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梓县的暗军大营,被越王黎熹和商郁臣调来的五千禁军,围得水泄不通。
黎熹身穿一声紫色亲王袍服,头戴缀着金玉的网冠。他不请自到,颇有气势地坐在暗军议事大厅的主位上。当然,他身边还站着一身道袍的商郁臣。
自从听说哥舒寒与明月夜深入黑沼泽,去寻找瘴母之源,几日未有归来消息。他们认定铜血尸已将这两个心腹大患除去,忙不迭来暗军大营,准备收拾“残局”。若再剿灭了蒙云赫这个即将异化的血尸,此次莆田之行也算功德圆满了。
流千树悄悄交代暗军的另一个为副将荣峰,带领暗军守住了军营各个角落,严阵以待。他和县令樊毅、以及左车则留在大堂上,与黎熹和商郁臣周旋。
蒙云赫与重楼,被流千树安放在军营最安全的营帐里。四周安排了重兵把守,眼看就要到了月圆之夜,他们每个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流千树放出去的方鹤至今未归,据说明月夜独自闯进了黑森林,他暗自捏了一把冷汗,一颗心七上八下。但临行之前,她对他的嘱托也依稀在耳畔,这蒙云赫的生死一线间,就在他的坚持与守候,他亦然不敢轻离半步。
“这哥舒寒与明月夜迟迟不归,莫非惧怕瘴母之疫,临阵脱逃了不行?”黎熹扬起细长的凤目,不吝挑衅。
“王爷与王妃现在黑沼泽剿灭铜血尸,很快就会归营,还请越王稍安勿躁。”流千树不紧不慢道。
黎熹打量着面前身穿清灰锦袍的俊秀美少年,总有似曾相识之感。
他蹙眉道:“铜血尸那怪物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他们两个凡胎肉身也敢去试法?纯粹找死。”
“殿下知道铜血尸,这么多内情,莫非……”流千树邃黑眼眸忽闪,犹如星辰般的金光,在瞳孔中稍纵即逝。
“本王的天师神通广大,这些妖物的降服之法,他自然心中有数。你是何人?也敢在本王面前造次。莫非……你想诬陷本王与这铜血尸有关联?大胆,拿下!”黎熹眼眸,凶光毕露。
“哦!我乃常皇亲封三品御前典药官,奉御命前来治疫!”流千树微微一笑,亮出手中雕着金龙祥云图案的金牌:“见此牌,如见君亲临!”
黎熹暗自心惊,没想到常皇黎臻竟然连御赐金牌都为明月夜准备好了。可见皇上对这个义女的荣宠,心下多少有些忌惮。
站在他身旁的商郁臣不畏这些,他冷笑一声,不阴不阳开腔道:“好一个御赐金牌,贫道看来似乎有假!这位典药官,你可敢呈过来让越王殿下辨认真假。”
“好你个秃头假道士,你当小爷不明白你的贼心思。你分明想诓走我手中金牌,到了你们手上便由你们说三道四,若你们说着金牌有假,即便被你们掉了包都有可能,那诬陷小爷的罪证,不是分分钟被你们盖棺定案,想得美!有胆,你就过来抢。你敢污蔑圣上天威,小爷将你斩立决也不为过。你过来啊……”流千树似笑非笑,指住商郁臣。
自己的贼心思被这美少年一眼看穿,商郁臣多少有些气急败坏。他脸色铁青,呵斥道:“若不心虚,你便拿来让我们一辩真假!看你贼眉鼠眼并非善类,可见心怀鬼胎,不还好意。”
黎熹深知这御赐金牌的份量,他轻轻咳嗽一声,意在提示商郁臣,言语之间可要注意分寸。
“小爷这叫玉树临风,你那才是贼眉鼠眼!分明你秃头假道士,又矮又胖又黑又臭,还长着一双老鼠眼!”流千树故意捂住口鼻,不吝嘲讽。
“你……本天师不与你这黄口小儿呈口舌之快。拿来你那手中金牌让越王辨认。”商郁臣仗着身后人多,近身过来便想夺那金牌。
县令樊毅伸手挡住商郁臣,他朝黎熹鞠了一礼,慢条斯理道:“越王殿下,这……天师,可能常年在深山中修炼,不太懂得藐视君威可是大罪,甚至可诛九族。这金牌真假,殿下心知肚明。或者,殿下以为这御赐金牌,有假?”
“这个……”黎熹心中暗怒。御赐金牌哪那么容易造假,常皇如此宠爱这位念媺郡主,给她金牌护身也在意料之中。这樊毅分明不怕事大,要将自己牵扯进局啊。惹得常皇震怒,对自己并无收益。
“天师,稍安勿躁。你权且休息片刻,这边的事还由本王来处理。既然这位典药官有皇上御赐金牌,咱们就等念媺郡主回来一问便知。本王觉得,当务之急还是治疫。那暗军副将蒙云赫已被血尸咬伤,今日又逢月圆之夜,本王为了林梓县的黎民百姓考虑,决定要在月圆之前,将所有被血尸咬伤的人一律扑杀、焚烧、深埋。交人吧……这暗军军营,如今谁可做主?”
