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寒带着明月夜,逛遍了承都最热闹的纵横街道。
成衣铺、鞋靴铺、胭脂铺、糖果铺、茶叶铺,甚至杂货铺。
他为她,买下了许多礼物。几乎整个一条民巷的商铺都沸腾了。据说今日有个来自汐园的贵客,除了最后一家棺材铺没有做成他的买卖,其余所有商铺都成功宰了这有钱人一顿。他甚至为自己的新婚娘子,买下了一辆马车和八匹骏马以及九十九棵合欢树。
为了一睹这位豪客的庐山真面目,当他们停留在最后一家药铺前,看热闹的老百姓简直门庭若市,几乎要压断了铺门。
但见这对新婚夫妇容貌不凡,风姿绰约,都不禁心生艳慕。长得好又有钱,这是多少普通人梦寐以求的呢?终忍不住相互打听,希望得到更多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
承都的药铺非常多,大小林立,几乎被光熙商会和明堂包揽了。有的商会开办的药铺前厅都连着医馆,聘请了若干明堂知名的医士。哥舒寒连医馆药铺也没有放过,都细细逛过,还采买了各种珍稀药草和制药器皿,美其名送给明月夜,用以提升医术。
“莫寒,我实在走不动了。”明月夜走出最后一家药铺,几乎瘫倒在凉茶铺的凳子上。
茶铺的老板极为机灵,赶忙泡制好解渴的云雾山凉茶。又装好八碟瓜子、梅干、花生仁儿、糖渍海棠、雪梨糖糕等茶点,托在精致的青瓷盘上,迎接这两位传说中的贵客。
“茶不错,这些点心与茶叶都打包一份,送到汐园。”哥舒寒喝了一口凉茶,笑眯眯道。
“没问题,马上就打包。”凉茶老板眉开眼笑,碰到有钱任性的土财主,真是祖上积德啊。连凉茶都打包,可见这位有多烧包。
“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已经完全提不起兴趣,再吃一口精致茶点了。
她托着自己的脸颊,瞪着对面那笑吟吟的邃黒双瞳,揶揄道:“我算看出来了,您哪里是要来送我礼物?分明就是来示威的。”
“哦?说说看……”他笑得意味深长。
“您目的不过有二。一是通过药铺和医馆的渠道,了解明堂现今状况,也旁敲侧击给予明西风施加压力,他本就胆小,又闻听您这位贵客如此阵仗,心里便会更加焦虑,稍微攻心即可。”
“这个被你看出,很正常。其二呢……”
“哼哼,其二更简单。我们去的大多商铺都是光熙商会麾下。您这一掷千金,不过为了恶心温家父子吧。莫寒,你是否太孩子气了?”她嘲讽道,一点没客气。
“那又如何?”他轻笑间,重瞳蛊惑:“我喜欢……就好。”
“挺好,反正银子人家赚足了,您开心就好。”她佩服地翻了个白眼,又好奇道:“不过我不明白,您买那九十九棵合欢树做什么,打算送到汐园去劈柴吗?”
“长安没有合欢树,我要他们运回湜琦苑,栽到你我新房窗前。每日醒来,我们便可看到满树红花,合欢意好。合欢树叶,昼开夜合,相亲相爱,百年好合,多好的彩头?”他似笑非笑道。
“长安,是种不活合欢树的。”她冷笑,刻意掩饰心底涌出的一阵轻暖。
“没种过,怎知不行?”他缓缓道:“重在……人心。”
他为她拈起一枚梅子饼,放到她口中,终归带着一点儿酸涩地说:“我就要警告温家那呆子,十七与我夜夜合欢,夫妻恩爱,他再无机会。不要总在你面前晃啊晃啊的,像个绿头苍蝇般,心烦!”
她终于被他孩子气的话打败了,颓然趴在桌几上,无奈道:“威风您也占尽了,消息您也知晓得差不多了,咱们可以回汐园了吧,我还要看药书呢。若三日后过不了关,丢得可是您的面子。”
“对你,我有信心。”他微笑道:“关于明堂,我觉得还有个地方,有用的消息会更多一些。走吧,我们去看看。”他站起身来,拽住她胳膊,笃定道。
“什么地方这么神奇?”她勉强站起来,叹了口气。
“怡红阁,承都最大的女院,听说那边的花酒十分精彩。”他重瞳闪亮,精神奕奕。
“你,带着我,去喝花酒?”她终于崩溃的几乎抓狂:“莫寒,你疯了吧?”
一盏茶时间后,怡红阁最大的包间里,一群浓妆艳抹的胡姬舞娘们,搔首弄姿包围住了哥舒寒和满脸黑沉的明月夜。
“我这位娘子呢,最爱听八卦消息,你们刚才讲了这么多承都的巷间坊闻,都有趣得紧。特别是关于那光熙商会三位公子的艳事。讲的精彩的,有赏。”哥舒寒饮完一个红衣美娇娘递过来的葡萄酒,他一扬手臂,一阵金豆子的流光飞舞引来女人们惊喜的尖叫声。
明月夜翻了翻白眼,捂住被吵得生疼的脑门儿,终于瘫坐在软塌里,心里暗中琢磨着,怎么给这些聒噪的母鸡一样的女人们下点儿毒药,毒哑了就天下太平。
“听说你们承都,有个明堂十分传奇,什么疑难杂症,他的坐堂大夫没有治不了的?”哥舒寒眯着狭长的凤目,暧昧道:“什么升阳之道,什么情蛊之术。或者还有些夫妻间玩耍的奇趣秘法?”
