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常长焱宫。
自从常皇黎臻,过了六十六岁寿诞,便从太极宫搬进了长焱宫。
常皇在紫鸾殿召见群臣议政,大臣们在勤政殿静候。紫鸾殿北面横街上的长生殿,便是常皇如今的寝殿。长生殿左侧,是比翼殿,本为皇后寝殿,但自常皇登基,皇后之位一直中空,所以这比翼殿至今依旧空位以待。
距离长生殿最近的是华清殿,就是柳贵妃柳心玉的寝殿。殿中玉虚池有四季恒温的温泉水,常皇爱惜贵妃胜雪肌肤,斥巨资遣能工巧匠,从麓山一路引流而来,直达贵妃寝殿。这份殊荣足足令其他嫔妃醋海翻波,望尘莫及。想必皇后的殊荣,终归会为贵妃拥有,不过时间或早或晚而已。
这一日,明月夜应常皇召见,早早来到长焱宫等候。不多时,在一位老侍官的引领下,她从御花园向长生殿走去。本有雪狼王阿九一路护送,但哥舒寒依旧不放心,拉着夜斩汐在勤政殿等待。
老侍官李总管,看着这位明眸皓齿的白衣佳人,不禁暗暗喜欢。这女孩的容貌似曾相识,可自己一时却想不起来,只觉得面善。
但明月夜身侧的巨狼,实在令人忌惮。可这狼颈上居然挂着常皇御赐金牌,可随便出入大内皇宫,谁敢阻拦?再说这狼貌似凶神恶煞,浑身银毫如若钢针耸立,略一呲牙,也似犀利匕首。他的身躯几乎有战马一般高大,这般野兽谁能拦得住?
而这御赐金牌可有年头了,好像还是常皇年少时随身携带的,如今怎么出现在一头野狼身上,更加匪夷所思。不过身在后宫,他十分明白,好奇心不仅会害死猫,人也一样。反正这头大狼被护城禁军给放了进来,自己还是少看少打听,这样才能活得长,不然他也不会在常皇身边,伺候了几十年,依旧常青不倒。
因为常皇爱园林景色,所以这御花园极尽南北自然风貌,奇石怪树,比比皆是,珍稀花草,眼花缭乱。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着,忽然听到斜前方传来一声声呼救声:“不好,彩云被蛇咬了,快叫医官来,快救人啊。”
身为医者,明月夜本能地拉住李总管:“李公公,您听,有人在呼救呢。”
老侍官并不上心,悠哉道:“不碍事,王妃直管跟老奴前往长生殿就好,皇上召见完众臣,就会从紫鸾殿直接回宫,这时辰差不多了。可不敢让皇上多等。”
“不好,是毒蛇吧,彩云昏过去了。医官怎么还不来,这怕要死人的。”那边的声音,益发着急道。
明月夜微微蹙眉,松开李总管。她提着裙子径直就朝慌乱之声奔跑过去,这可吓坏了身后的老侍官,本来腿脚就不利落,可哪里能追得上身手伶俐的小姑娘。
他大声阻拦道:“西凉王妃,莫要莽撞,莫要跑远,快回来跟老奴去长生殿啊。”
雪狼王阿九回头朝着李总管皱着脸,狠狠呲牙,一下就把他吓掉了半条命,一个趔趄跌倒在一丛牡丹中。待手忙脚乱爬起来,哪儿还见得明月夜与巨狼踪影。
他禁不住一身冷汗,尖叫道:“来人啊,快来人啊,西凉王妃不见了。”
明月夜在阿九的带领下,很快就找到了呼救来源。只见一块大山石旁,一个宫女慌张地摇晃着,另一个已经昏迷的宫女。那女子脸色苍白,嘴唇铁青,瘫倒在山石边上,已经人事不省。
“彩云,你醒醒,别睡,千万别睡。我是彩霞,医官马上就到。你挺住啊。救命,快来人啊,救命!”
