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每一个角落都危险,每一片阴影都让人心神颤抖,每一丝细微的响动都让人心脏骤停。
放轻脚步,放轻呼吸,放轻心跳。
赫克贝连无比憎恨那些设计城市的人,为什么连这些地下水道都要布置灯光,即使那些白色的壁灯只是布置在拐角和路口处,即使有些无所谓的除尘和除湿等功能,难道不知道每当有人经过时都会被吓得心惊胆战吗?
听到一丝风声,满头大汗的赫克贝连立刻在阴影里躲藏了起来。
当被奥利维尔大师随手丢出去之后,赫克贝连第一步就是确认自己的位置,第一商业街,心中不由得对大师有些敬佩,能够无视本人意愿把一个人从工坊区丢到半个城区外的第一商业街,重要的是还没有砸到人,这种水平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范围。
敬佩归敬佩,他紧接着就钻进了地下水道。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商业街的人特别的少,就算今天是周五也实在是少到稀奇的程度了。混入人群是不可能了,最多只有三三两两的人结伴而行,钟家的追击者怕不是一眼就能把自己从大街上找出来。
没错,即使奥利维尔大师亲自开口保下了自己,赫克贝连也绝对不相信黑法师的计划会这么轻易地被阻止,不如说当那些黑衣人退下之后,对于死亡的直感更是进一步的紧攥住了自己的心脏。
在赫克贝连的印象中,黑法师的计划肯定是算无遗策的,包括反抗和变数都在他的算计之内,那么在自己周围出现这种变数意味着什么?
放过自己吗?
赫克贝连可没有那么乐观,他倒更愿意相信自己这里是他计划的重点,自己当然没什么了不起,那么所有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奥利维尔大师去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还有一线希望,不然自己是绝对不可能逃得了的。
临走之前的大喊与其说是对大师的警告,不如说是向大师求救,实在不行也要帮自己在死后复仇。
不远处的灯光突然暗了一下,赫克贝连立刻空间跳跃回到了之前的一个阴影里。
或许有危险或许没有危险,但是在面对黑法师的时候一丝一毫的松懈都意味着自杀。
仔细听了半天,没有动静,那也必须要换条路走了。
地下水道虽然宽阔,没事的情况下也不会有什么所谓的流浪汉住在里面,一方面是因为道路实在是太过复杂,和地上建筑一起拆改拆改的,逐渐就形成了现在这样随机得一塌糊涂的迷宫,另一方面则是那些防尘灯对身体非常不好,看似简单的外表下防尘灯的功能主要包括除尘防雾除湿灭火,还能消灭危害地下水道的昆虫和小动物等,一般的比如老鼠在被照到的三秒内就会彻底解离灰化,就算是不幸踏入的领主级魔兽比如元素霸主之类的也活不过一分钟,而且损伤不可逆。即使特意对人体做了无害化处理,长时间的照射同样会导致人体出现不可逆性朽坏和精神错乱,简单而言就是发疯。而这个长时间说起来也非常的短,一般不到24小时。
所以有了额外的底座功能,当附近有人的时候,灯光会无害化并且变暗!
虽然说变暗也有可能是电压不稳或者接触不良,但此时此刻赫克贝连是绝对不敢冒险的。
这样第三次遇到突然变暗的防尘灯之后,赫克贝连意识到一件事,会不会变暗本身就是一个引导自己的陷阱,让自己沿着特定道路行走,直到掉进包围圈。
以黑法师的能力,绝对干得出来。
无论顺着走还是逆着走都有可能被依靠性格预计到,所以此刻自己要想到一个办法,一个能够跳出预设的办法。
非常简单,抛硬币,把一切都交给运气吧。
在一个和城镇一样大的迷宫里,单纯依靠运气的话自己撞上陷阱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至少和正面对抗钟自命相比有了一线生机。
三年前
工坊区机械加工厂
巨大的轰鸣声中,钟自命蹲在桌子上,旁边是陪他一起闲逛的黑鸟和理查德,对这两人而言三年时间并没有改变什么,相比于一直在快速崛起的理查德,黑鸟也是多年不变地一直维持在咸鱼状态。
“赫克贝连已经加入了告死鸦。”
“嗯,和您计划的一样。”
钟家大本营漏得和筛子一样,想要谈点什么的话钟自命就会带着相关人员四处乱逛,什么时候声音大到面对面都听不清彼此说话,什么时候就有可能说些要紧的话,而刚才的对话很明显属于无所谓的那类,所以关键内容在后面。
“不甘寂寞,不,应该说是不甘平庸的人总是最好控制,只要稍微提两句反秩序的比如唯有力量才是正义,或者追求自由什么的,总会有笨蛋上当。”
