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神,是准备好来一场了结了吗?”一声异响之后,那人笑吟吟的声音同时从两个地方响起。
其中一个声源是在腕表里,至于另一个……周北吸了口冷气,以最快的速度向右闪开一段距离,不动声色地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回过头,扯出一个尽可能得体的微笑。
“周神?”在离他不足五米远的地方,有人打了个响指,微笑着冲他挥了挥臂。
周北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他单臂支着身体,放松且随意地斜靠在楼梯间的门边。
周北微微眯起眼,打量着这位神秘来客。他目测对方也就二十岁出头,不能再多了。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间的个子,长得白白净净的,一头看着挺柔软的深棕色发,就是不知道他之前是经历过什么,现在的头发有点乱蓬蓬的,在不怎么强的光线下,周北还能看到若有若无的一层浮灰。
别是刚打了地洞,从地底下爬上来的。
两人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对视着,谁都没有上前。
不得不说,这个男孩子五官明朗阳光,挺面善,也挺沉稳的,不像向晚成那么乍呼,差个冠子就是一好斗的公鸡。
就这么个一看就没什么攻击性的小年轻,要找他单挑?还“了结”,他就不怕被了结了。
这样的想法只是短暂地跳出来了一下,又被周北自己快速压了下来。
他很从容。从容的人,往往都是自信的,而自信的人,多半都是有自信的资本的。也就是说,他看着没什么锋芒,实际上却很有可能不是个简单角色。
“真的不记得我了?”对视的几秒钟内,如果不是错觉,周北竟然捕捉到那人有短短一瞬的错愕。
他似乎叹了口气,随手揉揉眉心,几步走到周北身前,在离周北只有半米多的地方停下,一抻身上褶皱的外套,伸出手,换上标准的社交性微笑,“那就重新认识一下,言南新。”
周北尽量自然地和他握了个手,“周北。”他没敢真的放松,在他的认知中,这种扮猪吃老虎的角色最不好对付,谁知道言南新会不会在握手的一瞬间拽住他大臂转体下压,给他来个一气呵成的标准过肩摔。
但是很明显,他有点神经过敏,把言南新想得过于有攻击性了。
“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啊。”言南新真的只是和他握了个手,还是笑眯眯的,看不出丝毫恶意,反而带着老朋友间调侃的意味。
“是吗。”周北笑了笑,不咸不淡地应付了一句。他有种感觉,也许在没有记忆的那段时间里,曾经的自己和眼前这个言南新关系挺近。
再或者,眼前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家伙就是万年貔貅成的精,城府深得集装车都没他能装。
“恭喜你,又触发隐藏关卡了。”言南新“啧”了一声,“你说你这运气,怎么不去买彩票呢。”
周北乐了,冲他扬扬下颌,“你怎么知道我没中过?”
“因为你肯定会完美避开中奖号码啊。”言南新一笑,露出人畜无害的浅梨窝,虽然挺好看,但也是真的欠揍,“我买你旁边的号,没准能中呢。”
周北差点一口气噎住。
行吧,敢情他的理解出了偏差,人家想说的根本就不是他运气有多好。周北有点迷糊了,不对啊,触发隐藏关卡难道不是意味着特殊奖励?
他心知自己被嫌弃了,对这个隐藏副本有点没底,但还是继续嘴硬,“我觉得还不错。”
“还不错?还不错的那是你。入虎穴抢虎崽的事儿只有你能干出来。”言南新白他一眼,顺手整了整额前的乱发,“不到四十七小时了,还是要……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洞。”
周北点点头,环顾四周的同时,装作十二分不经意地搭过言南新的肩,“上面我过来之前大致看过了。”
他故意没去看言南新的反应,他刚才看出来了,言南新的动作并不自然,根本不是想理头发,是习惯性地想勾肩搭背,但又临时让手臂换了条路径。同样的,他本来说的也不是“要”的发音,应该是“老”,只不过也被他生生拗成了另外一个字而已。
老什么?老规矩还是老伙计?周北挺庆幸言南新改了口,毕竟他现在压根不知道“老规矩”是个什么规矩。
言南新“唔”了一声,若有所思道,“刚才我把下面也摸了一遍,看样子就剩这一层了。想不到这里是关键啊。”
得,这人还真是从地底下爬上来的。
周北看着头上几米高的挑高藻井,没对这一层里会有惊喜收获抱太大希望。毕竟相比起来,二楼虽然小,由于场地面积的局限,房间也就那么几间,但门还是多的,布局也是一间套一间,挺符合一般密室逃脱毛胚底板的设计,甚至还能看出点极简版蜂巢迷宫的影子。再看一楼,那就是四个字,四通八达。
对,四通八达。正中间一个客厅,方方正正,干干净净的,四个边上开着四扇一模一样的门,三扇门里是三个同样方方正正,干干净净的小房间。
唯一不同的那个,是刚才言南新出来的楼梯间。
这样的设计让周北一度怀疑,这个屋子的设计师就是个这么方的方脑壳。
估计言南新还不知道这一层是这么个情况吧。看他对这一层还抱了不小的期待值,周北舔了舔下唇,也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一层装修得比他俩脸都干净这件事告诉言南新。
“这一层可能也没什么东西。”周北随意地在言南新肩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了几下,尽可能把话说得委婉点。
“排除掉其他的不可能之后,剩下的再怎么不真实都是真实的。”言南新明显不信这个邪,动力十足地去剩下的几间空屋子里翻腾了。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周北没说话,只是目视着言南新的身影挑了挑眉。
那些屋子里有什么?一码素的灰白色墙皮,他就不信言南新还能从哪个墙角里揪出一丛蘑菇来。
果不其然,没出几分钟,他就看见言南新就从一个屋子里闪身出来,再一头扎进下一个屋子,再出来,一直折腾到最后一间屋子,最后还是两手空空地回了客厅,满脸都是无奈至极,很勉强的笑。
“我想……它应该也是被排除的不可能。”言南新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摆摆手,又加强语气补充道,“比下面更不可能的那种不可能。”
“其实也不一定。”周北支着下颌想了片刻,突然问了一个很灵魂的问题,“隐藏任务到底是什么?”
他把“任务”两个字重音咬了出来。
隐藏副本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奇怪的建筑,这倒是没什么问题,但问题在于,隐藏副本里的隐藏“任务”是什么?
说白了,就是这个小Z把他们甩到“世界线的缝”里,是想让他们做什么,或者说,他们要达成什么条件才能从这里出去。
“不就是密……”言南新的话刚说一半,一抬头看见周北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很快反应过来,“啊”地轻呼一声,恍然大悟似地点了点头。
对啊,谁说它一定是个密室了?在莫名其妙地被塞进来之后,他们就没得到过关于这个地方的一点实底,而就凭Z公司那清奇到神奇的脑回路,就是玩关门放狗的那种把戏,弄几个boss出来单挑,打赢了就能出去也不是没可能。
反正这地方就这么大点儿,躲都没地方躲。
啧,言南新吐了吐舌,心道,这家伙心真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