洗衣服,他的机会来了,他从太师椅起来,掀开水缸,从底下拿出三包老鼠药,别在腰间,又去挑水,把水缸挑满,神不知鬼不觉的,挑水还有个意思是,到时自己走了,家里肯定很忙,到时这缸水还能派上用场。
挑完水,就往村西面桔树林赶,就把自己结束在那里,那里风水好,以前村里的地主就是在那里挖到二十根金条发的家,那是块宝地,我死在那,肯定升天都要快点,来的时候无法选择,走的时候我要自己选,哈哈,就要升天了,心情都无比激动,做人从生到老都太累了,我太累了,我无法忍受疯了的自己,无法面对秋菊和孩子,活在人世间我就是个累赘,一个疯子,我无法忍受,我要升天,我要成仙。
老抠边走边想,为自己离开这个世间多找点理由。
此时秋菊洗完衣服回家,发现老抠不在家,再看到水缸的水居然满了,还有联想起前几天老鼠药的事情,觉察到今天老抠会做傻事,你个老不死的,你可真会选日子啊,今天是八月十五啊,大家都过节,你想到那边去过节啊,你要走,不能选个别的日子啊。
秋菊的心开始揪起来,知道老抠今天肯定会出事,可不知道老抠去哪里了,俩兄弟还没回来,她门都没关,就着急出门去找,刚好王婶从镇上回来,她把事情告诉王婶后,让王婶看到俩兄弟回来就去找老抠。王婶听了也很是揪心,让秋菊慢点,你有心脏病。
谢过王婶,秋菊就往村中走去,那里经常会聚集很多人,或许有人看到老抠。
走到那里,一个人都没有,今天过节,大家都回家忙活了,吃完饭才会出来。
没办法,又往老歪家赶去,希望用村里大喇叭播一下,这样总有人会留意。到了老歪家,家里门锁着的,应该出门还没回来,秋菊没办法只有漫无目的地找起来。
而老抠在桔树地里找了个平坦的地方,自己躺下来,闭上眼睛,呼吸着新鲜空气,享受着人生最后时光,脑子回顾着自己坎坷一生,又幻想着成仙后如何逍遥自在,身体如羽毛般轻,想飞哪飞哪,想变成什么就能变什么,想吃什么就能变出什么,想女人就能变出嫦娥来,哈哈,这里就是个极乐世界,我要到这个世界去,我要去。
想着就猛然起身,从腰间拿出老鼠药,把三包一块拆开,并到一块,这样免得一包包拆,一包包吃,老抠对着发着炒豆般香味的老鼠药,猛吸一口气,喊了句:“我要走了。”
张大嘴巴,拿起老鼠药就往里倒,手激动地都发抖,好多药都散落在他脸上,地上,但大部分还是被他使劲吃下,干得很,很是难以下咽,但他还是强忍着把药咽下去,这是他通往极乐世界的仙药,再难吃也得吃下,实际还是挺香的,像炒豆的味道,就是太干,要是有酒的话,他都能吃一斤八两下去。
吃完就平坦在地上等着升天,像家里的小老鼠一样,吃完没几下就死翘翘,我吃完肯定也死得快,当初买这个药时,就是图这个,好吃好死。
躺了一会,自己好像都睡着了,醒来以为死了,可掐了一下自己,还是痛的,还没死,没升天啊,难道老鼠药是假的不成,那可恨的老板,骗谁不成骗我这个快成仙之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成仙也不保佑你,让你一直倒霉,比我生前还倒霉,可我明明看见家里老鼠一个个死去的啊,应该不会有假,难道我吃的太快了?
