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猾如蓝圣凌,哪怕没有猜到他们心中所想,却也有所防备。他从来不是一个只知道死拼硬斗之人,更明白成大事者靠的不是武功而是谋略。仔细观察了一番祭台上的情况,空旷的地势,给与了他们足够灵活的空间。眼前除了巨大的八瓣雪莲,便是真的无路可逃了,四周全是白茫茫的一片,深得望不见底。早有听说雪域的祭台是修建在极高的绝渊之中,初看的时候没有发觉,现在才知道果然名不虚传。面对这样完全没有胜算的情况,蓝圣凌即使面容上还维持着镇定,心中,却已经开始慌乱了。
难道他蓝圣凌,今天就真的葬身于此了吗?不,他不甘!没有到绝地,他绝对不会放弃。就算真的已经无路可逃,阴沉的眼神,直直盯向了抱在雪云歌怀中的女子。他也要一个陪葬,不管她是雪无双还是谁,只要她是雪女,他得不到,别人也休想拥有!那么,就让雪女的这个秘密,随着他一起消失,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更何况,他还不一定会死呢!跳了下去,也会有一点生还的可能;就算没有,有雪女给他蓝圣凌陪葬,也是值得了!
眼底划过不顾一切的凶狠光芒,失去了这个女子,他们会痛苦一生吧,那么,就一起毁灭吧!
暗中拿出一颗红色的珠子,那是国师给他的,假冒的雪女能够让雪莲绽放,靠的就是这颗小小的珠子。谁也不会想到,看似悲天悯人,为了雪域不顾一切的国师,竟是主动要毁灭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吧!他管不了他们的恩怨,只要得到雪域和神女,其他的事情,又与他何干!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却想不到栽倒了雪云歌他们手里。
他们和他一样是狠角色,绝对不会留下祸患,因为,新仇旧恨,他们对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看了一眼和他纠缠不休的青衣少年,蓝圣凌眼中划过一道微光,虚晃一招,朝着他的下盘攻去。趁着他防守的那一刻,指尖猛力一弹,对准了那朵紧闭的八瓣雪莲。瞬间,强烈刺眼的银光爆发出来,几人下意识地伸手挡住眼睛,就是看准了这一个空挡,蓝圣凌飞身到雪云歌面前,一掌击中了他的胸口!一时间没有防备的雪云歌,竟被那一掌生生打得吐出了一口鲜血!其实,要是平时,这对雪云歌根本不算什么。可是,蓝圣凌那一掌,正好打在刚刚顾唯一攻击过的地方,伤上加伤,才会如此严重。可是,即使受伤,雪云歌的手,依旧紧紧地抓着顾唯一的腰肢。眼中狠厉的幽光一闪,蓝圣凌再次狠狠地在雪云歌胸口一击,强行地抢过了顾唯一。
而在他们身后及时反应过来的雪逐月,大惊失色之下,掌心凝聚起浑厚的内力,朝着蓝圣凌的后背击去。来不及躲开的蓝圣凌,承受了这一击,顿时一阵气血翻涌,吐出了一地血腥。瞳孔一暗,蓝圣凌知道自己受伤不轻,脊骨已是断裂了。强提起一口气,死死地抓住了怀中的女子。而因为光线太强,没有看清压在蓝圣凌身下的顾唯一的雪逐月,看见受伤的雪云歌,心中杀气大盛。竟然又加了一掌,将蓝圣凌直直打下了那看不见底的绝渊!
“不要!”
撕心裂肺的一喊,雪云歌挣扎着起身,却根本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蓝圣凌,抱着昏迷的顾唯一,消失在那白茫茫的深渊里,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而雪云歌那一声高喊,让雪逐月看清了那个隐藏在蓝圣凌身下的少女,渐渐坠入深渊之中。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雪逐月,心中一痛,茫然无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瘫软在地。
他做了什么,他亲手杀死了他的一一!他捧在手心里的一一,他爱的快要发疯了的一一,他发誓要给她一生幸福的一一,竟然,是死在了自己的手里!
遭受重创的雪云歌,匍匐着向前,在地面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他的身体已经没有力气,可是却一直一直向前爬去,修长如玉的手掌,已经被磨破得满是鲜血。平日里妖娆绝美的面容,此刻,除了深深的绝望,便只是一点点仅存在心底的希望,希望着,她不会有事。而雪逐月,则是一直呆呆地瘫坐在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低语。
“小姐!”
再也无法保持住冷漠情绪的萧然,悲怆地叫喊,竟是靠近了那绝渊,想要立刻跳下去!可是,老天,竟是连这点愿望也不能满足他。刚刚跃下去的身体,居然被一股奇异的力量给弹了起来,狼狈地跌坐在祭台之上。
而此刻,那绝渊处竟发出了一股蓝光,裂开的缝隙,竟然慢慢在合拢!意识到这一异变的三人,大惊失色,齐齐上前想要跳下去,却发现他们根本动不了,身上没有丝毫力气。不甘,挣扎,绝望,惊恐,一一浮现在那三张惊骇欲绝的面容之上。最后,慢慢的死寂。
出现在祭台入口的,是一身白衣如雪,银发在空中疯狂飞舞的绝美男子。此刻的他,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手上还有着未熄灭的蓝光。看着那绝渊慢慢合拢,再也找不到一丝缝隙,他才松开了手,跌坐在地面。随着他的松懈,雪云歌、雪逐月还有萧然,奇异的发现自己居然可能动起来了。而就在那一瞬间,萧然已是起身,长剑指到了银发男子的喉咙。
秀气的少年,脸上的表情阴沉冷酷,宛如修罗。低哑的嗓音,愤怒的瞳孔,似乎就要滴出血来!
