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普金斯慢慢拨开挂在脑门上的树枝。
银河小队已经在山脚的树林边缘趴了有半小时,热得几乎快要昏过去。
霍普金斯回头喊:“就晚了那么一会,卡博,你就不能早点发现他们吗?”
已经卸下外骨骼的卡博起身蹲在树旁,“你要明白我以前是靠面甲上的望远镜才能看到远处的,现在什么都没了。”
“可我记得你裸眼视力不是也挺好的么?!”
“我感觉……退化了一点。”
“以后少玩点手机,这孩子,你说说……”
戴珊在一旁喝道:“蠢狗你给我闭嘴!等天黑!”
一小时前,在卡博报告自己发现对面山上有人的时候,霍普金斯就意识到自己第二次落后于别人了。
第一次是动员大会开始前整个银河小队都被卷入到一场轻度交通事故中,戈林开着他租来的车带着银河小队撞上一个逆行酒驾者,被迫陪受重伤的醉酒男在医院跟警局里待了一天。
得知消息的临海基地表示他们可以在比赛开始之前直接入场。
在病床前,霍普金斯差点把垃圾桶里的输液瓶塞酒驾男嘴里,他痛恨自己的行程被蠢货干扰。
而这次是发现有人要先于自己到达目的地。
在霍普金斯跑在最前头即将冲出树林时,他看到卡博说的那一队人已经消失在那群平房中。
更要命的是,他依稀看到那队里一个人转身举枪朝这边瞄了一下,吓得他立刻缩在树后半天不敢露头。
树林与小镇只有差不多两百米,这在平时也就是他一个冲刺的程度,可现在他只能像只乌龟一样缩在这里。
霍普金斯发出命令:“戈林,快,跟往常一样,想个办法出来。”
戈林冷冷说道:“你把我当什么了?要不是你半路上非要坐下歇歇,我们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被动。”
闷热让所有人的火气都上升了不少。
“嘿!我那是为你们考虑,现在还埋怨我,宗吾你来评评理!”
霍普金斯也根本一点没有身为队长的觉悟。
宗吾背对他们靠着树,慢慢说:“我只知道我们每个人都只有一瓶水了,最多撑到明天早上。”
“哦对!你不说我都忘了!”霍普金斯一拍脑袋,“要不是我发现了那个箱子,你们现在已经是没水喝了!”
戴珊没好气道:“谢谢你!谢谢你被绊了个狗吃屎才看到的箱子!”
“戴珊,我早就跟你说过对人说话要有礼貌,尤其是在面对你恩人的时候……”
卡博趴在旁边静静听着霍普金斯他们像平时一样吵来吵去,得出目前形势还比较正常的结论。
他的半身外骨骼被军方扣下,理由是禁止事先携带增益装备进入赛场,这样做的结果是他花了大半天时间适应正常人的生活。
这反倒是帮了他一把,他知道珈奈现在也在这个赛场中,这是绝佳的机会。
可惜他不在绝佳的状态里。
对机械外骨骼的依赖比他想象中更为严重,他能感受到右半边身子一直发出异常信号,它们已经习惯了外面覆盖一层金属的日子,重见光明对它们来说不是多好的事。
他手里握着自己的重型狙击步枪,本来是可以选择不带然后申请一把轻型枪支的,可他突然就犟起来,在更换同类型武器那栏打了个叉。
装着激光信号发射器也好,激光弹匣也好,都不会让这把枪的重量减轻一点。
不多不少,正常战斗状态刚好八公斤。
现在她他算是明白一点珈奈当初看自己抱着这把枪跑来跑去那见鬼的眼神了……可为了男人的尊严,他硬是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都自己带进来了,再说丧气话那是绝对不可能。
所幸重型枪一般都是带脚架射击的,他现在就趴在地上,枕着托腮板,一切还算舒服。
除了衣服被汗湿了些。
“怎么样,”戈林慢慢爬到他身边,“我们打算天黑再摸进去,到时你在这支援。”
“可以。”
同样是因为属于增益装备,原本卡博买来装上的红外夜视瞄准镜被卸下,换成了基础倍镜。
这对夜战不利,不过卡博相信到时自己的队友会给出信号,即使看不见他也可以大致判断敌人的位置。
说来也是,在他们的包里没有一点照明设备,只有食物与水,要不是后来霍普金斯走狗屎运捡了一个箱子,他们现在说不定都已经因为缺水而退赛了。
这还只是比赛开始半天而已,他不敢想象没有足够饮水支撑的队伍该怎么撑过去。
都怪霍普金斯,什么都不懂就敢带着他们满大山乱跑,还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看看手表,离天黑大概还有两小时,卡博决定让自己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这样可以减少体力消耗,最好再减少点水分消耗。
不转的脑子总比转起来的脑子要节能节水。
……
戴珊慢慢摸到离自己最近的一面墙壁。
现在天还没有完全黑透,可以模糊看到近处的队友身形,这样有助于打手势,当然也有助于敌人看到他们。
计划为四人担任前锋,分散进入小镇之中并互相呼应,卡博仍旧趴在树林里准备狙击支援。
戴珊想不通,明明是一场陪小孩子玩的闹剧,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们?
