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奈跳下船时，感到前线基地弥漫着一股低迷的气息。
她自己当然是情绪低迷的，但平常的基地绝对是生机勃勃，不会被她这个异类所影响。运输舱管理处的哨兵第一次对她板着脸，而不是呵呵笑着同每个人打招呼。
不仅仅是哨兵，还有工人、厨师、技师等等……全都像丢了钱包一样。
她立刻脑补出某军械库发生大火引发爆炸接着死伤无数的悲惨场景。能让前线基地这些大老爷们拉下脸的事情不多。
上次他们这样低落还是第一次出征的时候。
珈奈扎紧枪带，确认行李无误后，径直去找凯鲁。
那个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是张死鱼脸的家伙一定知道些什么。
穿过无数对她视而不见的人，珈奈心里越来越迷惑。基地里与她处得好的人不算多，但拜她以前闯过的不少祸所赐，大多数都知道有她这号人在这。
现在她仿佛成了空气。
莫不是自己像电影里那样丧失了全部存在感？成了隐形人？
珈奈近乎是用跑的把行李扔进宿舍，再重进小队的休息区，看到那几个亲切的面孔。
凯鲁，铁汉，木花，洛米。
为了验证自己傻子似的猜想，她一言不发就去拿凯鲁桌上那堆战情报告。
“一趟回来知道上进了？”
凯鲁的话依然那么直接，说得珈奈差点想一拳打上去。
但这是不可能的。
无论在何时，无论在何地，无论从哪个方向，只要她发起袭击，结果一定是被狠狠摔在地上。
那是她刚来队里时被凯鲁教育出来的结果。
“你能看见我啊？”
珈奈老老实实把报告放回去。
“吃错东西了？脑子也出问题了？”
凯鲁继续吐槽，而铁汉在旁边说道：“出去玩得开心不？”
这才是长者与前辈该有的态度！珈奈再次怀疑为什么队里领导者是凯鲁而不是铁汉。
“修枪花了不少钱，还被大少爷跟他两个朋友拉去哈迪学院转了一圈。我记得你不是在那上学的吧？凯鲁。”
“哈迪？”凯鲁有些烦躁，“我跟那里的气氛不对付，不适合，就算当初要我去都没法去。”
“对！那里面的人都很讨厌！”
“就是！一群不学无术的东西！”
队员们都望向情绪瞬间激动的凯鲁，而后者没有半点掩饰的想法，嘟嘟囔囔小声骂着那边的人。
“啊……对了，我看这边人都病恹恹的，是食堂师傅在饭里加泻药了吗？”
“那是因为我们换车了。”凯鲁往后一指。
珈奈看到车库里原先停武装越野的地方多了辆深灰色的大家伙。
“换战术卡车了。”
“真丑。”她立刻给出评价。
“皮更厚，油箱更大，可靠性更高，装载位更多，驾驶位更人性化，电子设备更多，悬挂适应性更强，总之就是更牛了。”
凯鲁说这些话的时候与那些哨兵一样无精打采。
“这是好事啊。”
珈奈趴在窗户上瞅着里面的座椅。
“对士兵来说，不算件好事。”凯鲁摇摇头，“这还是洛米后来才想出来的，洛米你跟她讲讲。”
正跟木花玩着井字棋的洛米愣了会，在木花的催促下才明白这边在谈什么。
“洛米老师，请指教一下。”珈奈敬了个礼。
洛米极不情愿地走过来：“因为换上新载具能把我们送得更远。”
“这车坐起来怎么样？”
“真皮座椅，空气悬挂，比原来舒服多了。”洛米活生生被带离话题，“说正事！我从内部网发布的所有阵亡士兵公告上收集了数据，发现就是离基地越远死亡率越高，碰到叛军的几率越大。前两天刚发布的任务简报上也说了军团即将转入内陆。”
凯鲁补充道：“这台战术卡车比之前的小越野里程提升了两倍，如果步战车里油料带够并且路上不出问题，那可以一趟跑两倍的路。”
“哦，都不想死，所以才这么伤心？”
“小命比以前更不稳了，是个人都要伤心点。”铁汉从不堪重负的躺椅上起身。
“你——”
珈奈忽然发现一个巨变。
“大铁块！你头上的文身呢？”
原来那只在脑壳上存在感十足的小熊文身已不见踪影，头皮恢复原有的油腻。
“儿子一看见就想往自己脑袋上也纹一个，所以老婆生气了。”
大铁块摸那个加大号脑袋的样子就像在摸一个篮球。
凯鲁把身份牌扔到珈奈怀里：“没事了就回去准备，我去向芬兰迪报告，明天一早出发。这些天畏战的队伍又变多了，上头气得不轻。”
