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榄,快过来把你的排骨汤喝了。”罗斯命令式的口吻说道。
“唉哟,这么热的天,没胃口,不想吃肉,你搞个小菜来就好了,我都不需要什么的。”李榄一边关门一边喊着嫌弃。
“唉呀,你不要搞人家了,到时候又哎哟,哎哟,头昏哦,肩膀又痛哦,等一下又什么什么脚痛,这么冤枉哦,真是叫人烦心。”父亲每次都要很喜剧的口气表演李榄说自己不舒服时的样子,“整天都在耳朵边说,哎呀,你这人没几天是好的,每天都在修……”
李榄好像在我们面前说过这么一段话:你爸啊,说我嫁到他现在,每天都要痛这痛那的,每天都要修,每天都要补这补那的哇,那我有什么办法,做姑娘时,你外婆家又没什么好吃的,身体搞这么差,我都不想的,但有什么办法呢,都已经这样了,我也想像你们这班鬼仔哩啊,没病没痛的多舒服啊。
然后我就和你爸讲啊,那你去娶过另一个老婆啊,你爸就说啊,没办法的了,命啊,命就是这样了。
李榄在外面听着父亲在厨房说得搞笑,不由得嘿嘿地笑了,关好门走进厨房。
“死鬼啊,每天就会学我,放那吧!每晚非要喝,吃得肥死了,本来宵夜就不适合吃肥腻的--我得算好账……”
“肥就肥了,也不要每天在这里怨不舒服,怎么命这么差。”罗斯用力地擦洗着地厨房的水泥地,回答中李榄知道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表达爱。
闷热的凌晨夏夜,父母锁上了楼下的铁门,两个人说说前面那家店怎么现在才收挡,真是敢做,这么晚的客人的生意不太好办的,接着,摩托车打了几下火,终于启动开走了。
“罗湛,他们两个人回新家去了?”罗栗掀掀被子问我。
因为开店的房子是租的,后来在很远的一个地方盖了自己的房子,所以我们在店里称那个房子为新家。
“废话,唉,好热啊,睡都睡不着。”我踢开被单。
“吹的都是热风……啧……”罗栗反了个身,“那窗户的光又这么亮,真是烦。”
“嗯。”内心一万句,嗯,没事,心静自然凉,对,就是这样昏昏暗暗晕晕乎乎会入睡的。
哒--日光灯打开了。
黑暗中一道光刺穿我的眼,手放在眼上,慢慢挪开,眯着眼勉强看清房间环境。
“干嘛?你要上卫生间?”我内心最烦的事。
“嗯……走,起来,我们一起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不尿,自己去不可以吗?”嘴上不情不愿,行动上也是不情不愿。
打开房间的门外都是“危险”的。
走廊上昏暗的暖黄色的灯泡透出微弱的光,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通往隔壁后院的门,转角就是卫生间。
等待卫生间门打开前,我一个人站在门外,脑子异常清醒,高度活跃,脑补各种恐怖电影里的情节,别说这个黄色的灯复古和温暖,只有一个黄色光的灯泡,只剩凄凉与幽暗,再配上走廊里堆放的那张废弃单人床还有堆满书籍的纸箱,卫生间隔壁无人入睡的房间,窗户贴着报纸……
说实话,我对我们店里二楼的环境一直有着特别的恐惧感,让我一个人从一楼跑上来拿个东西,我一定会表面镇定,内心学老母亲的一堆妖魔鬼怪快走开的话,下楼梯关了灯就是憋气一口气跑下楼,打死也不回头,每次完成,都感觉死里逃生。
还好如今离开了,不然,我想,我一个人每天晚上都该是心惊胆战吧。
“罗湛,我们去看电视吧。”
“这个点有什么好看的?”
“不知道,不是听说那个奥运会是凌晨有开幕式吗?”
没得商量,反正是注定睡不着。
我按下电视机的按钮,在桌上找到遥控器。
“怎么我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罗栗坐着,两手抱膝盖缩在椅子上。
打开了电视机,我也坐下来慢慢调台,“怎么熟悉?”
