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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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个月以后,姜颖找到了我。

对于这件事,我心里早有准备,但是还是不禁赞叹珂儿的能力。

我问姜颖:“你怎么找到我的?”

她答到:“很容易,你到过的地方,都有你母亲的画像,我出来以后一直顺着找你就可以了。”

我点点头。

“后面这段时间,你张贴的还有你那学生的画像,她走丢了?”她想起什么,开口问我。

我点头,把之前珂儿离开的事跟她说了一遍。同时告诉她珂儿通过我的画,早已看出她会来找我。

她很震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到:“画我,珂儿的天赋,可能比你还高很多。”

这一次,我没有否认,从心底赞同。

我接着问她:“你是怎么离开那副画来到这的,我又没有告诉你我家在哪,你怎么找到那副画的边界的?”

她笑了笑:“又不是只有你家那一处是边界?”

我恍然。

她接着说:“我早就知道那是一幅画,而你们走出那副画的时候,我是知道的,我每天都在画你的画像,那天画出你以后,忽然从画里感觉到你不在这个世界,我就猜测你离开了那副画,之所以现在才来这里,是因为我想了很久,到底要不要来找你。”

“你喜欢我?”问出这句话,我就后悔了,我怎么可以这么傻。

她点点头:“嗯,很难看出来吗?”

我无言以对。

沉默了一会,我转移话题:“关于作画,你还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知道什么?”

我诧异的望着她,她开口说:“我有时候会记起一些东西,有时候却也想不起更多。”

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就像当初对待珂儿一样,对姜颖的情感选择性忽略。

有姜颖在身边,比起珂儿,我更安心。

因为珂儿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所想的,是时时刻刻保护她,但姜颖不需要,她很成熟,很多东西,处理得比我好很多,更多时候,像是她在照顾我。

一年时间,无论珂儿还是母亲,我谁都没有找到。

画郡,这个郡的名字在我到来之前就吸引着我了,因为我也姓画嘛,而且是画师,我猜测这郡里肯定有很多了不得的画师。

我找到了画郡中很好的一家客栈,客栈是四栋小楼阁包围的样式,中间有一个不大的空地,有一片竹林。

这天深夜,我没有作画,也没有睡觉,就站在这竹林边上看月亮。

心里不断憧憬,要是母亲在身边,珂儿在身边,姜颖也一直在,那该多好。

姜颖从后面抱着我,这么久了,这是她唯一一次对我做如此亲昵的动作。

随后,我拉着她坐在地上,就这样和她看了一晚上月亮。

第二天,我待在客栈作画,姜颖帮我去张贴画像,她告诉我她去张贴画像的时候,和往常一样,有一些人围观,但这次她听到的不仅仅是赞美,有人说:“画得真好,快和画先生差不多了”。还有人争辩:“哪有,虽然画得好,但是还是不足以与画先生相较”…………

姜颖回来告诉我这件事,我很好奇,难道这个郡,有一个姓画的画师,并且画技十分高超?

姜颖也是这样猜测的。

第二天,刚走出客栈,就有两个人向我们走来打招呼,我确定他们是要找我,于是停住脚步。

为首的老人走到我身边,先是呆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然后开口说到:“这位先生,就是你张贴母亲和伴侣的画像,想要寻找她们?”

我点点头。

他接着说:“先生画技高超,我家主人想要与先生交流画技,恳请赏脸到府上坐坐。当然,如果先生不想去也不勉强,只是我家主人难得遇到可以交流的画师,一心渴求画技进步他才让我来请先生。”

这次没有强迫我,但是我自己想去,我的画技能不能进步,或者说我要知道自己的画技有没有进步,必须去找画技高于我的人来交流。我预感这老先生家主人,画技定然相当了得。

我当即点头答应。

一路上,老先生和我说了一些关于他家主人的事。

“小兄弟,你真是个奇人,如此年纪,画技却这般了得。”

我摇摇头:“呵呵,这些年一直找她们,画她们画得多了罢。”

老先生呵呵笑笑:“我姓洪,你可以称呼我为洪老。”

我答到:“我叫画我。”

我念出名字的时候,洪老的脚步顿了顿,转头看了我一眼。

随即又往前走,跟着他来的年轻人,也不断地回头看我,我感到莫名其妙。

洪老还告诉我,他家主人也姓画,是郡上人人钦佩的画师,不仅技艺十分地高超,为人也好,他的画,随便一幅都以黄金为价来计算,难得的是他作画卖的钱,都捐给郡上的穷人。皇上好几次派人来请他,让他进王宫做御用画师,可他不肯,一直拒绝。最令我感到惊叹的,是洪老告诉我这个郡之所以叫做画郡,不是画师多,而是他家主人姓画。