“给钱啊，钱够了，有的是人给你卖命。”珈奈不以为然，“现在这点钱还不足以吸引人才。”
“三倍本土的工资还不够？别太贪得无厌。”凯鲁朝指挥部走。
“拿命换啊，雇佣军团的伤亡率快赶上以前战争时期了。”
少女在后面对凯鲁大喊，而凯鲁理都没理她。
……
“真舒服啊，”珈奈瘫在后座，“坐卡车里真舒服。”
她自己的LFC自然有功能齐全的座椅，舒适度也吊打这台主业是吃地雷的战术小卡车，可她一把这宽大的座椅跟以前那个小板凳比就激动。
不用再刻意往前挪屁股来避免撞头；不用被前排座位挡视野挡到死；连枪都有专门的存放槽，不用再随随便便放旁边占位置。
“你要不要开一会？”
木花的臂展操弄这大号方向盘有点不舒服。开始她想把洛米拉上来，但凯鲁以两个女人需要私密空间的理由将洛米夺回到雷祖特上。
“我先躺会，就一会，说不定我都能在这上面睡着。以前那台破烂根本没法睡觉。”
“其实……有人找我们谈过，说不要过问你还有那个浮兰的事。”
珈奈眼眯出一条缝看着专心驾驶的木花。
“我也被警告了，”少女拍拍手，“好像牵扯到很多大人物，我们最好都别乱说。”
“你总是不跟我们说实话，”木花很平静，“凯鲁也好，铁汉也好，我也好，感觉都没有完全认识你。”
“我不好好的在这吗。只要是在这边，每天吃饭睡觉基本都你们一起，也没背着你们偷偷找男友。”
“你还是这样。”木花叹了口气，“用这种口气糊弄我们。尽管我是最后一个进队的，也还是感觉你……”
珈奈看着她临时打住没把话说完，沉默了一会后才开口：“你就不能让我有点小秘密吗？以前小时候每天被我妈翻看日记可是给我造成不少伤害的。”
“那如果这次又碰到浮兰，你会怎么办？”
“碰到她……”珈奈思绪被打断，“我就——一枪干掉。”
“这样说话可不是你的风格。”
“哎呀木花！”珈奈起身抓住驾驶位头枕，“这么关心我干嘛？我还没问你这段时间和洛米有什么新进展呢。”
“我和他——”明知这是转移话题，可木花还是乱了阵脚，“好得很！不用你管。”
“两人都这样闷着不捅破窗户纸可不是事啊。”
珈奈伸手过去轻轻捏住木花红透了的耳朵，后者拼命摇头，但珈奈打定主意要把气氛带偏。
“他像是会主动谈这事的人吗？我跟你讲，上次我问他是怎么看待你的。”
珈奈故意停下，看着木花握方向盘的手越攥越紧。为加强效果，她又把目标变更为那张俊俏的脸蛋。
“你……继续说啊。”
木花平时绝对是个靠得住的人。虽然不经常和凯鲁跟铁汉说话，但这姑娘自带一股平和谦逊的气息，谁在她身边都不会觉得尴尬。
她唯一露出马脚的时候，就是当话题转为洛米时。
“我忘了。”
珈奈一屁股坐回去。
车头明显走了一段S线，循迹性极差的车尾把后排所有物品都搅和一通。少女差点被甩到下面。
“我说！我说！”珈奈困意全没，“他把你当姐姐。”
如果说刚才的车是一只差点失控的野兽，那现在它就是在平直轨道上安静行驶的列车，跟死了无异。
珈奈在后视镜里看到一张僵硬的脸。
“不过我相信他没跟我说实话！他跟你一样，一件小事能憋到死！”
见木花终于放松了些，少女才又坐回去。
中控台上联系灯亮起，珈奈看木花暂时没心情接，便越位拿起对讲机。
凯鲁的声音越来越像机器：“马上就到二级基地了，在那里停留补给，整备一小时后再出发。”
“明白。”
珈奈放回对讲机，趴在木花耳边说道：“趁早打上去，不然就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队里都知道你们俩的事，只要你开口，我们三个绝对给助攻！”
“别谈这事了，我知道。”
“看我们多关心你！”
珈奈暗暗舒了口气。她总算把话题彻底带偏。
二级基地经过一段时间的建设，各种设施正赶上前线基地。除了可以全天候不限量供水供电之外，厨师之位也终于由一个做过菜的人担任，士兵们再也不用担心在菜里吃到铁丝以及其他不可言说的物品。
而这边人的表情，比前线基地更加恐怖。
珈奈下车第一句话就是“大家嗨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