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气!”四娘低骂一声。
虽然觉得这个节外生枝的事情会耽误挖土,不过也将她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在后面踮着脚也看不清洞中有啥,性急之下一把就拨开了挡在前面的人,换自己凑了上去。
不过就算是她在洞口到处转动着脑袋瞅了几眼,却也只是能看到黑乎乎的一片,实在是看不出啥来。
她索性要过镐头就“咚咚”几下刨开个能让人翻过去的大口子,然后就引着火把在油盏上点燃了,探过洞口晃了晃。
借着火光能看清洞壁泥土和砂石的样子,同自己挖掘地道的时候没啥两样。从形状上则是一个近乎两人高的卵形长洞,他们挖通的洞口便是开在这洞壁的中间。轻轻一跳便能着地,扒着洞壁也能爬回来的样子。
再引着火把往更远处探了探,还能看到有条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的洞口。黑乎乎地隐约略斜向下,也看不清到底会通往哪里。
等看清这里的样子后她便有些失望。眼见着挖出来的既不是什么棺材,也不是别人家挖的地窖,这空气中虽然有湿气,却也不是什么水井,好像只是个寻常的天然地洞。
刚才还胡思乱想地计划怎么去花销阔佬随葬的好东西呢,没想等看清了却只是得来了这么一个结果。真的是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四娘在不甘心之下便举着火把,噌地就跳了进去。
越是黑暗就越害怕,怦怦的心跳会带来兴奋的体验,这种会让人上瘾的小好奇也勾得她想看清黑暗中到底有什么。一次次的深入带来了更多的刺激,她就被好奇心引得不断往深处走去,似乎是把这里当做了一次小小的探险。
往后几步就是自家后院,她实在是不担心自己会在这里出什么事情的。
沿着这条隧道再走了三十步就到了一条长长的隧道之中。
这隧道宽约三丈,高一丈多,其间有一尺多宽漫过脚腕的无声水流,这条冰凉的小河就在这暗洞之中慢慢地流淌着。洞中的湿气虽无明显流动,却明显要比之前所呆着的地道里要冷一些,激得进来的几个人都不由得打了个颤。
在这洞里火把倒是能正常燃烧,所以他们也不惧喘不上气。
往左不知多少步尽是黑漆漆,往右不知多少步也尽是漆漆黑。就近的地方似有数个或大或小的隧洞,也不知会通往哪里,不知具体情况之下四娘便停住了脚步,跟进来的几人也晓得厉害,所以一时谁也没敢贸然乱闯。
“这里是……暗河……吧?”金头踏在湿润的细泥上不确定地说道。
四娘略带遗憾地回应道:“是的吧,那这里也就没啥用嘛!喝水跑这么远来取不值当,存东西还容易霉,也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出口。”
其他两人也只顾着往四处打量着,只是随便含糊地应了几句。
这时一个粗壮的声音幽幽地从他们的背后传来:“可以把你们一个洞里填一个啊,你们就别回来了。”
这声音对他们而言那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不正是半年一年的争夺次街道,隔一两个月茬次架,日思夜想都将其给摁回娘胎的宿敌,东城帮老大黑棍嘛!
这几个北城帮之人不过是在偷偷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哪曾想过还会遇上仇家?突闻宿敌的声音就在这秘密通道里响起,这未免也有些太过刺激了。
四娘几人被这几乎不可能发生的情况给吓得不轻,俱都是浑身哆嗦了一阵。
“哎呀我的妈!”受惊的几人叫声娘便齐齐地转身,心里都发狠地要给这混蛋一个厉害瞧瞧。
“不是妈,叫爹!”尾随进来的壮汉笑嘻嘻地说着便宜话。
只见他将手中抬着的厚木大板重重地杵在地上,随后就半跪着以肩顶住了板面。那壮汉身后的三人则是半蹲着将木枪架在厚板上,一副谁来捅谁的架势。
这些不速之客们明明是过来找麻烦的,却摆出了这么一副守势,丝毫没有上前的意思,反而是将暗河中几人的的退路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而北城帮的几人都知道这个枪盾合一的阵势在这种狭窄的地方威力极大,所以也没有马上就攻过去。但是嘴上也没有放弃占便宜,都不停地将“我的儿”,“我的孙”挂在嘴边。
这对峙并没持续多久,那三个带着石头的人突然就发动了起来,他们一声不吭地就将石块狠狠地投掷向了马四娘等人,同时不停地从布兜里取出备用的家伙以做补充。
原来他们才是攻击的主力。
劈头盖脸的石头似乎源源不绝,又狠又准地就往北城帮的几人身上招呼了过来。当他们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下后,就只得忙不迭地护住了头跑开。
他们在逃窜之中暗道糟糕,原想下来干活带着武器并不方便,所以都卸了放在屋中。而等到进了这暗河的时候更是将工具都留在了地道里,光带着火把下来了。他们这几人竟是一个趁手的家伙都没带在身上!
壮汉嘻嘻笑到:“原想着前后堵的,真没想到你们这么配合,竟然自己跳进这个黑洞洞里。你们不是爱打洞么,那就在这洞里待一辈子吧!
马四娘你倒是过来啊!不然你家的酒肆我可就接手了,到时候一定会换个漂亮的招牌的,这个地道我也会好好用的!”
