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黑色的大地。
这是一片绝望的大地。
这是一片死亡的大地。
空气还在流动,但无论什么时候吹到身上时只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土壤依然坚实,但早已不能孕育任何生命,走在上面只能感觉到整个人都在虚空中不断下坠。
天空仍然有阴暗的光芒,但已不再有日月和昼夜,抬头只能看见永远黑暗的天空和阴云凝结成的无数张狰狞扭曲痛苦邪恶的大脸,那些脸注视着下面,张开嘴发出嘻笑嘲弄的声音。
放眼望去,没有遍地的白骨,没有枯萎的树木,没有告死的乌鸦,只能看见残垣断壁和焦黑的化石,尸体虽然不是生命却也是生命的一部分,这里却没有动物的尸体,也没有植物的尸体,有的只是一具名为自然的尸体。
这里就是生命的禁地,地狱大陆。
然而在这片枯黑的大地上却有一个身影在孤独地前行着。
浓密粗糙的毛发盖住了他的面容,身上挂着几片还未被风吹走肮脏的破布,或许曾经是衣服,也有可能只是随手拉扯过来的床单,完全看不出原本的式样。忽略掉那些微不足道的阻拦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曾经健壮的男性身体,现在上面却布满了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伤痕,咬伤,切割伤,贯穿伤等等反复叠加覆盖,愈合之后又极度扭曲生长,给人极大的视觉冲击,无法想象这具身体曾遭受过怎样的折磨。
虽然男人早已无比的疲惫,但是他的右手仍然死死地倒抓住一把重剑,浓烈的黑色光芒缠绕在上面阻挡了一切的观察手段,让人无法看出它原本的形状。
生命虽然步履蹒跚,但从未停止前行。
到底这样过了多久了呢?
自从被困在这片黑色的土地上开始就一直往回走,然而没有白天和黑夜的交替,没有四季寒暑轮转,走过的距离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时间也失去了意义。从刚开始的坚定信念到之后的麻木绝望,现在连绝望的感情都已经消失殆尽了,只剩下继续往回走的执念,不,也许这种执念也早就消逝在漫长的时间与空间之中,剩下的只有机械性的向前走的动作。
没有希望,没有绝望,没有动力,连放弃本身都已经放弃的漫长孤独之旅,自己是在前行,但是又真的是在向前吗?
不过那也无所谓了。
早已不再期待结束,那么过程的正确与否也失去了意义,既然过去是在前行,将来也继续前行好了。
男人的旅途才刚刚开始。
清晨
尼比尔城西门
达克尔王国不设宵禁,即使是边境也是一样,但是货运马车如果想要进城就必须要等到白天太阳升起,原因在于看门的士兵会对货物进行仔细彻底的搜查,看看有没有违禁品或者危险品。由于这项工作在夜间非常难以进行,就算有探测器和照明灯的帮助,也难免会对细微的比如车底板缝隙之类的地方有所疏漏,所以虽然这项规定导致民众非常的不方便,一直以来出于安全的考虑也就这样了。
此刻朝阳的光芒刚刚刺破地平线,远处天空还残留有少许的黑暗,城门外的空气中里散布着淡淡的清凉薄雾,深呼吸时那种草木的清香让人不由得精神一振。
在门口等了一夜的车夫们安抚住马匹躁动的心情,其实他们本人要比马匹躁动得多,在城门口冻了好半天,现在马上就可以进城了,到时候将货物一卖,然后就可以回家休息,真是想想都觉得太美了。
很快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从城门口列队而出,开始对货物进行耐心而又细致的检查。虽然尼比尔城从来没打过仗,但是这里有一名对下属要求非常严格的将军,每天出操锻炼训练还有考核,简直累得要死。现在他们来门口检查货物纯属是来放松了,万一被抓到有所疏漏,取消了检查的资格可真是哭都不知道去哪哭去。
“您好,请问您这运送的是什么货物?”
士兵掀开了马车上盖着的油布,看到里面是大量五颜六色的水晶,看起来像是装饰用的水晶,但是探测器说这些水晶的能量反应很高,从读数来看与其说是一车水晶,不如说是一车炸弹更为恰当。
“嗯,骑士公会的人委托我把这些东西送到这里来,还给了很高的报酬,”一身红色大衣的旅行商人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叠得很好的授权书递给士兵“所以其实我比你更想知道这些是什么,但是没办法,不让问,问了也不告诉我,我估计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
“你可是旅行商人,你的货物呢?”