除了一些他的一些赞叹,我听到的最奇怪的就是他说他家主人不会老,具体的也没有多讲。

洪老介绍他家主人时,眼里满是骄傲和钦佩,尤其是他边上的年轻人。

一路上我都在想,这个人到底该多厉害,才能被人如此推崇。他会是什么性格,什么样子……

本以为我会见到异常豪华的府邸,但我错了,这次我见到的,只是一小片竹林,竹林背后有一栋小楼阁,两层木质楼阁,楼阁背后,又是竹林。

一条小路通向楼阁,两边竹子在风的吹拂下刷刷作响。

当我们走到门口时,洪老回过头对我说:“画我小兄弟,请稍等。”

我点点头,洪老带着年轻人走过去敲门,然后进入楼阁,随后关上门。

时间不长,我转身大致欣赏了一下周围的景色,洪老进去那扇们吱呀一声打开了。

我想象了很多种面孔,我见过的画过的人无数,我所能想象的面孔也无穷尽,但当我见到这位画先生的脸时,我的震惊依旧久久回荡在脑海。

因为,这个画先生长得和我几乎一模一样。

他看到我却并没有像我一样失态,只是短暂的吃惊后就回过神。

他身后跟着出来的洪老向我笑了笑,我明白了,洪老提前告诉他我和他长得像,所以他有心里准备。

他走到我面前,这期间我一直呆呆看着他,边上的姜颖也是。

他率先开口:“小兄弟,这,你,我……”虽然先开口,但也久久未说出一句流畅的话。

我反应过来以后开口:“我叫画我。”

我说出自己的名字,他又呆了半天。我更仔细观察了他,发现我和他其实并没有一模一样,七八分相像,怎么说呢,我感觉他就是我多年以后的样子。

他发呆半天后轻轻念了一声我的名字:“画我。”然后他又含笑看着我,开口说:“我的名字叫画你。”

我脑袋嗡的一声。

在极度的震惊后,我拿出母亲的画像,问他知道不知道这个人。

我这时候猜测他是不是和我有什么渊源,他会不会是我哥哥,被母亲留在这,或是其他什么。

很可惜,他摇摇头:“不认识。”

随后,他邀请我进去坐。

我和他走进楼阁。

进去稍稍坐了一会儿,画你对我说:“画我,我想和你单独谈谈。”我答应了。

他带我走进一间密室。

密室之中到处是画布,我感到奇怪的是,画布内容全部相同,画的,都是我,更确切的说,画的都是画你他本人。

我看着周围的画,心里感到不舒服,任谁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都不舒服,何况还是与自己眼神十分相似的眼睛。

我向画你投去不解的目光。

他笑了笑:“我发现,画技的终点就是画自己。”

我仔细思考他的这句话,才反应过来,这么久,我从来没画过我自己。

他接着说:“我画我自己画了三十年,但是依没有成功。”

在接下来的交流中,我了解到,他的画技的确在我之上,他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可以画空间画活动物,但是,他直到现在,也还无法画出活人。

另外,他害怕夕阳,他仿佛一出生就是七岁。

而我,害怕夕阳,仿佛一出生是五岁。

我和他共同点越来越多,而我也越来越迷惘。

但是即便他与我再相似,我也不可能为此停下我找寻母亲找寻珂儿的脚步。第二天,我告诉他我打算离开。

他开口说:“你可以到王宫。”

我看着眼前这张与我十分相似而又比我成熟的脸,开口说:“我去那里没什么用,我只想找母亲与珂儿。”

他笑了笑:“你若是博得皇上的赞赏,还怕他不帮你找,很显然,普天之下,皇上的力量最大,他若帮你,能找到你母亲与你口中珂儿的机会也最大。”

我反应过来,的确是,开口说到:“谢谢你,我会顺着皇城方向找,一直到王宫,然后寻求帮助。”

他笑着点点头:“还有,关于画技,很多你不知道的东西,在王宫里的文献中有可能有记载,若要提高画技,可以去看看。”

我点点头,随后与姜颖离开画郡。

我会把这次离奇的遇见,当做人生中一处值得纪念的插曲。

离开画郡后的三天,我在客栈吃饭,听到有人议论:“知道吗,画郡的画先生消失了。”

“什么叫消失了?”

