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停了。”
珈奈倚在墙角，举枪对着那些陷入沉默的装甲车。
沉默的装甲车最前方是三辆坦克，如同率领狮群的三头雄狮。
神秘的黑色涂装，表面没有任何标识，造型跟联邦现役主战坦克相比还要更科幻一些。小上一圈的炮塔，高度集成的武器站，还有满脑袋的全向干扰弹……她没见过这种坦克。
漂亮的武器肯定不会弱，丑陋的也强不到哪去。
这两年就能让叛军搞出来这些新装备？他们是准备开始地方割据还是建国？黄金国插手的说法是真的？
本来气势汹汹的装甲部队现在似乎全部陷入沉睡，只有发动机在用连绵不断的吼声诉说自己的不满。
没有一个人从装甲车里出来。
“停下最好，我们撤。”
凯鲁不认为叛军会一直在那发呆。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带数据回到基地。退一万步来说，这些叛军也轮不到他们这只小队来搞定。
接着，他看到珈奈迅速收枪，没跑两步便扑到地上。
“趴下！”
少女双手抱头大喊。
她刚看到三辆坦克的炮口慢慢对准了自己。
三门55倍径125mm坦克炮向一个位置射击。
轰！！轰！！！轰！！
“铁头！护人！”
凯鲁的声音瞬间被爆炸冲散。
静止状态的现代主战坦克可以在两千米距离外把炮弹打到一张A4纸的中部，这边隔着不到二百米的距离射击一个没有遮挡的拐角——对它们来说简直就是国家队球员站在篮筐下一张板凳上投球。
震撼过后，无数飞溅的瓦砾在众人身上跳跃。离爆炸点较近的珈奈被冲击波掀飞，在空中翻了个身，撞上岩浆装甲。
那个拐角把三发高爆弹悉数吃下，结果便是只剩一个可怖的缺口。
“珈奈！”
“……我没事。”
凯鲁看着少女慢慢爬起来——动作有些迟钝，但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岩浆颈部小孔射出几束光线。
“头儿，珈奈没事。”
光线移到处于庇护中的星守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几遍。
“这位就有点事，他晕了。”
“回去再说！走！”
凯鲁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重装甲部队确实会受到地形的限制，但一个断桥不可能挡住他们的脚步。一旦那些钢铁猛兽成功改道过来，这边人数就算再翻上百倍也无济于事。
跟上次一样——他们只开了这三炮，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约两公里外的装甲车是他们撤退的唯一希望，但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星守不可能陪他们一同奔跑。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注意身体。”
岩浆装甲一把抄起星守。巨大的手掌握住他的腰，就像是握住一根木棍。
“还真能用到这东西！”
岩浆装甲在检测到手中的伤员时就激活了搬运伤员模式——在动力装甲移动时，手臂会自动进行多向位移补偿来保持手部稳定，不然伤员在送到医院前就能被颠死。
在中转基地上，有个别驾驶员曾经考虑过用这个模式带生活区的姑娘在动力装甲上逍遥，不过军团一直严格限制每台装甲的行动，定位模块全天候工作。一些过于鲁莽的驾驶员便产生了偷偷把装甲开出去的想法。
