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底就像一个综合社区的垃圾堆，总是能找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珈奈还没等发现尸块，就看到了几部快被泡烂的直板手机，在不远处还有一些像是粪便一样的褐色固体，周围是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瓶子，里面都装着黑乎乎的固体物质。
这些统称固体废物。
“尽量别碰河床，里面有很多恶心人的东西。”
“好。我也没想去碰。”
“很多人都认为河底或者海底跟电影里一样漂亮，实际现在已经大部分已经被污染得很严重。”不远处的一个潜水员在对讲机里说道。
“没人来打扫……打捞吗？”
“他们不在乎生态环境效益，因为没有短期经济效益，太浪费钱。在以前几乎没人干。不过政府马上要强制性地派人来处理这些东西。”
“听起来不错啊。”
“这是在以前地方不作为的结果，本来只是希望他们靠良心来打捞，结果没一个部门来做，上头发了火，处罚了不少人才变成这样的……等等，我看到了。”
珈奈顺着那个潜水员的探灯看过去，是一块还在飘起血液的肉。
“血肉会吸引鱼群与食腐动物，赶紧捞起来，不然只会剩一堆骨头。”
潜水员从背后掏出一根夹子，把那块不知是哪地方的肉块装进袋子里后，交给在上方待命的传递员，由传递员送到船上。
珈奈看到那块肉在被转移的过程中划出一道黑色的笔触，在手电光的照耀下尤为显眼。
那是各种微型生物的集合体，它们已经在尸身里安家了。
“抓紧时间，应该都在这附近。”
珈奈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她发现自己下水后根本没碰到预想中的场景——干净无比的水底极为明显地躺着几大块肉，就差没竖起一个指示牌再加个大喇叭。
在水草跟石头再加上无数垃圾的空隙中寻找几块人类的部分有些太难了。
但今天她的运气不错。
珈奈在一块石头底下找到一块皮，本来她是打算跳过那地方的，可皮肤跟石头之间强烈的色差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皮肤的周围还连接有白色的组织，像丝带一样随水流飘摇。
珈奈比划了一下，发现这块皮跟她的手掌差不多大。在皮肤中间有一个洞，开口流畅顺滑，不像是后来被撕碎的。
她凑近仔细看了看。
洞上方是一道浓密的毛发，里面还有几颗黑痣。
好像是眼睛。珈奈觉得这是眼部周围的皮肤，应该是半张脸皮。
她拿出夹子，小心翼翼把皮夹起来。
原本被皮盖住的地方立刻跑出一堆黑虫，不会游泳，在河床上爬行的速度快得惊人。
珈奈把皮翻过来看了看，发现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孔，还有几只虫子卡在小孔里没有出来。看来里面快被吃光了。
珈奈轻轻甩了甩这块皮，想把里面的虫子全弄出来，结果她就甩出了另一块皮肤。
两块皮肤间是靠着一片黄色的薄膜连接的，有点像是脂肪一类的东西。珈奈这一甩直接把薄膜甩断。
大量黄色微粒散布到珈奈面前。
“唔！！”
她拼命划了几下，让自己身子竖起来。面罩与潜水服会隔绝这些水中垃圾，但她还是缺少经验。不过是她的心理在作怪。
毕竟把别人的脂肪吸进肺里不是什么好受的事。美容院的吸脂肪机不会说话，不然一定会抗议。
“怎么回事？”不远处的同伴问。
“没事……我被吓到了。”
珈奈伸手把这两块皮肤碎片装进袋子里，但在捏住的一瞬间，她看到皮肤上有些奇怪的东西。
好像是图案？
她慢慢把挤在一起的皮肤展开，水流还在不停冲刷，让本来就被吃掉不少的皮肤更是支离破碎。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看清皮肤上的图案，或者说纹身。
一个比较简单但又看不出具体是什么的印记，不像是画，而是代表什么的符号一类的东西。
她不知怎么的就看呆了，缓缓下沉，半跪在河底一动不动，手里捏着那块对其他人来说毫不起眼的皮肤。
在周围人都在忙碌的情况下，反常的珈奈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你在干什么？快把东西送上去。”
“捡到钱了？”
“她好像不是我们这的？”
身边水流的寒冷渐渐被珈奈忘却，她进入了一种全身心投入的状态，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第一眼只觉得这是这个杀手因个人爱好纹上去的符号，但接下来一股迅速无比的疼痛感袭击了她的头部。
“嗯？！唔！！！”
