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9子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
说起“中庸”,想起初中的政治课来了,当时学的政治理论最牛,每天最自豪的就是全世界最正确最科学的理论就掌握在手里。谁敢与我争锋,一个标签过去,他就必然成为错误的失败者,而我永远是胜利者,就这么拽。当时被贴的标签里面就有个“中庸之道”,和“唯心主义”“形而上学”一样,只要给对方随便贴上其中一个,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呵呵。我们的武器名字最牛叉,叫“辩证唯物主义”。
如今才知道,“中庸”后边的学问也不小。
《论语集解》:中者,无过无不及之名也。庸,平常也。至,极也。鲜,少也。言民少此德,今已久矣。程颐说: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自世教衰,民不兴于行,少有此德久矣。
邢昺说:此章言世乱,人不能行中庸之德也。中,谓中和。庸,常也。鲜,罕也。言中和可常行之德也,其至极矣乎!以世乱,先王之道废,故民罕能行此道久多时矣,非适而今也。
孔子认为“中庸之为德,至矣”,德的最高境界反而不是“极致”,而是“中、庸”。确实引发人思考。孔子的孙子孔伋,字子思,作《中庸》,成为《礼记》中一篇,宋代时被作为“四书”之一。
因《中庸》篇章较长,不全文转发,有兴趣的朋友可借助参考文献研读。下面介绍一下朱熹的《中庸章句序》,概略了解一下《中庸》创作背景和中心思想:
《中庸》何为而作也?子思子忧道学之失其传而作也。盖自上古圣神继天立极,而道统之传有自来矣。其见于经,则“允执厥中”者,尧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为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尧之一言,至矣,尽矣!而舜复益之以三言者,则所以明夫尧之一言,必如是而后可庶几也。盖尝论之: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矣。而以为有人心道心之异者,则以其或生于形气之私,或原于性命之正,而所以为知觉者不同;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微妙而难见耳。然人莫不有是形,故虽上智不能无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虽下愚不能无道心。二者杂于方寸之间而不知所以治之,则危者愈危,微者愈微,而天理之公卒无以胜夫人欲之私矣。精则察夫二者之间而不杂也,一则守其本心之正而不离也。从事于斯,无少间断,必使道心常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听命焉,则危者安,微者著,而动静云为自无过不及之差矣。
夫尧、舜、禹,天下之大圣也。以天下相传,天下之大事也。以天下之大圣,行天下之大事,而其授受之际,叮咛告诫,不过如此;则天下之理,岂有以加于此哉?自是以来,圣圣相承,若成汤、文、武之为君,皋陶、伊、傅、周、召之为臣,既皆以此而接夫道统之传。若吾夫子,则虽不得其位,而所以继往圣,开来学,其功反有贤于尧、舜者。然当是时,见而知之者,惟颜氏、曾氏之传得其宗。及曾氏之再传,而复得夫子之孙子思,则去圣远而异端起矣。子思惧夫愈久,而愈失其真也,于是推本尧、舜以来相传之意,质以平日所闻父师之言,更互演绎,作为此书,以诏后之学者。盖其忧之也深,故其言之也切,其虑之也远,故其说之也详。其曰“天命”“率性’,则道心之谓也;其曰“择善固执”,则精一之谓也;其曰“君子时中”,则执中之谓也。世之相后千有余年,而其言之不异,如合符节。历选前圣之书,所以提挈纲维,开示蕴奥,未有若是其明且尽者也。自是而又再传以得孟氏,为能推明是书,以承先圣之统,及其殁而遂失其传焉。
则吾道之所寄,不越乎言语文字之间;而异端之说,日新月盛,以至于老、佛之徒出,则弥近理而大乱真矣。然而尚幸此书之不泯,故程夫子兄弟者出,得有所考,以继夫千载不传之绪;得有所据,以斥夫二家似是之非。盖子思之功,于是为大;而微程夫子,则亦莫能因其语而得其心也。惜乎其所以为说者不传,而凡石氏之所辑录,仅出于其门人之所记,是以大义虽明,而微言未析。至其门人所自为说,则虽颇详尽而多所发明,然倍其师说而淫于老、佛者,亦有之矣。
熹,自蚤岁即尝受读,而窃疑之,沉潜反复,盖亦有年。一旦恍然似有以得其要领者,然后乃敢会众说而折其衷,既为定著《章句》一篇,以俟后之君子。而一二同志复取石氏书,删其繁乱,名以《辑略》,且记所尝论辨取舍之意,别为《或问》,以附其后。然后此书之旨支分节解,脉络贯通,详略相因,巨细毕举;而凡诸说之同异得失,亦得以曲畅旁通而各极其趣。虽于道统之传不敢妄议,然初学之士或有取焉,则亦庶乎升高行远之一助云尔。
淳熙己酉春三月戊申新安朱熹序
《中庸章句》子程子曰:“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此篇乃孔门传授心法,子思恐其久而差也,故笔之于书,以授孟子。其书始言一理,中散为万事,末复合为一理。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其味无穷。皆实学也。善读者,玩索而有得焉,则终身用之,有不能尽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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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的“中庸之道”,到底是套在帝王头上的紧箍咒,还是穿在帝王身上的护身符?所谓读书人的生活,是批孔的日子好过呢,还是尊孔的日子好过呢?人生之路,是追求极致、善恶相斗、走思想和行为的极端呢,还是“事执其中”、在和平庸常中找寻幸福呢?
鲁迅在《关于“子见南子”》时说:历史是告诉我们,汉刘邦本是一员亭长,一个无赖棍徒,却一旦“贵为天子”,就会尊孔;朱元璋不过一牧牛儿,一修道和尚,一天“危坐龙庭”,也会尊孔;爱新觉罗氏入主中华,也要“存汉俗尊儒(孔)术”。这些“万岁皇爷”为什么这样志同道合呢?无非为了孔家思想能够训练得一般“民”们不敢反抗,不好“犯上作乱”而已!我们无怪乎从前的文人学士“八股”都做得“一百成”,却没有半点儿“活”气!
只想弱弱的问一句树人先生:刘邦、朱元璋、爱新觉罗氏,如果不尊孔,而是搞反孔、批孔,一般“民”们就敢反抗,就好“犯上作乱”了吗?孔子是一般“民”们头上的紧箍咒呢?还是一般“民”们身上的护身符呢?
历史有时充满悖论。中庸,不是最好的梦想,但却是最祥和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