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怎么回事?让你出来找人怎么叫上了?”德郎克闻声从树林里出来,“还被人给按地上了?”
“来得正好,你俩都在那星守肯定也没走,把他喊过来,我有事要说。”
珈奈放开文森特,后者像被解开的麻花辫一样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了几圈才调整好扭曲的肢体,随即咬牙切齿说道:“德郎克你千万别把这事说出去!”
“你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文森特接着回过头说:“珈奈,刚才是我莽撞了,但请你也别把这事说出去。”
珈奈第一次看到这个人露出这么诚恳的表情,文森特一时间好似年轻了二十岁,他脸上写满了乞求与无助。
“什么事?“少女没能跟上这个霸道男人的脑回路,”我要说什么?“
“那没事,别在意……”
德郎克回过神来,“我去喊他,但星守有事要先和你讲……事关重大。”
“你们三个今天都吃错药了?赶紧,我没时间。”
没有手表,珈奈不清楚自己已经在这浪费了多久,可以确定斯卡特他们不会碰到几个起冲突的男女需要调解,他们只会一路追来,像淘汰凯鲁他们那样把自己淘汰,最后带着胜者的荣光站在闪光灯下发表演讲。
一想到这个场景,珈奈的心就会痛一下,她不想成为这种人的垫脚石,那是无上的耻辱。
天空并没有继续变亮,火势似乎已得到控制,头顶的几架运输机也没有离开的趋势,与烈火的对抗应该进入了僵持状态。
这对她来说是好事,事情闹得越大,最后真找她算账的可能就越小,如果军方较真把她拉到大家面前安了个纵火罪那也会被众多好事媒体当成可怜无辜的替罪羊,反而会有大量的舆论支持她。
小事可以由小人物扛,但大事必须有大人物担责任。
那斯卡特这算是小事还是大事?珈奈想不出来,她想的是把这事给办掉,不是双方无谓的僵持,而是败退和反攻两条路,没有其他的选项——就算有她也不会选。
接着珈奈看到德郎克像妈妈拽着闹别扭的小孩拉着星守从树林里出来,后者像是要把脖子扭断一样死命瞪着空无一人的右侧。她不关心这三个活宝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只想尽快把当前的紧急事态告诉他们。
在星守被硬拉着挪到据她不足五米的位置时,他抬起头怒视珈奈,随后十分痛苦地把所有不愉快情绪收回,用漠然的语调说:“什么事?”
原因先不谈,这人分明就是在生闷气……珈奈不喜欢和难以交流的人说话。她差点就想不管不顾自己跑了,可转念一想,自己以前还收了文森特的卡,现在翻脸不认人有些不像话……拿人手短,人生就是如此艰难。
“那边烧起来了,你们也能看见,如果不想变成烤全羊,那我建议是往北跑。”
德郎克问:”我说呢!那火怎么烧起来的?谁干的?“
“山火是一种很常见的自然现象……你们没看过电视?”珈奈的声音越来越小。
“烧吧。”星守冷不丁蹦出一句,“把这一切都烧净!”
其他三人沉默了一会。
珈奈小声问:“他是不是累糊涂了?”
文森特说:“我也不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不过他要抒发何种情感完全是他的自由。”
德郎克好心戳戳星守,“嘿!兄弟,醒醒!“
大少爷没有让他们失望,“所有的肮脏都会被毁灭!然后重获新生!”
“你要演舞台剧也不用在这练吧?”珈奈快疯了,“星守你听我说,斯卡特你认识吧?他耍诈!“
吟游诗人立刻回过神来,目光如炬,“你又跟斯卡特怎么了!”
“你要是脑子出毛病了我就免费帮你治一下,否则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珈奈已经开始反感今天的大少爷,这种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人就该被狠狠收拾一顿,不然害人害己。
“你先别理他,”文森特挡住吟游诗人,“那个斯卡特怎么回事?”
