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佟队长的办公室出来,袁景便问丁一:“刚才你有想法,被队长打断了,讲讲。”
“我是听佟队长说了一句话,受到点启发。不过说实话,我这个想法还真是没有任何根据的主观臆测。还是先查一查,不然直接说出来,你们会认为我是精神病的。”丁一道。
“你想查那个方面?”袁景问。
“我想查报案人。”丁一道。
“的确,在这个案子里,当事人经历都是偶然。只有报案这一方面,像是人为操控的。是个规定了时间规定了人物的必然!”袁景道。
“既然有了方向,那咱们就开始吧。时间不等人,今天都过了大半了。”许竹轩道,“两位师父第一站想查哪里?”
“公园管委会。”丁一和袁景齐声说。
浑水河公园管委会的负责人方经理,是一位一看便知是在烟酒中浸渍多年的老男人。方经理个儿大,脑袋大,手大脚大,还有,肚子大。他皮肤黝黑,脸上深深的皱纹堆垒,那是一张美术学院的学生喜欢描摹的粗犷脸。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白得透亮,白得鲜明,与他的肤色形成很大的对比。他说起话来瓮声瓮气,举手投足还刻意养成了一副绅士派头。
“这个事儿啊,对我们影响不大。”方经理拿过一个烟灰缸来,抽来一张面巾纸,叠得整整齐齐垫在烟灰缸底部,又从自己的保温杯里倒出一点水在面巾纸上;丁一注意到,他的透明保温杯里,茶叶就占了杯子容积的一半;布置好烟灰缸后,方经理又点了一支烟,“咱们这毕竟不是盈利单位,咱们就管维护这一片的环境。但我今天早上溜达一圈,我看晨练的,跳操的,老年模特队啥的照样在那附近活动,跟没发生一样。”
“那个冬泳队,和你们管委会打过交道吧?”袁景问道。
“可不嘛,打过交道。”方经理一脸苦闷。
“有点小矛盾?”袁景问。
“哎呀,咱也不愿意有什么矛盾呀。”方经理吸了一口烟,又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浓茶,仿佛是在用水把烟送服下去,“冬泳队这帮人呐,真是愁死了。正常来讲啊,咱这公园,就是民生工程,随便溜达随便玩。可是不能祸害呀。这帮人天天刨冰,也不嫌累,泳道刨出50米长。刨下来的冰就往边上一堆。一个个的游上个一圈两圈的然后就回家了。留下俩冰山就不管了。远看上去跟俩坟包似的。还有啊,因为他们人多,所以成了宣传的对象。最近啊,有的银行为了拉进距离吧,开始给他们送红糖水。拿个大保温桶过来。一人一个小纸杯,还带银行商标呢。他们喝完,就把纸杯往垃圾桶那边一甩。垃圾桶上全是红糖水留下来的渍。还有的,喝半杯,然后也往垃圾桶里扔。那红糖水呀,顺着垃圾桶底下,流一滩,然后天冷冻成冰。红呲啦的,好看么?我们这公园沿河建的,长啊,保洁员都是分段作业。工人分配的时候,都躲着冬泳队在的那段。你说,这么整能没矛盾么?”
“那他们搭的更衣室——”袁景道。
“你算说道点子上了。”袁景还没说完,方经理就略带激动地抢过话来,“老弟,你挺理解大哥啊,关键就在他们搭的这个破棚子上面。你说,扔东西,祸害环境,咱也能忍。大不了我在那段多放一个清洁工,我环卫车多过两趟。咱忍了,不拦着你们全民健身。可是这棚子,他是违章建筑啊。这土地,都是国家的土地,随便建个棚那能行么?上面来检查,看到河边多个破棚子,领导也收拾我啊。就这帮人,我是真想不明白,大冷天的非要往冰窟窿里面跳,上岸之后嫌风吹着冷,非要弄个棚挡着。这不是矫情出病来了么?”
“既然违规,那就得拆吧。”袁景道。
“老弟呀,说起这个我更愁。”方经理道,“我们的人去拆那个棚子,他们当场就翻脸呀。那气场,你是没见着,跟守卫国土似的。早些年要是有他们,八国联军都进不了北京。咱也不敢起冲突啊,给大哥吓跑了。”
“我了解到,你们后来选择晚上拆?”袁景道。
“对呗。有的时候不拆也不行。领导要来检查,我不拆它,我工作就丢了。”方经理道,“年年建,年年拆;年年拆完年年还建。这帮人,可固执了。”
“那这个棚子,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啊。”袁景道。
“拆啊。必须得拆。”方经理道。
“打算什么时候拆。”袁景道。
“这个也不着急。”方经理道,“先放一放呗,最近还有很多别的事儿要处理呢。快过年了,好多东西都得准备。”
“昨天晚上,你们有计划要拆那个棚子么?”丁一问道。
“昨天?没有啊。”方经理摇了摇头,“一方面呢,上一个棚子我刚让人拆掉。咱也怕激起大家的愤怒,不敢马上再拆。第二方面呢,前几天上面刚派人巡视完,年前这是最后一波检查了。没有上面的压力,我就不急着拆他们的棚子。”
“那有没有放出风去,说是要拆呢。”丁一问道。
“不可能!”方经理笑了笑,“我挑那个事儿干嘛啊。真想拆的时候,我就当天下班前,工人里挑几个大小伙子留下,食堂做点饭,吃一会儿,唠一会儿,等到天彻底黑了,没啥人了,过去一拆。绝不会事先放出风去的。”
走出浑水河公园管委会,丁一说道:“问题来了。关于那个棚子,管委会根本没想拆,冬泳队为什么会去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