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的哭泣声,凶恶的咒骂声,粗鲁的脚步声不停地在莉莉耳畔回荡。她浑身颤抖,噙着的泪水使她无法看清身旁的一切。
“等等,这里好像还有一间舱室。”独眼约翰扳下了一块木板。
“哈哈,果然。维克托,把你的头借我一下。”
哐当,舱门被砸破裂的声音。无数粗鲁的脚步声朝莉莉袭来,令莉莉感到窒息。
被举起来了,这是莉莉能感知到的唯一信息。
箱子摇晃得十分厉害,莉莉紧紧扣住箱子壁的间缝,头晕目眩。她不知道自己和埃里克被摇晃着走了多久,只觉得这是一条好远的路,一条离柑橘园越来越远的路。
咣,莉莉被砸得头昏眼花-----箱子被丢在地上了。
“哈,船长,那艘破船上只有这些箱子,我们把所有都带回来了。”
一个不同于其他粗鲁脚步身的声音正在向莉莉靠拢,威严庄重,有力清晰。莉莉的头顶上方响起了浑厚的男音:“干得不错,约翰。我让你找的东西还是没有吗?”
“我已经仔细地看了,这艘船上依旧没有蓝色宝石。”
“好吧,但我有预感,我们很快就会找到了。夏延,你把这些箱子都打开吧。”
“遵命,父亲。”一个带有玩味口吻的声音响起了,虽然与刚才的声音略有相似,但却透着年轻人独有的清亮。
莉莉不再发抖了,她呆呆地看着箱子缝,汗珠顺着脸颊滚落。
一个个箱子被撬开了。
“油橄榄五箱。”
“豆荚两箱。”
“哦这还不错,熏猪肉三箱。”
咔擦,莉莉头顶的箱子盖响了。
“哦?这是,黄头发小姐和红发水手先生。”一把水手当抵在了莉莉和埃里克的颈脖上,水手刀的主人是一个与莉莉年纪相仿,灰眼茶色头发的男孩,他此时正略带笑意地看着箱子里的人。
莉莉感到眼前一黑,脚底发麻,拼命眨了几下眼后,她看到四周站满了人:独眼的,独腿的,光头的,黑人,白人,黄种人……他们死死地盯住莉莉和埃里克,用看着晚餐的表情。
一个人走近了,络腮胡和蓬乱的深棕长发遮盖不住他的英俊,那双和茶色头发男孩一模一样的灰色双眸直勾勾地看着莉莉:“你们还要在箱子里呆多久?”------是那个雄厚男音的主人。
莉莉头皮发麻,急急忙忙地往箱子外面跨,裙边被破碎的箱子勾住了。
“哎呦!”莉莉脸朝下,铺到了甲板上。
空气在那一瞬间凝固了。莉莉从脖子到耳根猛地一下全变红了;埃里克愣住了一会儿后跨出箱子去扶莉莉;茶色头发的男孩是最先发出爆笑声的;络腮胡的船长微微皱了下眉,也渐渐露除了笑颜;四周的海盗在听到茶色头发男孩的笑声后,也发出了类似的声音。
把我喂鲨鱼吧,上帝!莉莉此时只想投入大海的怀抱。
埃里克扶起莉莉,解开了她勾住的裙边,拍了拍她的肩。
“有趣,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船长收敛了笑容,问道。
“莉,莉莉.布莱克。”
船长的眉头皱了起来,仿佛发现了宝藏:“全名呢?”
莉莉深吸了一口气,宝石蓝色的眼睛闪烁着,她终于挺直了身子:“莉莉.埃娃.布莱克。”
船长看到了那双眸子,露出了释然的笑,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他转向埃里克:“小伙子,你呢?”
“埃里克.托马斯.布朗。”
“好,从今之后,你们就是我的船员了,约翰,把他们的名字登到名单上,你们两个,跟我来船长舱。其他人,还在看什么!快给我滚到你们的桅杆上!”
这是一艘比57号商船大得多的帆船,甲板全部由深棕色的木板铺制,龙骨和桅杆全是结实的圆木,原木风帆因为常年的海风和暴雨的侵蚀而发黄发灰,补丁歪歪斜斜地附在上面,像伤疤一样显眼。
船长舱是最高的一间舱室,打开黑色的木门,船长点燃了靠门的火把,虽是白天,但这间舱室却不带窗户,只有或明或暗的火把在点亮整间屋子。
船长在一红木办公桌后面坐下,示意莉莉和埃里克做到一旁的木箱上,昏暗中他的声音清晰明辨:“我是戈德里克.帕金森,这艘流浪者号的船长。若是不想当海盗的话,我会安排把你们抛到有鲨鱼的海域里去的,你们意下如何?”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却是如此不容置喙,莉莉只觉得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哦?看来没有意见,那好,约翰会给你们安排岗位,你们从今天起就是海盗了。”
帕金森船长的脸在黑暗中隐去,埃里克拽了拽正在发呆的莉莉,示意她离开。
出了那间昏暗的舱室,莉莉便看到了那位独眼的水手长约翰,他朝莉莉和埃里克露出了一个怪异的微笑:“来吧,小姑娘小伙子,你们在我手下工作。埃里克,是吧?你看起来很壮实,当过水手吧?”
埃里克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用带着胆怯但愤怒的神情看着四周的一切。
“不要摆出这样的表情,我在问你话呢。”
“是的,水手长,我是你们所抢劫的商船上的水手。”埃里克的声音愤愤不平,他想起了商船上被抢走的货物,想起了曾经是自己家的<57>,想起了<57>上把自己当儿子的年迈船长。
“好了,别想不开了,得先活下去对吧。还有,叫我约翰叔叔就行了。小姑娘,你还从来没有干过这一行吧,看看你那娇嫩的手指,流浪者号上有一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小女娃,她一会儿就来,她会告诉你要做些什么的。”
不同于抢劫商船时的可怕声音,此时此刻这位独眼海盗的声音听上去温和了许多,但舅舅所描述的杀人狂魔的形象终究占据上风,莉莉看着约翰的独眼,一言不发。
前方的甲板上有一个人正向他们招手,棕色的大波浪长发,明亮的棕红色眼眸,是一个漂亮得像伦敦商店里的洋娃娃一样的女孩。
“呀,安娜已经到了。莉莉,你就跟着她吧,埃里克要和我去做体力活了。”
“好的,约,约翰叔叔。”莉莉对那只转来转去的独眼,实在很难吐出“叔叔”这个词。
安娜从甲板上跑来了,约翰带着埃里克朝着船尾的方向走去。
那位洋娃娃一样的女孩在莉莉面前停下了,她瞪大了明亮的眼睛,绕着莉莉转了一圈:“嗨,我叫安娜,安娜.琳达.鲍利。跟我来吧,路上再慢慢自我介绍。”
安娜抓起了莉莉的手,这个洋娃娃般的女孩有一种奇特的魔力,一种一见面便可以让人信任她的魔力。
莉莉跟着安娜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