“不知道,就是凭空消失了,老管家送进去很多画布,很久没有动静,下一次进去看的时候,人就不在了,找了两天了,没找到。”

“唉,这画先生也是奇人,如此善人,本以为不老不死,却也被上天收回了”

“是啊,也许是在人间善事做足了,造福一方了,被调到别出去了吧!”

…………

议论了很久,我总结了几点,一,画你消失了,很可能是死亡了;二,消失之前一直在作画,很可能从我们离开后就开始作画,直到消失;三,这种消失是毫无预兆的。

我看向姜颖,告诉他:“会不会问题出在洪老身上。”

她明白我的意思,我才猜想这件事和洪老有关,因为洪老是画你最亲近的人。她想了想:“不太可能,洪老眼里对于画你的崇敬,是演不出来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我想回去看看。”

姜颖看法一样,于是我们按原路往画郡赶去。

到了画郡,明显感到整个郡上的人都有些悲痛。我在想,需要多大的感染力,才能让郡上几乎所有人都因为一个人的消失而悲伤?

有几个人看到我,惊叫到:“画先生回来了,画先生回来了。”

之后有很多人围过来问我许多问题。我解释了很久,一直等到洪老到来,才在解释以后把我拉出人群。之后大家看我的眼神更奇怪,有的是好奇我的身份,我为什么和画你长得如此像,有的人还在认为我就是画你。

洪老把我们带到画你的住处。

走路期间一直沉默,我能看得出来他的悲伤不是假装的。

到了屋里,我开口问到:“洪老,能不能详细跟我说一下是怎么回事?”

洪老点点头:“画我小兄弟,讲这件事之前,我得先向你道个歉。”

我不解地看向他。

他开口说到:“因为我家主人是在你们走后不久消失的,我最初怀疑是因为你。”

我没说话,我能理解,虽然我和画你相处时间短,但是我们两之间的巧合,是很难说清楚,当然也会引起一些怀疑。

洪老接着开口:“我家主人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如果洪老说的是真的,画你是他的救命恩人,那他就更没有害画你的理由了。

洪老唉了一声,接着说:“那个下大雪的天气,我一个即将被冻死的孩子,辛亏遇到我家主人,否则我五十年前就离开这个世界了。”

姜颖开口问:“你是孩子的时候,画你救的你,可画你明明比你年轻啊?”

这时候我想起他之前说过画你不会老。

他也是这样回答姜颖的:“我家主人不会老,这五十多年,面目几乎没有变化,他年轻那会儿,就和这位画我小兄弟一样。当年我被人遗弃在外,主人把我从雪地里抱回来,然后养育我很多年,之后我就一直留在主人身边,以报答主人。”

姜颖虽然好奇画你为什么不会老,但也没有多问。

我开口问到:“能不能跟我讲一讲画你是怎么消失的?”

他点点头,开口说:“那天你们离开以后,我家主人就回房作画,到晚上时候,我进去,发现主人又画了很多自己的画像,我仔细看,其中也有一些是画我小兄弟的画像。主人用完了画布,我又给他送了一些进去,另外,我家主人不怎么爱吃东西,就是说他可以一直作画很久不需要吃东西。所以我当时也没有多担心,第二天,我进去主人房间,发现他人不在,之后我又找了很多地方,他都不在。”说到这,洪老悲伤得几乎哽咽。

五十年的陪伴,感情如此深,也能理解他的悲伤。

我试探性地问他:“洪老,我可不可以进画你作画的地方看一看。”

他点点头,然后挥挥手,让边上的年轻人带我去。

进去画你的房间,到处是他的画像,这次不像上次那么整齐,这次很多都杂乱的放在地上。其中还有几幅画的是我。

我到处走着看,走到一处地方,我停下来了。

我看到了我熟悉的东西。

那是一堆灰,我一眼就看出那是画布燃烧后的灰烬,这灰烬我母亲离开的时候,房间里也有这样一堆灰烬。

我在想,为什么母亲和画你消失之前,都要烧掉一幅画,这是有什么目的。

除此以外,我没有找到其他东西,我出来以后和洪老告别,并告诉他他家主人可能没有死,只是去了别的地方,我寻找母亲的时候,也会寻找画你。

他十分感激,几乎要跪着谢我。

我拉着他,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和姜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