他们确实是成功了几次，可结果也很明显——那些人知道了站刑小黑屋能作为一个高级处罚存在于军中几千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
“你们跟上，我速度一旦起来就很难下去。”
动力装甲一摇一晃慢慢加速，从后面看过去就像一头犀牛。没有东西能阻挡其脚步，所有障碍物都会被撞飞，被踩碎。
桥上剩余的零星车辆直接被挤开。岩浆变成了铲雪机，众人在后面全力追赶。
“要不你让木花背你？”
看着手臂甩动还不太自如的洛米，珈奈打算活跃一下现在的气氛。
“你刚被炸飞……现在还有心思管我？”
洛米的呼吸有些粗重。在调整一番后，他果断反击，接着就差点没喘上气。
“飞起来很爽的！要不你回去试试？”
回答她的只有越来越响的风箱声。
……
一路没有任何炮声响起。叛军暂时没过来。
两辆车安静地停在那里。珈奈把木花拉进吉普——她不想再看到星守。
大少爷就在装甲车里躺着吧，不添乱就是他最大的贡献。
装甲车率先出发。凯鲁没有开车，换上刚从笨重岩浆里解放的铁汉握方向盘。
“你们在底下还顺利吧？”
珈奈正使劲推着车顶盖。这辆车其它都好，就是这个盖子很难推开。并不是她力气不够，她感觉盖子与车顶的连接处有点问题，可能缺少润滑。
“比上次好，数据量也不大。你跟他没出什么问题？”木花又想起星守脸上那个掌印。
她开车很谨慎，与前面的装甲车一直死死保持二十米的避障距离。放在繁忙的城市主干道上，她会被加塞到死。
可这是在战区。如果前面的车辆遇到地雷或是攻顶导弹掀飞了脑袋，她就需要足够的距离做出反应，决定改道突围，或是就地展开防御。
“他就一大少爷，这趟够他受的。”珈奈终于推开了那个烦人的盖子，“不过还算有点毅力。我看他是突破了一次极限。”
机枪上没有变倍率瞄准镜。她又费劲把夜行者狙击步枪拿上来才看清后方——烟尘滚滚，气势浩大。
“凯鲁！后面，他们来了！”
“小点声……他们追不上。”
通讯受到了一点干扰，凯鲁的声音断断续续。
雾气在内陆很淡，但或多或少起了点作用。相隔如果太远，比如九百至一千米，就会出现无法通信的情况。现在这种几十米的距离只能说明他们中奖了。
珈奈继续观察跟在后面的叛军。
只有一辆。那个小黑点冲得很靠前。其它部队应该还离得很远，只能看到扬起的烟尘。
那同样是一辆没有珈奈脑子里任何记录的型号，她觉得那种粗犷有余的设计有点北方国度的风格——一看就不像正面角色。
简单根据标尺计算了一下车宽，珈奈注意到它的炮口不大，甚至有些小了。这与整车的风格有些不符，步兵装甲车也不该配如此小的炮。
不像队里这台雷祖特配了100mm炮，叛军那台顶多也就75mm……还不如直接上30mm机关炮，能省点空间。
装备设计方面，少女是外行中的外行。她只知道炮越大就越厉害。
所以她不认为那门小炮可以对凯鲁他们的装甲车造成什么伤害，或许除了小炮还有别的导弹一类的东西能造成高一点的损伤。
这种距离也不要想着什么开打。雾气的存在让远距离电子观瞄系统变成了残废，而全靠目视加机械标尺在高速行进中射击只能说碰运气。
这边还有不少烟雾弹，见势不妙完全可以变身成乌贼，在烟幕中逃之夭夭。也许对方也知道这点，才没有做出攻击。
该不会是想来投降吧？少女脑海中出现一边摇白旗一边拼命追敌人的场景。
“如果到前面城里还是只有一辆跟着，那就停下来开打。”
凯鲁从没想过以卵击石，他只是不想让这辆看起来孤零零的装甲车一直跟着他们到前线基地。到时对方随便开一炮都够本。把敌人引到老家的他也会万劫不复。
“因为孤立无援已经开始不长脑子了？”他开始在闲暇之余思索那里面几个叛军的心情，“为什么不等你的大部队？这样就是死了也不要有怨言。”
城市越来越近。他打算在那做个了结。
