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距离轨道交通在联邦境内一直处于能用就行的地步,公路与飞机才是大力发展的对象,在黄金国的高速铁路时速达到五百公里时,联邦这边还在二百五左右徘徊。
普通铁路就更怀旧了。
但是火车身上承载的历史气息与一路咣当咣当的体验永远具有吸引力。
低频率震动会干扰人的睡眠,隔音不好的车厢会伤害耳朵,两者加起来就是受到万千喜爱的老式列车。
只有不坐它的人才会产生喜欢它的念头。
珈奈根本想不到军方会把那些二代都安排上这种列车,军队派一架运输机很难吗?
见珈奈靠在车厢壁上闷闷不乐,星守只得安慰道:“可能是担心有人晕飞机吧。”
珈奈没理他,继续靠在那看着窗外发呆。
吃完饭的第二天,星守和他朋友们就接到了召集令,冷着脸的士官直接上门说明来意与命令,强行塞过来一张报到证以示任务已完成。
珈奈也接到了新的命令——陪同星守一起乘分配的交通工具前往临海基地,同时她可以申请把自己的武器寄过去。从前线基地那里,一直到临海基地。
珈奈立刻表示自己需要那把花大价钱买来的夜魔,还有那把匕首枪。让她惊讶的是,武器箱竟然先于她登上火车……仅仅是因为顺路。
因为运输说明书上盖着军团的章,连安检都省了!
但这样也没什么用,在火车上不需要那东西,对她来说一桶泡面兴许都要更有价值。
就像拿一张只能在A银行兑换的支票却去了B银行,知道自己手上东西有多好多珍贵但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这就让这趟短途旅程更加无聊。
她根本不想陪大少爷在专用包厢里坐着,即使这包厢是当前列车上最豪华的等级。
但……鸡头再漂亮也是鸡头,成不了凤尾。
省钱省到极致的军方甚至没有包车,而是把星守塞进了一趟普通客运列车。二代们大多都被强行送上了不同的列车,似乎是在火车出发前一小时才想起要买票,只能挑着有位置的买,根本顾不上是不是一趟车。
不过大少爷运气比较好,他分到一个单人包厢。
有人还想婉拒后自己乘飞机过去,但随后就被兼职搬运工的士兵们扔上火车。
这就说明这个什么动员大会根本就是临时起意,完全不顾底下人准没准备好,一切全看自己的意愿。
珈奈讨厌这样。
星守也没有任何随从与保镖,事实上这趟车也不需要什么保护,既然连他们都是临时被硬塞过来的,那还能有谁会想到提前在这趟列车上安插杀手?
或许会有小偷或是轻度癫狂症患者上了这趟车,但那都不是需要打起精神应付的对手。
“大少爷,你就在这边坐着,我出去走走。”
珈奈打开武器箱,把匕首枪装进口袋。
“哦~~哦,那你去吧。”
真到两个人在一间屋子里独处时星守又想不出该说些什么,经过上次失败的邀约后他感觉两人中又加了一层隔阂。
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星守长叹一声把自己放在硬邦邦的床垫上。
等到了那什么训练赛场上再想办法。
……
珈奈小时候坐过一次火车,那还是联邦刚成立不久时。具体是什么原因去坐火车她已经忘了,只知道是爸爸妈妈拉着自己在人群中穿行,当时小珈奈的视野中只有无数穿着长风衣的大人背影还有无数的屁股以及大腿。
小时候的车厢很拥挤。一家勉强在座位上坐下后就已经没多少放行李的地方,珈奈被爸爸挤在靠窗的一个位置上,连正过身子都不行,只能斜着夹在座椅与厢体内壁之间。
空气中满是烟味,还带着点酸臭的汗味,过道里满是来来去去的旅客,暗色调的衣服组成蠕动的沼泽,很容易让人看花眼。不过当时珈奈看什么都新奇,没觉得有多不舒服。
父母当时在谈着听不懂的话,小珈奈也不想听爸爸妈妈那充满对抗意味的交谈,她把视线转向窗外,看着黑夜中无数闪过的灯点。
或许自己喜欢看别人亮灯窗户的习惯就是在那时养成的。
她记得比较清楚的是父母从一辆在人群中艰难穿行的小推车上拿了几份盒饭,然后其中的一份就摆在了自己面前。那里面是有点硬的颜色不太正常的大米饭,上面有一些沾了汤汁的白菜,还有几小块褐色的肉,九成肥,很有弹性。
菜的汁水已经渗进饭里,闻起来有股油烟味,但并不令人讨厌,那是最平民化的食欲诱惑。
那时大概已是深夜,过道上的人流已经慢了不少,珈奈都能看清他们手腕上的表带是皮革制还是钢制。爸爸妈妈的表带都是布做的。
“珈奈,还等什么,不饿吗?快吃。”
不知是爸爸还是妈妈这样说了一句,然后珈奈才想起来把筷子拿在手里。
车厢的灯光有点昏暗,外面的灯火还在快速划过,爸爸又往自己这挤了点,盒饭的味道直往鼻孔里钻。