明月夜几步跑到两个宫女面前,不顾脸色苍白的那个一脸惊讶,一把撩开晕倒宫女的长裙。只见她的裤脚上隐隐血渍,她又利落撕开亵裤裤腿,又见她小腿上赫然一对黑紫伤口,青肿乌黑中冒着污血。她靠近轻轻一嗅,笃定道:“是白花蛇,必须马上祛毒。”
明月夜顾不上惊诧得张大嘴巴的宫女,直接拉过那被毒蛇咬伤的宫女小腿靠近自己,镇静地用嘴巴直接吮吸,再把吸出来的毒血吐到地上,反复数次,直至吐出来的毒血由黑转鲜红。她又从自己流苏背囊中找到一瓶伤药,用簪子挑了一些药粉,细心敷在伤口上,最后撕下自己丝绸内袍的裙裾,仔细包扎好那宫女伤口。
她一气呵成,最后拿出一个小酒袋,喝了酒漱口吐了余毒。眼见那叫彩云的宫女已悠悠醒转,叫彩霞的那个赶忙跪倒,一个劲儿磕头拜谢,眼泪已经糊了一脸:“多谢姑娘搭救,多谢姑娘搭救。”
冷不防的,抬头看见那站在明月夜身后的高头大狼,小宫女一时恐惧,不由惊坐倒在自己同伴身边。
“原来您就是西凉王妃,奴婢们惊扰了您,还请王妃降罪。”她诚惶诚恐。
“你们认得我?”明月夜回头看了看,漫不经心打着哈欠的狼王阿九,揶揄道:“阿九,看来她们认出了你。”
狼王不屑地冷哼一声,这高冷范儿的大野狼,大约只有在明月夜面前,才有片刻温柔吧。
“西凉王妃在土库堡,御狼杀敌,已在长安传为佳话。”彩霞胆怯地瞪着雪狼王:“只是奴婢没想到,这狼王居然有这么大。”
“不要怕,阿九不伤人。这个伤药你收好,每日和温水给你的同伴服下,七日后蛇伤就会痊愈。但服药期间,不要食辛辣生发之物。伤口也不要沾水,每日按时更换干净的绷带就好。”明月夜把手中白瓷瓶放在彩霞手中。
她又望了望周围,却并没见到老侍官,显然他并没有跟上自己,只好郁闷道:“你们可知道前往长生殿的路,我走错了路。”
彩霞扶起彩云,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顺着东南方向指了指:“王妃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能看到园艺宫人,问问他就知道了。”
“好,谢谢。”明月夜灿然一笑,拍拍彩霞的胳膊:“照顾好你的同伴哦。”
“多谢王妃搭救之恩。”彩霞感激地笑了。
明月夜微微一笑,拉住雪狼王阿九的鬃毛:“阿九,反正也找不到那个老侍官了,咱们得想办法,找到去长生殿的路。不然,我怕又要给莫寒找麻烦了。”
阿九呲牙,但听到“莫寒”二字,琥珀色的狼眼闪过一丝惊讶,遂而竟然泛现出温暖神情。莫寒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实在更为熟悉。既然,她亲昵地唤他莫寒。那么,他和她之间,终于如自己所愿了吧。阿九不禁露出迷人的微笑。
明月夜和阿九,顺着那条路一直往前继续走着,大约半柱香时间,他们看到了好大一片药材园。各种药草仙花长得郁郁葱葱,有的连明月夜都叫不上名来。
一个身穿青布衫的老人,正蹲在金银花从中剪枝。他的身材高大,虽然能看出年纪已经不轻了,但腰背挺直,身材保持得依旧结实,线条还算养眼。
阿九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他不耐烦地低哼着。那老人听到身后异响,十分警觉。他转过身来,看着一身白衣的明月夜和那匹高大的雪狼,一时间震惊至极,倒退了好几步,差点儿跌倒在金银花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