一辆装甲车、一辆武装吉普、岩浆动力装甲、四人的完整战斗力……对方暂时只有一辆未知型号的战车。他认为可以在叛军大部队赶到前击毁这个跟屁虫。
小队已经进了市区。凯鲁选择在一个十字路口后停下。
那辆战车只能从这条大路过来，在到达十字路口前有大约五十米的拥堵路段。那里被无数断裂的钢筋混凝土所充斥，很适合搞点惹人讨厌的事。
木花留在装甲车上负责开炮，同时看着星守。大少爷嘴里呜呜的叫，差不多快醒了。凯鲁不打算让这只光会哼哼哼的小狗参与战斗。
洛米驾驶吉普退后一段距离，在掩体后放出无人机。
“铁头，开岩浆过来。”
岩浆与装甲车的连接与分离都极为耗费时间。为了让硕大的动力装甲整个塞进车里就必须使其做出一些肢体变形，让一团钢铁麻花变成人形需要更多时间。
变形速度快到必须用慢动作镜头才能让人看清的变形金刚以后可能会出现，绝不是现在。
装甲车不断颤抖。如果它有自己的意识，那一定会像生产的母羊那样喊叫。
看到两只熟悉的大手终于伸出来扒住车身后，凯鲁也躲进一栋小楼。
“珈奈？”
“到位了。”
“一会该干什么你自己知道。”
“遵命，大队长！”
珈奈趴在住宅楼顶上，紧盯刚刚进入城区的追兵。看起来那边的驾驶员感觉到不对劲，已经放慢了速度。
小心是好事，出了问题再小心不是好事。
网已布好，猎枪上膛，猎物活命的唯一希望只能是第一枪打出个哑弹。
似乎是感到前方的情况不乐观，装甲车越来越慢，停在了路上。
“你们没油了？”
珈奈有些诧异。战车停的位置离伏击区还有一段距离，与等候在那的雷祖特装甲车刚好有一个九十度死角。双方无论是谁，只要向前一点就会进入对方的视野。
木花不可能开过来，现在那辆通体漆黑的装甲车炮口正对着那个方向。珈奈不知道那门看起来不怎么强的小炮会不会爆发出与口径完全不符的威力。
尽管不愿承认，小东西往往能产生大作用。她的枪就是例子——换上特种弹后，完全可以当大口径用。
问题只是这个增幅能有多大。
无人机视野里没有其他叛军。气势汹汹的大部队似乎走错了路，只剩这一辆冲了线。
凯鲁又瞄了一眼那辆纯黑装甲车。双方陷入了僵持。
打破这片寂静的，是对讲机。
“是凯鲁吗？”
凯鲁正趴在窗口。陌生的声音让他吃了一惊，腿差点吓抽筋。
那辆战车似乎听见了什么，炮口慢慢扫了一圈，最终又恢复静止。
凯鲁躲到里面的房间，确认声音传不出去后才小心翼翼摸出对讲机。
“我是凯鲁，你们是谁。”
“银河小队，霍普金斯。”
“你个傻子怎么在这？”
“你才傻。有几支小队全灭了。我们也看到了叛军，现在正在往回撤，马上就到你们那。”
“真是不巧，这边也有。”
“那你们还不走？”
“我们要干掉他。”
……
一个银发男人趴在凯鲁旁边。他是银河小队的队长霍普金斯，一个让凯鲁一直搞不懂的人。
他根本没有作为队长所需的半点认真态度，反而经常随心所欲带领手下干出各种冒险的事。他们比凯鲁小队更早进入澳洲，所以凯鲁在刚来时就听到不少关于他们的传闻。
问题小队……领头的没长脑子……队里有个男人婆……气氛不正常……
“那辆车停那多久了？”
“十分半钟。”
凯鲁瞅了一眼手腕上的军团专用机械表。
“你们就这样打算跟他一直这样耗下去？”霍普金斯明显是想笑，看来他又要干出什么疯狂的事，“你们就是两只乌龟，一直趴着，直到两边都饿死。”
霍普金斯咧开嘴。凯鲁立即注意到他的牙有几颗已经没了，换成了散发着奇特光泽的假牙。
大银牙！
“这种情况就要先发制人！打他个出其不意！”
他咕哝着掏出对讲机，毫不在意地在地上敲了下。从破旧无比的外观来看，这个可怜的对讲机已经跟他在战场磨炼很久，早过了退休年龄。
“宗吾，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