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天大的难题摆在珈奈面前——没了菲力当后盾，以后她该怎么过？
与大群体间的关系早已破裂，现在就算小珈奈愿意赔笑脸去试着融入他们，不懂变通的孩子们也不可能重新将她接纳。
她趴在床上翻来覆去彻夜难眠，心跳个不停，不想出好办法就不会产生睡意……连续三天她都没睡好觉。
小孩子的心思永远是最特别的那一个。珈奈最后有了一个极为冒险的念头，冒险到可能会把她毁掉。
……
基础的认字读写与通识课程即将结束，“老师”询问孩子们有多少愿意参与后续的进阶课程。如果拒绝，那么以后他们可以把整天的时间花在大厅中那些玩具上面。
结果很明显，绝大多数孩子都经不住玩耍的诱惑，纷纷笑着表示自己以后将与玩具为伴，不带半点虚伪与矜持。
这是珈奈未能预料的事件。为了合理地同其他人分开，她选择继续把教室当避难所。实际上，她想整天待在屋里，但有助手存在的教室显得更加安全。
进阶课程确实增加了难度，但怀着一颗感恩之心的小珈奈愿意集中精神投入其中，只有寥寥几人的教室也更适合学习。
课程结束后，她需要回到自己屋里，避免同其他孩子有接触。
一天两天并没有问题，那些观察力约等于零的顽童很难察觉到珈奈此时已经是彻底的无助状态。可在相似的五六天过去之后，孩子们再愚钝也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昔日里那个带着左右两大护法风风火火推着车从大厅一边跑到另一边的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畏畏缩缩不敢见人的可怜虫，每天干的事都是小心翼翼避开人群，钻进自己的安乐窝。
恶魔的种子在他们心中慢慢发芽。
这天，珈奈在老师走后像往常一样探头出去观察四周的情况。那些小孩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大声吵闹，搅得那些助手心力憔悴，只能站得更远一些。在孩子堆和教室之间，几乎没人。
握紧小拳头，珈奈迈开两条小细腿往屋里跑。
“出来了！”
不知从哪传来凄厉的叫喊，随后一群人从角落里冲出来，包围了珈奈。她第一个反应是双手抱头，弯着腰试图从一个缝隙中突围。
接着，腰部受到重击。
还没等痛觉完全产生，她就被踢倒在地，一连骨碌碌转了几圈，撞在墙上。即便如此，两手也依然抱紧小脑袋。
从下课后就一直处在紧绷状态里的她终于解脱了，不用再担惊受怕想着哪一天会被攻击。现在，她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解决问题。
答案早都想出来了。
她忍痛慢慢爬起，看到孩子们已经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半圆，彻底把她同外面的世界隔离。远处孩子们玩闹的声音更大了。
珈奈明白了些什么——不止是她早已做了准备，孩子们也早早有了谋划。
一名大高个走上前来，毫不犹豫对准珈奈肩膀又来了一脚。这地方骨头硬，不怎么痛，但珈奈还是从脚感上推断出他就是刚才把自己踹倒的人。
122号，那天晚上坐在床边瞪着自己的小孩，就是他。
这个孩子长得太高，那带着点杀气的眼睛瞪过来还真有点吓人。珈奈一个老实本分的孩子身上根本没有凶恶的气息，也做不出威吓的表情，只能冷静地仰视他。
“上！”
不愧是孩子王，在自己率先作了表率之后，便让出阵地把发泄的机会留给后面无数小弟，既巩固了自己的领主地位又不至于让跟班们感到不受重视。
其他孩子们像得到指令的鬣狗群，慢慢缩小包围圈，只等哪一个同类忍不住咬出第一口，然后蜂拥而上将猎物撕成碎片。
如果他们比较善于观察，那么就会发现珈奈的右手已经伸进口袋里，握着一个东西。可惜没人注意珈奈的手，他们都在用自己装模作样的鬼脸与阴狠表情来吓唬珈奈，攻打她的心理防线。
“上！”
122号沉不住气，直接下了命令。
珈奈喘气有点困难，余光看到最左边一个小孩张牙舞爪朝自己扑来。
没有半点预兆，她的脑袋开始降温，眼球出现那种奇异的挤压收缩感，呼吸也瞬间通畅许多，像是喝了一瓶薄荷水。
此时她眼里只有那个挥着拳头朝她发起攻击的人，右手自然而然从口袋伸出，带着那把圆头剪刀，径直刺向那散发着凶狠意味的双目。