“有啊,现在当然有啊。很多年前,明堂的堂主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姑娘,叫明媚。据说她的医术十分高超,那真是死人,都能被她从阎王殿给生生拽回来。可惜,这明媚姑娘隐退之后。这明堂就不行了,如今虽然也经营着药铺,可口碑并不好,以假充次,比之光熙商会的医馆差得很远。现在,明堂赚钱全靠一些歪门邪道的东西。”红衣舞娘端着一盘碧绿的葡萄珠儿,曲意奉承道。
“可不是吗?那明西风和他的老婆赛牡丹,在承都开了八家药铺,据说那赛牡丹的情蛊厉害得不行,就是长安的皇亲贵族都有悄悄来寻的。男的吃了就会对女的死心塌地,言听计从,永远不敢变心。不然就会从脑袋里钻出千百条蜈蚣呢,活生生把人痛死。至于那升阳之术,公子您又怎么会需要呢?”一个黄衣裙的舞娘笑吟吟道,顺势拍了一下哥舒寒的肩膀,羡慕道:“你的娘子好有福气啊,公子长得这么好,身材又棒,还有这鼻梁,又挺又直的,一看就很厉害啊,哈哈。”
他微微蹙眉,迅速闪身,让那黄衣女子闪了个空一下子倒向软塌上,眼见着那气势汹汹的酥胸,就朝着少女的脑袋压过去,他又手疾眼快一把拽住了少女衣领,一提携就拽进了自己怀抱。
明月夜惊魂未定,狠狠用手肘戳了一下他的肋下,略略有些失准,直接砸到了他的下腹上。
他闷哼一声,揶揄道:“娘子啊,你下手可要有轻重,为夫可不想找那赛牡丹寻药呢。”
她抓着他衣领,有些狼狈地爬起来,好不容易在他怀抱中端坐好,顺手拿过他的钱袋,对着各位舞姬道:“明堂还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再讲讲看。”
众女子眼睛闪亮地盯着那鼓鼓囊囊的钱袋,跃跃欲试。
“明堂的三长老,叫明向北。他倒时常光顾我们怡红阁,每次都来找不同的姑娘。别看他带着一群弟子,坐堂时候一本正经,威风凛凛的,其实那方面真心不行啊。哈哈。”
一个绿衣服的女子捂着小嘴,痴嗤笑道:“听说,这明向北本来和赛牡丹是同门师兄妹,后来被明西风给劫了胡,这二长老有钱啊,而且和承都府尹私交甚好,明向北多穷啊。可惜,这赛牡丹婚后跟明向北还是黏黏糊糊的。有一次,两个长老还因为争风吃醋,在这大街上打起来呢。那明西风被明向北脑袋都给打破了,跟乌眼鸡一般。若非赛牡丹跳出来,又把明向北抽了几个大耳光,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那明向北不还手吗?”明月夜好奇道。
“哪里还敢还手?直接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让赛牡丹踢了个够,回去时腿都瘸了。别看他五大三粗的,怕那女人能怕出个鬼来。不过,明堂中,医术最高的要属他。看不起病的穷人,也都喜欢去找他。他的医馆可以赊账。可惜就是情路不畅。”绿衣女子撇嘴道。
“人家是用情至深,好不好。那明向北是常来咱们怡红阁,可他从不乱来,就跟姑娘们聊聊天而已。你们这么折辱人,当心出门被雷劈。”一个粉衣女子实在见不到,这群女子诋毁那老实人,终于忍不住站出来,鸣不平。
明月夜暗暗记住了这个站在门口的女子,她并不怎么参与这群聒噪女子的口舌之争,看来是个性情中人。
“小绣球,知道你喜欢那个明向北。可惜人家就迟迟不给你赎身啊。人家喜欢的香艳牡丹花,看不上你这样的土绣球。”绿衣女子伶牙俐齿,鄙视道。
明月夜微微蹙眉,却被哥舒寒抱紧在怀中,他笑吟吟道:“这明堂的两个长老的绯闻艳事,倒有趣。不知那大长老可也来你们这儿喝花酒?”
“大长老从来不近女色,也没来过怡红阁。他啊,就是一心想重振明堂,可惜早年受过伤,身体不太好。明堂这么乱,也全靠他勉力撑着,他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听说,他一直没有停止过寻找明媚堂主的后人。其他的,还真没什么绯闻轶事呢。”红衣女子赶紧答道。
“哈哈,今日的故事已听得差不多了,那改日我们再来。”哥舒寒拖起明月夜,把一包的金豆子撒在地面上,引得那群女子争相抢夺,场面十分热闹。
“十七,天色已晚,饿了吧?”他在她耳畔轻语:“带你去吃好吃的。”
明月夜叹息一声:“不会还喝花酒吧?那不如您自己去更方便。我不介意的。”
哥舒寒饶有意味轻笑着:“快走,你给那绿衣女子下的毒,就要显现症状了,乱起来就好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