……
凯鲁跟着黑鸟离开房间,一脸释然。
“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去的。”
黑鸟走在前面头也不回说道:“我不关心你具体怎么做,情况我会反映,如果真到了那一步,调令下达后你是肯定要来。”
“所以我会尽量把这边的事都处理完。”
两人穿过大厅,黑鸟独特的打扮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凯鲁早已习惯成为处于舞台中心的焦点,可他总觉得那堆好奇的目光里有几丝不对劲的存在。仿佛是用在阳台晾晒一天的干毛巾擦脸时被隐藏在棉线中一根小木刺扎到一样,刚好能引起注意,可怎么也找不出来。
周围那群人盯着他跟黑鸟,当然更多是盯着黑鸟。他毫不客气地反瞪回去,可来来回回扫了几遍都没有发现端倪,那股如芒在背的不适依然不减。
黑鸟说道:“你回去吧,我还有事。”
随后他就当凯鲁立刻消失一般,大步流星钻进另一条走廊。凯鲁只得在背后敬了个礼。
接着,无边的怒火顷刻间充斥在心头。
他咬牙切齿站在原地,心里盘算着等某个纵火犯出来后该怎么修理一顿。
……
因为全套装备搞得自己像个机器人,黑鸟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只能是在无人区,否则周围群众狗仔队一样的视线会侵犯他的一切隐私,让他感觉自己是个没穿衣服堂而皇之走在大街上的的变态男,而他又没法按照军事保密应对法案朝路人们射击——这样他会进监狱。
他一路走到临海基地外围,在那里与约好的人碰面。
给凯鲁领路的清洁工一步三摇从旁边走出。
黑鸟没好气道:“装什么装,这儿没别人。”
“你看不见不代表没有,就像刚才我盯着凯鲁一样,他就没看到我。”
“那我就再提醒你一遍,黑鸟部队配发的头盔与战术面罩全部带有生命体征识别功能,你就是藏墙后面我都知道你是在自娱自乐还是断气了。”
清洁工不理会他,仍然像个腿脚不便的老人一样慢慢晃到他跟前,此时清洁工比黑鸟矮了足有两头。
接着这个怎么看都有脊椎病的老头挺直腰背,双肩交替耸动,全身骨节咔咔直响,几秒钟就高了近二十厘米。现在他的模样就是一个再标准不过的优秀军人。
代号为“非洲象”。
“哎呀,上头研究这些歪门邪道就算了,还点名让我们受苦。”非洲象做着伸展运动,“还不如多搞点高质量的头套,省的我天天往脸上抹灰,不是我吹,女人都没我这么对脸上心!”
身着全套清洁工制服的他轻车熟路从裤子口袋掏出一块湿巾,小心翼翼翻开后轻柔地擦着脸。待那些起修饰作用的油粉被擦干净,一张珈奈很熟悉的脸就展现在空气之中。
“所以他一直没认出来你?”
“说不定把我忘了呢。”非洲象努努嘴,“上次和他见面还是刚从新澳洲跑出来的时候,而且还是夜里。那么长时间,我又不是大美女,他肯定是没多少印象……还有,我再问你一件事。”
“你说。”
非洲象语气的转变代表他即将说出不想说的话。
“上次在黄金城,那山上,你们一直在监视我对吧。”
“整座城都在我们的掌控内。现在问这些干嘛?”
“那,我拦住了一个使团那边跑出来闲逛的女的,你知道吧。”
往事立刻浮现在黑鸟的脑子里,“都记在档案里面。”
“为什么没有……我是说,嗯……”
“那是你的任务,如果你没完成黑鸟就帮你完成,但你完成了。经过调查她也没过界,小工具我们也收走了。并且,贸然让使团里少个人不好善后,会影响大局。”黑鸟断断续续说着,“就当是碰到个业务熟练的狗仔队。”
“那如果她真做了些过分的事?”
“我以前就说过,黑鸟是很纯粹的暴力组织,总统把我们聚集起来就是为了干普通军队不好干或干不到的脏活累活,我们都很专业。”黑鸟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比你更专业。”
“那就好,那就好。”
非洲象呼吸有点急促,不知道是伪装技能的副作用还是心态不稳。
黑鸟看着头盔五个功能不一的摄像头与各色传感器所提供的增强视觉画面,上面显示非洲象的心跳仍在一百朝上。大概是这种摧残身体的技艺给肉体带来了不小的负担,非洲象这样强悍的身子也没法短时间内恢复。
“话说回来,就算给你头套你也不会戴吧。”
非洲象揉揉脸,又使劲按了按自己的颧骨。
“这倒是实话,那些东西影响感觉,戴上之后我连脚底下的屎都闻不到。”
黑鸟心说你倒是举个正常点的例子。
“所以结果如何,有人发现你不正常么?”
非洲象哈哈笑道:“完美得很!他们根本不把我当回事,我还特地找了个小姑娘聊了一会,结果人家就是用看老色鬼的眼神看我——她绝对想不到我的真面目如此英俊!”
“那你回去可以交差了,报告书会很好写。”
“哈哈,那倒是。”非洲象高兴得很,“你怎么样,凯鲁什么时候跟我们走?”
“我决定……放他一马。”
黑鸟抬头看天,不通人性的AI立刻把所有能识别的星座以及接受访问的卫星在画面中标明,他还看到一架被标红的运输机,那是刚从大海里取完水跑去灭火的。
非洲象严肃道:“他有二心?”
“想哪去了。”
黑鸟取下头盔,从衣领缝隙中散发的冷气立刻与更温暖的空气开始热交换,随身空调的功率无法满足这种制冷要求,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体也开始升温。他不在意后背的汗水,只是静静看着满天的繁星。
不知上次像这样只用肉眼看着壮美夜空是什么时候,辅助影像这些年来几乎占领了他的一切记忆。
“那是怎么回事,如果有问题那就要处理!一定要处理!”
他看着眼前这个外表嘻嘻哈哈实则稳妥无比的非洲象,以前的时光不禁纷纷闪现在脑海里。
“我个人的看法是——黑鸟没有必要,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优秀人才都收入囊中,不然……其他地方就乱套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