珈奈也早已忘了那份盒饭具体的味道,只知道很咸,油盐都很重,米饭几乎黏在一起,要咀嚼很久才能下咽。可能是真的饿了的原因,当时自己吃得很香,以至于那么大一份盒饭,对孩子来说严重过多的盒饭,最后竟然被自己吃掉八成。
盒饭最后的命运是怎样她记得有两种,一是被爸爸妈妈扔到窗外,二是被自己拿着穿过走廊送到车厢尽头的垃圾桶里。只有一种可能性,但她脑子里有两种画面,好像这些都曾发生过。
现在想起来,那份盒饭可真的是好吃。
珈奈饿了,现在也正是饭点,餐车应该准备了不少说得过去的饭菜,不知还有没有那种几十年前的盒饭。
现如今,联邦已经禁止一趟列车出现过多的站票,这归功于无数享受坐票旅客不间断的投诉,还有久久不更新列车带来的负面影响。
她慢慢走着,看着两边的客座上,那些乘客都在忙自己的事,跟自己的家人与朋友聊天,或是与陌生人一起保持安静。
“宝宝!祝你生日快乐!”
一声饱含温暖的祝福把珈奈的视线拉向前方。
那是一对母子,妈妈正把插着一根生日蜡烛的生日蛋糕推向坐在对面的孩子跟前,蛋糕上用红色的奶油写着已经变形的祝福语。
小男孩只是傻傻看着蛋糕底部,那里的奶油有一点沾到了盘子上,破坏了原有的水滴形状。
珈奈这才想起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生日是多少。
记忆之中她没过过生日,因为没吃过生日蛋糕。对孩子来说,再多祝福语都不如一块蛋糕来的有效果。
好像妈妈跟自己说过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但一串数字根本就是难以长期记忆的,珈奈根本没往脑里里记,因为记得生日在那时没有任何意义。
后来的公民证上的生日都是随便说的,原有的信息好像已经遗失,于是她直接给了自己一串比较吉利的数字。
不过她心里清楚那是无效的,是假的,根本不会给她带来任何震动。
那小男孩张大嘴啃了一口蛋糕,当妈的切蛋糕时没能好好考虑自己孩子适合多大的尺寸,以至于小男孩满脸都是奶油。
那个母亲笑着掏出一张纸巾给孩子擦脸。
这一切都没有引起周围乘客的注意,他们之中有的已经睡着,有的还没有,但他们一动不动,或者说他们根本懒得看这一场景。
一个女人给自己孩子过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生日有什么好看的?
珈奈觉得也是,但她就这么站在那静静看着。
“你怎么了?”
星守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我天……你下次能不能先发出的声音告诉我你来了。”珈奈又被吓了一跳。
“我的错。”星守也顺着珈奈刚才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了那对母子,“额……你生日什么时候?”
“早过了。”
珈奈根本懒得算今天距离那个随口一说的日期还有多长时间,她只是想把星守应付过去然后去吃饭。
“宝贝!这是给你的礼物!快拿着。”
母亲从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郑重地递给她的孩子。
礼物……礼物?
“哦!我差点忘了。”
珈奈连忙转身,从怀里掏出一块手表。
“从黄金城回来给大家都带了礼物,但你那时先走了,所以现在给你,不然又要忘掉,明明吃饭前还想着的。”
没有包装,不需要校准时间,戴上就能用。
这说明表是路边小摊买的,摆在小玻璃柜里不知放了多久被几个人摸过的那种。
星守对表的了解不深,但他能大致觉察出这块表的身价是多少。
“哦,谢谢。”
星守接过带着点珈奈体温的手表,想着它的过去,迟疑了一下,再把它戴上。
“我记得自从你第一次进雾墙把表扔海里后就一直没戴过表,为什么?”
“你观察还真仔细。”星守笑着。
他不可能说那块因为自己发神经病扔海里的表昂贵无比,而自己正是因为没钱再买一块一模一样的表才一直把手腕空出来。
不过……没想到她居然能想到这些。
星守自己都是断断续续想起自己没表的。
“好了,我现在要去餐车吃饭,你要不要我帮你带点什么?”珈奈准备走人。
“这个……我想想,算了,随便吧,带份跟你一样的就行。”星守挥手道别后返回包厢。
刚才戴上时就感觉有点不对劲,现在解下来才发现表带有点紧,把一圈皮都勒红了。
“嗯,回去要调大点。”他自言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