她抱紧头开始挣扎，尽管没有什么在挟制她，但她看起来就像在挣脱什么人的掌控一样。
使劲蹬踏的双腿搅乱了河底的泥沙，周围的水开始浑浊，渐渐把她盖住。
“你怎么了！！”
“三号四号跟我来！！其他人继续工作！”
“指挥室，这里出了情况，准备医疗援助。”
“水蛇？”
“难不成捡的是假钱？”
发现事态不对的潜水员们迅速采取措施。
一个潜水员率先游进被珈奈弄出来的泥沙团里，凭感觉抓住珈奈的一只手后，借助男性的力量优势一把将她拉出沙团。
“唔！唔！！”
珈奈还在挣扎，以前精确射击后产生的疼痛已经不足以让她叫出来，顶多呻吟一会，像今天这种状态是绝对没有发生过的。
一个潜水员检查了她的氧气瓶、呼吸面罩还有密封仪，确认一切正常后才放下心。
“还挺有劲！帮我把她带上去！”
……
在珈奈的感觉里，在刚看到那个符号时自己就跟魔怔了一样，一堆乱七八糟的影像从心底浮现。有些还记得，有些快忘了，但几乎全都是不想看到的。
接着就是比那种认真射击的痛剧烈十倍的痛楚，没有任何预兆，一开始就是最大功率朝脑袋上招呼。
后面的事就不记得了。
等她醒来时，看到的是围在自己身边的一堆人。天花板的灯泡有些刺眼。
“我……在哪？”她浑身酸痛，脑子还有些麻木感。
“你在船舱里。”
珈奈努力把头转向说话的人。是铁汉。
“船舱……哦……记起来了，我没事了，大家不用担心我。”她吃力地坐起来。
“我不认为你像是没事的样子，马上我会派人送你去医院。”
说话的是一个面目威严的人，从帽子的标志来看，他是船长。
“这个……不用的，老毛病了，没什么大影响。”
珈奈连连摆手。
铁汉说：“我刚跟你说过这是她常有的事，她在我们队里已经有好几次这样了，都是自己缓过来的。医院啥的早就去过了，一切正常，不用担心。再说了，我不刚用岩浆又帮她扫描了一遍吗？”
珈奈朝窗外看去，岩浆装甲那个大块头正站在岸边，驾驶舱大开。
“不过你怎么在底下发病了？难不成你把一个水鬼给嘣喽？”铁汉开玩笑道。
“她在我的任务中，在我的人陪同下出了毛病，所以我有责任确保她没出问题！所以医院必须去。”船长威严道，没有一点妥协的样子。
“你这人跟头儿一样，认死理。”铁汉很是无奈。
“那个……先别谈我，底下打捞怎么样了？”珈奈现在更关心那些尸块。
“正在进行收尾工作，马上就能结束，我让他们仔细搜查了你出事的地方，除了几块皮肤碎片没发现其他东西，没有水蛇或是其他可能会攻击你的生物。”
“这是我的一个老毛病，不要在意……”
“打捞上来的残骸已经进行了初步处理，马上军队会派人来收走。”船长指着墙角一堆箱子。
“那些残骸上……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珈奈其实不太想问这些，但那些影像还在脑海中闪动。
“异常？都烂得不成样了，其它没什么。”
“哦……那就好。”
珈奈决定不跟他们说那个符号的事。
“还有，快艇马上就到，他们会带你去医院。”船长若无其事地说。
“唉！我没事的！”珈奈有些吃不消。
咚！咚！
两下敲门声后，进来一个船员说道：“船长，有一个叫凯鲁的找你，说是军队里过来的。”
“凯鲁？没听过，他在哪？”
“就在外面。”船员指着窗外。
珈奈也看过去，在岩浆装甲的旁边，站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
“她由我带去检查，有劳了。”凯鲁和颜悦色跟船长交谈着，完全没有刚才无法沟通的情况。
铁汉小声对珈奈说：“我还以为他俩会吵起来。”
珈奈回答：“你不知道同性相吸吗？说不定两个同类人就跟兄弟一样亲切。”
“好了，没什么事就跟我走。”凯鲁冲这边招手。
……
铁汉要带着岩浆等军队来接收，所以他只能在岸边等着军方的大卡车。珈奈上了凯鲁的车。
“你闲得没事干？怎么跑来了？”珈奈在之前没有接到凯鲁的消息。
“你以为我想来管你？警方通知军队然后又传到我这里，说你在追一个枪手，我只好过来帮忙。”凯鲁不快地说。
“洛米还有大少爷他们呢？”
“还在那，我没让他们来。”
“还有，你是怎么跟那个船长说好带我走的？我跟大铁块和他磨了好一会都不行！”
“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说我没病啊。”
“为什么要说谎呢？”
“我哪说谎了？”
“跟你说实话，我也一直觉得你有病。”
凯鲁专心看路，没注意到珈奈脸色的变化。
“你再说一遍。”
“你的，眼睛，有病。不过这不是重点，我跟他说我会带你去医院治病，不用他帮忙，就这样，结束了。”凯鲁根本听不出珈奈的预语气变化。
“……啊？”
珈奈陷入迷惑中。看来凯鲁跟船长确实是一种人，有着独特的交流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