“顺手卖掉了。”
“卖掉了?”士兵对这种话表示非常的不信,还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商人,他身上的确有空间装备,但是通过探测器可以直接看到里面只有一把大到不像话的剑,可是旅行商人不带货物改行运输了?
“别这样看着我,这一点都不奇怪,骑士公会给的报酬比我那车货物要值钱得多,扔了都不可惜,所以我在风暴港直接就把东西卖了,空车往这跑。”
“好吧,也说得过去,不过你等会,虽然骑士公会委托的,这么一车炸弹可不能直接运进去,不让他们把这事说明白了你这车货物就先留这吧。”
士兵带着他把车拉到一边停好,还特意围了一圈警戒线。
没一会,一个身穿侍者服的青年人被士兵带着来到了这里。
“你看看,这是你们的吗?”
青年人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马车,连盖布都没掀开就直接点头
“没错,就是我们的。”
“你们现在都快成餐馆了,怎么还拉了这么一车炸弹,出事了怎么办。”
“你是?”
“我是孙卫青孙将军的下属,你可以叫我张立博。”
“好吧,虽然我们被看成开餐馆的了,可我们真的不是餐馆,至少不是主业。”
“就看你穿这一身服务生的服装,这话说的可真没什么说服力。”
“最起码不是业务的全部,不过那不是重点,关于这车水晶,”侍者随意捡起了一块红色的水晶迎着太阳光去看,渐渐的水晶里的红色开始消失,变得更加晶莹剔透“充能效率真高,这是雕纹水晶。”
“没听过。”
“正常,这名字刚出现不到一个月,”侍者随手把水晶丢回了车里,“哗啦”地一声撞散了其他的水晶“还是内部流通用的暂用名,这样解释够清楚了吧。”
张立博心说你解释什么了吗?我怎么没听到。
“好吧,至少安全性方面暂时是不用担心了,你把它拉回去吧。”
两名士兵从他身后跑了过来,然后低声说道。
“张队,有问题。”
“我没问题,过得挺好的,大清早神清气爽的能有什么问题。”
“不是,张队,是我们有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好好的假期就不能让人消停会吗,说吧你们又怎么了?”
两名士兵面露尴尬的神色,然后其中一人开口。
“是这样的,就是我们检测时候探测器老发出警报,但是我们反复检查又没发现那车有问题,所以也不好拦着不让走。”
“不好拦下来?有什么不好拦下来的,不如说这样的不拦下来,我们还拦什么样的。”
“那是翼帆家的车。”
“谁家的也不好使,直接拉过来,安全是最首要的问题,钟家的都照查不误,何况还是一群落伍的家族。”
俩士兵侧过头去表示自己没听见。
“你们俩先走吧,别影响着你们,一扯上贵族什么事都麻烦。”张立博挥手示意俩坐马车上看戏的可以走了。
“好的,我们马上走,就是刚从城里跑出来有点累,让我先歇会喘口气的。”
张立博古怪地看了他们一眼“那你们就继续待着吧,骑士公会的人还是没人敢惹的。”
不用两名士兵带路,离着大老远就能看出来到底是那辆马车出了问题。
“我跟你们说,快放开我,知道我是谁家的吗,我是翼帆家的,小心回头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闭嘴吧,你都吵半天这句话了,就不能换一句吗?”
“你是谁?”
“我是孙卫青孙将军手下的张立博。”
“呵,这年头,什么猫狗都能弄个姓了哈。”
这话说的真是太过分了,骂的还是张队长,围观的几名士兵气不过,掏出武器就要打人,然后直接被呵斥回去。
“回去,这没你们什么事。”
“队长,这您能忍?”
“那你过来替我忍。”
“您继续,您继续。”
张立博掏出探测器,刚要指向马车就被人挥手打落在地。
“别再拿这破玩意探测了,和你们一样瞎,连着探测两次了都出错,我跟你说我的时间你耽误不起。”
然而他并没有还手,只是默默地捡起探测器,同时迅速地开始思考,探测器报警,然后士兵说是出错,到底是出了什么毛病。
“你过来。”
“什么事,张队。”
“你和我说一遍出了什么问题。”
“我们就检测到一辆马车,探测器显示说里面有违禁物品,但是我们翻过了,里面没有什么违禁物品。”
张立博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得意洋洋的样子,这要是没鬼才怪了,只是你们没发现而已。
“你确定你探测到的是这辆马车吗?”
“啊,是啊,那都向下指了,总不能是地下还埋着一辆吧。”
“不,你没听明白,”他转过头对着车夫说“我问的是你确定你探测到的是这辆马车,而不是这个做成马车型的空间物品里所放着的另一辆马车吗?”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直接刺向了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