约十厘米长的大圆头剪刀，几乎全部插入，只留被握住的指环部分在外。
这两秒钟内，珈奈的大脑没有主动思考，所有的动作都是潜意识控制做出，就像把跷跷板一头按住后另一头自动翘起一般。
小孩没有叫唤，而是不敢相信事实一般摸着眼中的异物。几秒后便跌倒在地上，仪式性的挣扎一会后，慢慢没了动静。
似乎是被他所传染，珈奈也感到眼部的剧痛如潮水般袭来。她只支撑了不到十秒，就在孩子们的哭叫声中陷入昏迷。逐渐模糊的视野中，远处的助手正在赶来。
……
对珈奈来说，她的耳朵永远要比眼睛先醒来。
“就是普通的小孩打架，不过她事先从屋里拿了把鼻毛剪。”
“这东西根本不该给他们，当初布置的时候出差错了？”
“你觉得普通小孩会想起来用剪刀干这事？要是真的有，教课时明明有一堆笔可以用。”
“那她这个症状上报了吗？”
“以前就有记录，但给的答复是暂时不管。”
身边有至少两个人在讲话。他们坐着，离自己很近，但都不是菲力。
这样也就没必要睁眼，于是珈奈继续装睡。她在想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把剪刀插进去……最初的计划只是用作防身，最多也就用刀刃划伤来犯者而已。
明明从来没有过夺人性命的想法。
脑袋有些酸痛，感觉昏昏沉沉，但又不是长睡醒来那种。她下意识抬手按住额头。
“醒了。”
“走。”
珈奈继续闭目哼哼一会才睁眼，此时屋里只剩她一人。床边是两个崭新的折叠塑料凳。
眼睛里有有火辣辣的微痛。她跑到镜子前，发现右眼布满血丝。
床边的垃圾桶里有已经拆封的纸盒，旁边的柜子上摆放有一瓶写有“滴眼液”的液体。她很熟悉这个高级词汇，因为以前陪妈妈在小卖铺里过日子时，妈妈会在晚上仰起头，让小珈奈把褐色的液珠滴入眼中。
她知道这个滴眼液能让眼睛舒服些，而现在突兀出现在这的滴眼液很明显是为她而来。
仰起头，按照记忆，像妈妈那样把眼皮按住，努力控制液滴落到火辣辣的眼球上。
“嘶……”
火辣瞬间就被奇妙的冰凉所替代，仿佛往眼皮里塞了冰块。
恢复正常后，她在镜子里发现眼中血丝消退了不少。如获至宝般将眼药水藏进床头柜后，她打算出去了。
可门是锁死的。
不敢相信事实的珈奈用力拍了两下门，除了把稚嫩的手掌震得生疼之外，没有任何效果。她有些慌了，使劲转门把手。
咚！
门被从外面推开，将她撞倒在地。
“这么有精神？”听声音是刚才坐在屋里的助手，“以后就别出去了，饭由我们给你送来，定点吃完，我们定点来收餐具。还有这些东西……”
助手把珈奈拉起来，指着门外几个推车上的箱子。
几个助手排着队把推车推到屋里，有条不紊把里面乱七八糟的物品摆放在合适的位置，直到拥挤程度激起了珈奈关于以前小卖铺的记忆。
“在我们说可以之前，你就不用出门了，不然……还要挨揍。”助手有些吞吞吐吐，“给你配了台电脑，正好也认识字，自己慢慢学吧。”
他从箱子里掏出一台有些厚重的笔记本电脑。
珈奈以前在跟着父母外出时见过电脑，但她只是知道那是“电脑”而已。爸爸妈妈在家都有电脑，但从不让她碰，碰一下打一下手。
此刻的小珈奈心跳有些急。
“不用动电源，也不用挪位置，想用就直接用，不想用就把盖子盖上。”助手给她做着演示，“明白吧。”
珈奈点点头。
“还有这些书，你也都可以看了。”
来到屋里的朋友不止是电脑，还有二三十本各式书籍，看封面就能看出蕴藏在其中的知识含量。
“那个被我杀掉的孩子呢？”
珈奈鬼使神差就问出这个问题，本来她都打算一直装傻，可不问感觉心里不舒服。
助手理都没理她：“再说一遍，以后就不用出去了。每天固定时间我们会带你出去晒太阳，其他你都不用管。”
珈奈这才想起供孩子玩耍的大厅顶棚会透过些阳光，有时候会感觉身上暖洋洋的。
“还是那句话，有事就按床边的按钮。”
抛下这句话，助手们便迅速离开屋子。
小珈奈呆呆看着近乎被精装修一遍的房间，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发了会呆后，她来到床边，有些紧张地抬起手，第一次按下那个红色按钮。
“什么事？”
一个没听过的陌生声音。
“我饿了。”
珈奈选择实话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