“以前妈妈开理发店时的,我记得是过年的那段时间的晚上,我们两个人也是偷偷摸摸下来看电视的,你不记得了吗?你想一下啊。”罗栗说着说着就兴奋了。
“哦~我知道了,那次我们是下来看那个微笑什么的,那天大结局,然后怕罗嘉明知道我们在看电视,又来捣乱。是不是!是不是!”我激动地喊着,反正现在也不怕那屌丝下来怎样。
为了让我们三个鬼仔里能和平地看电视,在那个下午用罗栗的压岁钱买回了一台新电视。
我现在还记得,我当时天真地问了句:万一这电视机里没有那个台呢?
老大姐淡定地说,不会的。相信我,只不过可能台数不一样。
老大姐还是你老大姐,果然没骗我。
从那天起,客厅的左方是罗嘉明的阵地,右方是罗栗的阵地,我在哪里呢?当然是哪台开看哪台了,我又不挑。两台都开,就跟着我老大姐看呐。
“对,是《微笑pasta》啦,真是的,你怎么能忘记呢~你安静点啦~”罗栗一口就说出来名字,绝对在心目中是经典。
“好怀念啊,我还记得第一集呢,男主角是个明星在马路边和女主角撞在一起倒下来,就吻了呢~”我说着笑得可不好意思了,怎么就记着这样的呢。
“乌龟妹,扫把星,然后女主角还嫌弃得在刷牙,我记得是男主角在女主角楼下,她杯子又掉下去砸到他的车,啊哈哈哈,太傻了吧……”罗栗说着起劲了就开始打人手臂了。
“你冷静点,很疼诶……”
“就看这个吧……”
手里的遥控器一个台一个台挑着,真想再看一遍呢。
后来,我们看了《美人心计》,看了两集后,是凌晨五点,外面已经天蒙蒙亮了。
夜深壮人胆,我们还偷偷把爸爸没喝完的啤酒从冰箱里拿出来倒了一杯,总结:难喝得很。
等广告时间,突然听到外面一声熟悉的刹车声,隐约感受到有一束光从门缝里穿进来。
“不会是爸爸?回来了?”我呆住猜测了一句。
“什么?关电视!快点,走,走,走!”罗栗几乎是蹦起来,巴拉着拖鞋就跑了。
此时外面那个男人,下了摩托,边走,边把裤带上挂着钥匙串取下来。
关了电视,拖鞋都穿反了,吓得一身冷汗,没时间来处理桌上的偷喝的证据。
“他怎么突然回来了?哈……吓死我了……啤酒你放回去了吗?”看这,看这罗栗啊,什么做事要叫干净利落在她身上完美地体现出来了,断后的事我来做,逃跑了还得问那有的没的。
“没有啊,没时间。”我紧张中带着一丝不安。
“那怎么弄?等一下被爸爸知道了就完了。快点想办法。”
我们坐在楼梯转弯处,观察着下面厨房门口的情况,还能怎么搞,还不是要看我神一般的演技。
“我假装下去喝水,然后把它放回去吧。”说完我就站起来开始我的表演了。
第一步,揉揉眼。
“那你小心点哦,我等你。”
“哦……老是我做这样的事。”
第二步,走出不稳的步伐,佯装刚醒。
第三步,看到罗斯了,假装没看到,揉眼眯眼。
第四步,罗斯问话了,回答“哦”就可以了。
第五步,喝水的样子一定要稳又快,一杯又一杯。
第六步,等待时机,罗斯回到厨房,冲出去销毁证据。
第七步,别演了,赶紧提着心回去吧。
罗斯回来是准备明天的食材,等一下要下外市,不去菜市场买菜,所以他总是送回他老婆后,一个人又回来店里继续做战斗。
最后,我不知道罗栗当时有没有回去房间就睡着了,我听到了他几声打不着火的“老爷车”(老牌子的车),它将陪着他开往目的地。其实,在那一刻我也为你自豪过。
一个人,空去满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