手上被改过的家伙连真人射击对抗赛里用的彩弹枪都不如,没了那有节奏有力量的后坐力,开枪还有什么意义?
舔着干燥到有点开裂的嘴唇,她慢慢探出头观察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
既然是当成赛场,那供电就肯定是不可能了,至少不会给他们送上整条完好的供电线路,所以这些屋子里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但不开灯不代表没人。
那一队人就隐藏在这里,虽说他们有可能已经拿好物资从另一边跑路了,但戴珊不会想当然地轻举妄动。
如果自己是那一队人,那戴珊感觉自己一定会埋伏在这里等待对方过来,全部抓住看看是敌是友。
反正上面的意思是让那群孩子们吃点苦头,给别人带来痛苦这件事戴珊还是愿意做的。
不过,如果那一队人就是二代们该怎么办?戴珊无法以他们的方法来思考,她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些什么。
撕掉嘴旁一点破皮,她再次扫了眼被月光照个朦胧的街道,没看到人。
霍普金斯他们此时就在周围,但谁都不能出声。没有无线电不是问题,在敌占区没有无线电是大问题。
说起来这个小镇从外面看起来就不怎么大,等来到里面大致走了两步后,戴珊感觉眼前这条街道就是它的主体。
她与剩下三人都在查探身边的屋子,慢吞吞找了一遍后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
她摸到一个被打开的箱子,可里面早已被掏空,物资被那队人全数拿走了。
戴珊敢打赌这箱子里曾装了至少十瓶水。
她那被缺水折磨的大脑仿佛已经开始用意念来感知饮水的存在。
掏出包里的最后半瓶水,她抿了一小口,心里起了现在冲过去跟那群人拼命的念头。
重新猫着腰走出去后,她看到自己的隔壁墙角蹲着霍普金斯,他正朝他的右边打手势,传递没有发现的信息。
都没找到吗,那就只能是在对面了。
这条空旷的街道简直就是绝佳的伏击场地,没有一点掩护,而且她根本不知道敌人会在对面哪栋房子里等着自己。
只要有脑子的人都会把藏身地选在远离其他队伍的那边。
说不定他们现在就藏在哪块阴暗的地方,盯着被月光染成灰白色的街道,准备向任何进入这片银白的移动物体射击。
这身衣服收紧的感觉很不好,就像那些毫无力度掌控的按摩椅,快要把你肋骨挤碎。
她躲在身旁屋檐的影子中,不用担心对面发现自己,这是唯一能给她安慰的地方。
咚!咚!
两声脆响,是撤退的信号……开什么玩笑?
戴珊慢慢退回屋子后,问蹲在那的霍普金斯:“你想干什么?”
“计划变了,我刚才看到对面屋子里有影子动了一下,他们没有走,我决定要展开突袭了。”
戈林补充道:“现在宗吾回去喊卡博过来,他要在这屋子里狙击对面,到时我们四个分散冲到那房子里。”
“就算我们把他抓住,然后呢?这可是演习,不能搞威胁那一套。”
“谁说威胁必须要用性命的?”霍普金斯笑着说,“如果是那群少爷,那他们肯定要顾及情谊,一个人被抓住剩下的人肯定要来救他,不然等比赛结束后被抛弃的那家伙肯定会生他们气。”
戈林说:“这训练赛对我们来说是场游戏,但对他们来说可能是最接近战场的活动……在好胜心的驱使下,他们会全力以赴的。”
远处,宗吾正带着卡博跑过来。
“我们的枪支发射时都会亮起模拟枪焰的灯光,我只能保证在对方开枪后再反击。”
卡博不紧不慢说着,他还不停瞅着周围的低矮建筑。
“说实话,这些房子都不适合狙击,不过也没得挑了,准备好的话,两分钟后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