“暗军一切调度,均由西凉王亲示。”左车年轻气盛,一点不客气:“我们王爷,即刻回营。”
“但这时疫可等不得!本王此次治疫也有督导之责,哥舒寒不能及时抑制瘟疫蔓延,那本王就当仁不让,来做个这主了。传本王命令,将蒙云赫及所有暗军收留的,曾被血尸咬伤过的病人,就地扑杀!有违令者,斩无赦!”黎熹阴森森道。
一身重甲的洪烈躬身应诺。他身后的禁军,刀剑皆出鞘。
“暗军大营,谁敢擅动?就不怕我家王爷……”左车冷笑,手已按住剑鞘。
“哼哼,那半妖哥舒寒怕要有去无回了吧?”商郁臣立刻落井下石:“回来恐怕也是个吸血王爷了,哈哈。怕甚?该怕的也是他,本天师一准儿收了他,万劫不复!还有那明月夜……”
“秃头假道士,也不怕闪了你的臭嘴,你敢上前试试看?”流千树不吝冷笑,眼眸泛现杀气:“不自量力!”
“试试就试试!本天师还不信了。”商郁臣早就看流千树不顺眼,他将桃木剑一扬,鼠眼贼光一闪,剑心便喷涌出一股黑色煞气,突然化成一头咆哮的巨狮,张牙舞爪就朝流千树扑来。樊毅这等凡人,如何见过如此场景,已经捂住官帽,闪躲到一旁。左车则长剑出鞘,准备应战。
“你也这点儿道行,没品位!”流千树嗤之以鼻。
他掌心张开,一道金光闪现,一头胖乎乎萌态十足的小貂,摇摇摆摆走出来。貂儿眼见那黑色巨狮,打了个哈欠,突然张大一张惊人的大嘴,竟然一口气就吞下了那巨兽煞气。再吧嗒吧嗒嘴,从鼻孔里吐出一声轻哼。
那小貂一闪身,蹿到商郁臣肩上,上蹿下跳不亦乐乎。他气急败坏想要抓住这小兽,但这家伙异常敏捷,只在他头上便溺一泡,便又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流千树掌心。
“妖怪,他原来是妖怪。”商郁臣狠狠抹着脑袋上的黄色液体,跳着脚暴喝着:“来人啊,把这些妖怪都烧死,这暗军里的人都被血尸异化了。本天师以姓名担保,他们都罹患了瘴母之疫,全部扑杀!”
黎熹眼神闪现一丝毒辣。他一挥手,洪烈带着重兵已经包围了大帐上的几个人。
“越王,你诬陷忠良,借刀杀人,实在太过狠毒!”樊毅脸色苍白,他直指黎熹。
“那又如何?反正死人……也无法到朝堂上去弹劾本王了……”黎熹眼见成功在即,不禁哈哈大笑。
笑声未落,洪烈以及那十几个铁甲卫全部被掌风击飞,重重摔倒在地面上,无一不吐血不止。
“说得好,死人自然无法说三道四!”一声慵懒而阴森的声音,似乎从天而降。
“来人……来人……”黎熹惊恐的望着,从帐门悄然而至的黑衣妖孽。他血红的披风在身后招摇,映出了邃黑重瞳的冷,红艳薄唇的讥讽,与金冠兽眼中一波又一波凛然杀气。
“你的人……怕没了。鬼,倒还剩几个。”哥舒寒冷笑道。他抬掌,掌风狂猛,遂而收掌,账内除了黎熹和商郁臣,禁军再无生还之人。出手迅速、阴狠,连流千树都为之胆战心惊。
“耗子,还愣着?去帮十七救人。”他斜了一眼流千树。后者本能地咽了咽口水,赶忙溜之大吉。
“哥……西凉王,你回来了?”黎熹此刻笑得比哭还难看:“你这一言不合大开杀戒,太过分了吧?”
“这些人等都曾被血尸咬伤,越王才刚下令扑杀,本王祝你一臂之力你不该感谢吗?倒是越王来围攻暗军大营,恐怕得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哥舒寒一步一步走近黎熹。后者恐惧,从主位上自觉走下来,一步一步后退着。
“你想干什么!本王可是九皇子,是常皇血脉……你还敢动本王不成?”黎熹的声音几乎有些颤抖。
他看准机会,一把就把商郁臣推到自己面前:“一切都是他的主意,与本王无关,西凉王若要解释找他便是。”
商郁臣早已明白,这面前的冥界杀神,就是自己口中吸血半妖。那人的眼神似乎如千年寒冰,彻骨森冷。自己一双膝盖,已经情不自禁抖起来,但还故作硬气道:“越王殿下,无需畏惧,咱们是正义之师,又有皇命在身。”
“左车,本王乏了,上茶……”哥舒寒直接无视面前的商郁臣,缓缓走上主座位置。
有眼色的随从赶忙踢走被黎熹坐过的座椅,迅速又抬上一把铺着雪豹皮的太师椅,请自己主子落座。
左车一挥手,一盏泡到刚刚好的云雾绿茶盛在冰白玉杯中,被呈上。一缕茶香从微微敞开的盖子中,游移而出。
“给越王……赐座。今日,本王要帮九皇子,审案……”哥舒寒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