正想着肚子这才开始有点隐隐做痛,凡是也有个过程,东西吃下去,先从喉管下去,再到食道,再到胃,估计这会老鼠药已经到胃消化,才会隐隐做痛,只是一阵阵痛,不是很痛,像女人来月经般阵痛。
“他妈的,老板是不是骗我啊,好吃好死,这么久才这点反应。”老抠发着牢骚。那老鼠药是针对老鼠做的,又不是针对人做的,当然效果没那么快了。
过了一会,疼痛逐渐加剧,老抠捂着肚子爬在地上发出痛苦地呻吟“哎呦,哎呦,哎呦”。
老抠以为这样自己就会死了,可哪有那么容易死,后来疼痛越来越重,节奏越来越快,肚子痛的好像刀绞肠子般,剧痛,老抠痛得全身湿透,呻吟声变得撕心裂肺“唉……呦,唉……呦”,声音拉得很长,像上次大黑猫被毒也是这样叫唤的,现在报应在自己身上。
没想到这么痛苦,老板还说好吃好死,被他忽悠了,痛得自己都受不了,像以前电视里放的抗日剧中,被绑在架子打得不行的俘虏,受不了折磨,疼痛,叛国投降。、
老抠也痛得受不了,要投降了,后悔吃老鼠药,后悔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今年刚好六十,是本命年,本来今年他们应该给我祝寿了,我又要当爷爷了,老大媳妇快生二胎了,生出来我要帮他们带,每天抱着他出去玩,看着他慢慢长大,还有老二也老大不小了,我应该给他找一房媳妇,老三和四哥,现在还小,应该好好学习,我要把他们培养成大学生,到外面见识很多世面,做个对大家和小家都有用的人,还有秋菊,我这辈子都对不起的女人,以前我没少打你,骂你,今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我们白头偕老,对,还有老赖,我不想和你斗了,斗累了,我们都好好做人多好。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为时晚矣。
毒素在他胃里已经发作,他已经神志不清,口吐白沫,在地上抽搐起来,像那将死的老鼠一般。
而此时,老二,老三,四哥也找到了这里,看见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父亲,顿时慌了神。
“爹,你这是何必呢!”老二带着哭声道。
“爹,爹”老三和四哥也哭喊起来。
“来帮我扶上肩膀。”老二去背老抠。
老三和四哥赶忙帮忙扶。
老二背着老抠,后面两个人扶着,心急火燎地往村里陈医生家赶。
陈医生刚好端起碗,准备吃中午饭,老远就听到有人叫门声,他家有个大院子,有个木板做的院门,院门在最底处,房子在最高处,院门关了的话,根本看不清谁来,今天过节,他把门关了,想休想一天,没想到……
“陈医生,开开门,陈医生,开开门。”三兄弟喊地又急声音又大,并使劲拍着门板。
“来了,来了。”陈医生的媳妇凤兰,听着用力敲门,别把我门板敲坏了,赶忙放下手上的活去开门。
凤兰拉开门栓,门自然开了,三兄弟顶着门板,差点害凤兰摔跤。
“唉哟,你们这是怎么了?差点我就摔了。”凤兰埋怨道。
“嫂子,我爸可能吃了老鼠药,让陈医生看看。”老二大喘着气说。陈医生和他们也是同根同宗同辈,都是陈氏后人。
“奥,这样,那快点吧。”
陈医生看着这架势,哪还有食欲,放下碗,到房里药箱中取了一针救命针,实际就是吗啡,以前打战时能保命。
“陈医生,你看能不能救?”老二抱着老抠坐在地上说,老二和四哥扶着老抠的手。
陈医生走近,翻了翻他的眼睛,已经瞳孔放大,又看了出他的舌苔,已经有点发暗,基本没救,但他想人总不能死在自己家里,大过节的多不吉利啊。
“我先给他打一针,你们赶紧把他送到镇医院去,兴许还有的救。”说着给老抠打了一针吗啡。
打完,老二就赶紧背起老抠,“那好吧,我们这就送镇医院去。”
去镇上有点路,需要一个车子,村里拖拉机能手陈永清就住在陈医生后面,岁数和老二差不多,平时他俩挺好的。
出了陈医生的院门,老二就对着永清家方向喊,“永清,永清”声音都有点沙哑了。
“唉,干嘛。”今天过节,永清早早拉完活就回来了。
“原来是春根,什么事。”
“我爸吃老鼠药,陈医生看不好,要送到镇上,你把拖拉机开过来,拉我们去。”
“奥,这样啊,你们在下面等,我这就来。”
一会就听到拖拉机“嘣嘣”的声音,开到他们跟前,永清拿了些稻草垫在拖拉机斗里,帮忙把老抠扶上车,老二抱着老抠,老三和四哥一人握着一只手。
“嘣嘣,嘣嘣”,拖拉机加大油门,往镇上赶。
可已经没救了,四哥握着老抠的手,刚开始还有点温度,但手越来越凉,最后老抠对着天空睁大眼睛,哆嗦了一下,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