“那您又怎么敢确定他一定会加入老猫而不是青蛇呢?”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小拳头,闪过很容易但黑鸟也不敢反抗,只能象征性地哎呀一下然后躺坐在凳子上,懒散的样子看起来像马上要睡过去一样。
“我上课的时候你又睡过去了吧。”
“年轻人总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在追求自我存在感的驱动下,难免想要对抗认知到的整个世界,因为在他们看来世界正在用无视的方式压迫他们,但究其本质不过是想要找到一群人互相赞赏加认同,所以金色箭矢就不可能了,更何况他也找不到金色箭矢。”理查德和黑鸟关系很好,这种时候也不介意伸手拉一把他“而对于年轻人来说相比于卖身和赌博,明显杀人的罪恶感更小更符合正义,因为杀人这种事情离他太远,更重要的是受害者全都死了,相比之下赌博和卖身可是会留下活口抱怨的。”
“好在这种错位只会维持至人切身体会到什么是死亡为止,不然世界就太可怕了。”
“这么说来,为什么您一定要选择您的同学呢?最起码不应该有个什么同窗之谊吗?您是怎么想的教教我呗,这样日后我对同僚下手的时候也更痛快一点。”
钟自命只是斜着眼,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几秒种后就不再理他了,结果到最后他也没明白关键内容是什么。
仔细观察一年多之后,黑鸟终于也意识到不对了。
安土重迁是达克尔人的本能,与其说是文化特点不如说是民族或者种族特点,如果不是这样的习惯整个大陆早就是达克尔的了,也不至于到今天还只是窝在大陆中央一动不动。追查历史可知王国的版图从几千年甚至有可能几万年前就一寸都没有变过,就算外面的政权变来变去,分裂合并周而复始,有时甚至彻底灭绝过,王国也只是或多或少了几个尼比尔这样的自治区。
这样一比较赫克贝连就显得非常与众不同了,性格活跃不着家,外加非常贪婪,而且明明极度贪婪,无论是名声还是金钱都不肯放手,但实力有所突破也只是隐瞒下来,有了意外的收获之后更是明显地在害怕暴露。
这是从哪个秩序混乱之地混进来的,深渊还是下层界,亦或者是永恒的大敌混沌?
然后黑鸟兴致冲冲地去问钟自命,这次更是直接被从窗户丢了出去,当然实际上是黑鸟配合着跳了出去。
“滚蛋,我不和白痴说话。”
地下水道的黑暗中,黑鸟掏出了钟自命标注过的地图。
“奥利维尔大师的感知范围非常之强,借助尼比尔地区的法阵,只要他想的话整个城区都在他的监视之下,所以他一定会把赫克贝连丢到他的基础感知范围外。相对的,维持大范围感知也不容易,尤其是在他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情况下,所以哪怕是随机丢的,他也只会把赫克贝连丢到这边区域之内。”
“所以我们要在这片区域散布人手吗?”
“不,人手不够,所以我们要更进一步地分析。首先他的第一步是确认自己在哪,这片地区中最好确认自身位置的只有一个,第一商业街。然后他不会回家,当然如果他要回家的话你们就放了他,无论之前他从哪来的,这样做的话也证明他是一名达克尔人了,个人原因不怎么想对达克尔人动手。你们来猜猜看他接下来会怎么走?”
“不回家的话,大概是就近找个地方躲好吧。”
“你想什么呢,肯定是逃命啊。之前不是说过了他对秩序有着天然的不信任感嘛,十多年了一点没变,再过一年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不信你看黑鸟这么多年咸鱼翻身过吗?”
黑鸟的脸皮厚度是惊人的,这种程度连挠痒都算不上而已。
“他要不翻身的话就肯定会直接逃了,就近躲好虽然更安全一些,但这人也就是惊弓之鸟,没胆继续留下去的。”
“你要说惊弓之鸟,那他接下来应该会从地下水道走,因为计划中我们一直在地上抓人。术门你那应该有最近的第一商业街附近的地下水道地图吧。”
“有倒是有,但是到时候就不是我负责了啊,中间万一有什么变化谁负责记录?别看我,且不说那里面又不适合待人,经常进进出出地下水道的话,是个人都知道不对吧。”
摊开地图后,钟自命看了一会后掏出笔在地图上标注了四个点。
“当一件事情向左不对的话,向右肯定也不对,那么向前就会成为人唯一的选择。到时候只要我们破坏这四盏灯就足够初步封锁了,可惜这种办法坑人的话也只能确保第一次,第四次甚至更早第二次他就会意识到不对,不过意识到不对也封住了最开始的路,所以范围能也只能缩到这么小了。相应的,我们再选三个人配合行动吧。”
再次确认了自己的位置之后黑鸟也犯嘀咕。
“真的会有人从一个自己不算太熟悉的地方跳进自己一点都不熟悉的地方就为了安全吗?地上他好歹还能空间跳跃走啊。”
不远处,赫克贝连仍然在靠着命运的指引迈向等待着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