气不过的四娘被激得火气“噌”地就冒了上来,转身就准备徒手相抗。想着不过就是这么几个人,靠着自己的力气难道还破不开么?
但当冲近了之后便被那里数支自制长枪的锋刃给顶到了鼻子上。三支随时准备攒击的枪尖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着寒光,让四娘立刻就清醒了过来,马上就放弃了贴身而战的企图。
她又想投石远击,却发现身处的隧洞之中除了细泥便是沙土,除了手中的火把之外竟是没什么可投掷的了。数块石头在此时又急急地照着她就砸了过来,疼痛之中只得用手护了头脸等处要害赶紧再次跑远。
金头等人招呼着:“四娘!快过来!”同时还投出了石头做反击,以此打乱对面投掷的节奏。
同帮众们汇合的四娘一把抢过两块石头,然后就报复性地狠狠向黑棍他们砸去,同时还问道:“你们哪来的石头?”
“捡他们的!”金头简单地说道。
四娘见他们果然是一边护着头掷石反击,一边不时地弯下腰去,捡拾了对面丢过来的石头再反掷回去。可惜大多数都被黑棍竖起来的大木板给挡了下来。
“退后吧……”冷静下来的四娘终于是看清了形势,于是就对着帮众们下令道。
“我说退后!”见还有帮众不停地在做徒劳的反击,四娘便大声地呵斥道,并还抓着那人的胳膊往后拽了一把。
她看清了对方这套前盾中枪后石的配置,晓得要是一时破不了对方的防御就只能干挨打,所以就只得带着手下们远远地退到了射程之外。
她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才不忿地跳脚骂道:“黑棍!你竟用阵术对国人!我可是国人!你这外来的野人不得好死!”
听她这么一叫骂,投石的几人手下竟是缓了缓。他们虽是东城帮的帮众,却也首先是国人。
凡军阵之法国人都是懂一些的。每隔两年都会组织一次冬闲军训,成绩优异者便能身披红布地站在队首。这不仅是个让众人夸赞的露脸机会,官府更会发下一石粮食做奖赏。
这让人羡慕的奖励使得很多人都愿意为获得良好军事素质而努力。虽说国人因此而善战,但是彼此之间有了纠纷的时候也只能是叫骂厮打,宗族之间有积怨也不过是聚一堆了群起而斗。
倘若国人之间动手竟要用到军阵之法,那简直就是骇人听闻了。
黑棍暗急之下就立刻呸了一声,然后大声喊道:“我虽不是国人,但我会顾着兄弟们能吃饱。你过来挑事的时候可都是在从我们的嘴巴里头扣食啊!
我手下的兄弟也是国人,他们连带着妻小挨饿的时候却没见你送吃喝来!今天就在这里葬了你们又如何?地窖里的东西我们兄弟平分!”
东城帮的人听了此话之后顿时都红了眼。
那投石的也不再犹豫地继续快速投掷,从布兜里掏石块的速度加快了不少。丢得更是快准狠,打得北城帮之人不得不再次远远地退开。
四娘一时没护紧,头上立刻就挨了两下,顿时只觉得是昏昏沉沉的,慌忙之中找个感觉安全的方向就抱着头跑开了。
另一边黑棍见从城外那端原准备夹击的小队也过来了,他便叫停了投石,然后抬起了封堵的木板前进。头也不回地就对手下说:“都是兄弟,好处定少不了大家的。咱们趁胜追上去干掉他们几个!”
手下们在小胜之下士气正旺,齐齐应一声后就陆续地走进了暗河。但他们在黑棍的约束下并没有立刻发动追击,而是等后面的一队人聚齐了,才在重新结阵之后再一起配合着列阵前进。
他们十几个人既然聚在了一起,还按照军阵之法简单配置了家伙,所以在前进之中就不由自主地回想着军训所学。这个队伍逐渐地步调一致踩着点,同脚同速地行进,隐约中有了军阵的气势。
那边北城帮的几人见四娘昏沉沉自顾不暇,再看对面十四个人结成的简陋军阵竟在此时就压了过来。晓得厉害下谁都不敢冲阵,就只能是被逼得连连倒退。
这四人本是在干活的,所以遭到突袭之后心气并没有多高,人数的悬殊对比更是产生了不小的影响,不住地挨打还没法有效地报复,就只能在对方的挤压下一退再退。
这样憋屈的状态一再持续着,无论如何也是没法保持住心气的,若非刚才黑棍威胁要将他们都葬在这个洞里,说不定早就有人立刻投降了。
“四娘,四娘,你拿个主意啊!”金头着急地唤着被打懵的少女。
四娘使劲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疼,好疼,我弄死这些胆小鬼。”她攥紧拳头,踉跄着向火光使劲挥了几下,彷佛打中了一人。
“哎呦四娘,你怎么打我啊?自己人!”一个拿着火把的帮众委屈地喊道,他一手捂着脸一手擎着火炬跑远了几步。
四娘在昏乱中竟然误伤了自己的手下!
另一人见此情况就彻底地失了信心,但他也不敢向放出了狠话的东城帮投降。索性一转身就往黑暗中不顾地逃窜而去,就连金头几人的召唤也不再理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