“打开它!”
见男子没有反应,萧然脚下一个用力,狠狠地踢在了他的腹部。绝美的银发男子抱住伤口,被踢得倒退了好几步,却只是躺在地上,低低地笑了起来。抬起头,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溢出,绝美的面容,却带着疯狂的笑意。
“你死心吧,没有用的,哈哈哈、、”
又是一脚,国师的身体被撞到祭台上的铁壁,纯白的衣服已经被染红,挣扎着起身,却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面色阴沉的少年,冷冷地看着他,嘴角吐出阴冷的话语。
“打开它,解除它的封印,立刻!马上!”愤怒的风暴在凝聚,平日冷静无比的少年,此刻,就像一头狂怒的狮子。
“你、休想!”
“噗!”
又是一声巨响,却是从木然失魂中醒来的雪逐月,清冷的双瞳,已是失了冷漠,失了冷静,眼底,弥漫的除了疯狂,还是疯狂!提起已经全身浴血的银发男子,雪逐月的眼中,没有焦距。手下用力,一拳一拳,落在绝美男子的面容,没有停止。
“你还我的一一,还我的一一!”
鲜血,已经将那张绝美的容颜涂满,再也看不清晰。雪逐月像是疯了一般,只是不停地打着身下的男子。萧然眼神一暗,突然上前拉走了雪逐月,留下奄奄一息的银发男子。
“月主子,他会被你打死的。死了,就更找不到小姐了。你先去看看云主子吧,他受伤了。”明明是冷漠的话语,却仿佛充满了温柔,就像在安抚一个暴躁的孩子。奇异的是,雪逐月真的就像是一个孩子般,听话地起身,朝着受伤跌倒在地的雪云歌走去。
呆滞的眼神,僵硬的动作,将雪云歌扶进自己的怀里,雪逐月的眼神依旧是木然的。
“哥,我害死了一一。”平静的语调,像是毫无感情。此时此刻的雪逐月,无论从哪里看,都不像是一个正常人的样子。可是,他却是如此轻柔地扶起自己的大哥,将自己的内力输入对方体内,直到雪云歌苍白的面容浮现点点血色,才停了下来,目光呆滞地看着那条已经密合的裂缝。
不是没有发现月的异常,知道他是无法接受一一竟是被他打落绝渊,才会变得如此。可是,雪云歌已经无法去安慰他,身上的伤口让他痛得没有力气,而心中的伤痛,已经让他几欲窒息。已经没有活着的感觉了,他很冷静,就算心底的怒火,已经燃烧到极致,可是,怎么办,它已经死了。死了,就没有力气,去做别的事了。
已经不想要去问为什么了,他们一心一意想要守候的幸福,总是如此短暂。这样反复无常的折磨,他们已经受够了。
冰冷的手指,覆上雪逐月呆滞的面容,雪云歌微微一笑,却是充满了血腥和戾气。随即,缓缓而诡异道:“月,一一没事的。你不要忘了,一一还等着我们,带她去迟玉呢!我们要去一个很大的山谷,里面开满了鲜花,睁开眼晴,前方就是一条倾泻的瀑布。花丛中矗立着我们修建好的竹屋,一一就在那竹屋里面,等着我们去呢!”
“是啊,我们说好,要给她一个惊喜呢!一一真不乖,居然偷偷的先跑过去了。哥,我们一定要惩罚她,要挠她一整天的痒痒。”嘴角浮现奇异的笑容,雪逐月的脸上开始有了一点神采。
“是啊,月。”起身,阴沉的看着那个被萧然捆起来的银发男子,雪云歌继续道:“所以,我们先把雪域给拿到手吧,这样,那个臭皇帝就不会逼着一一做神祭了。一一喜欢迟玉,我们也把迟玉打下来给她当礼物,你说好不好?”
“哥,这个主意不错啊!对了,还有吟月,那个蓝圣凌老是碍事,哥,我要杀了他,免得他看着那么讨厌。”脸上浮现孩子般愉悦的笑容,雪逐月欢喜着开口。
“好,月喜欢怎样就怎样。我们把所有吟月的人都杀了,便没有后患了不是吗?”走进银发男子,雪云歌面无表情,口气却异常温柔地回答着雪逐月的话。这一幕,看起来竟是诡异无比。
拉起那张污秽不堪的脸,沾上了血丝的银发散乱地贴在脸颊,看起来狼狈不堪。低头,雪云歌缓缓靠近千雅暮的耳垂,一字一句,声音低沉而阴狠。
“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雪云歌与萧然抬起头来,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身红衣如血,脸色惨白的离繁落。精致的眉眼,扫视了一眼被雪云歌踩在脚下的银发男子,眼神一暗。随即在四周扫视了一番,呆滞诡笑着的雪逐月,面色阴狠的雪云歌和萧然,却没有,他想要看到的那个身影。转过头,看着他们,哑声道:“她呢?”
冷漠地看着他,雪云歌讥讽道:“我是该叫你神祭离繁落,还是该叫你小九呢?”
脸色一白,离繁落着急地开口:“她呢,那个女人呢?”
见他们没有回应,离繁落急了,大声嘶吼道:“她呢?她在哪里?你告诉我啊!”
“她是谁?”淡淡讽刺的眼神,蓦地变得凶狠,“对了,还有你啊!没有你的‘好心’,一一怎么可能变成所谓的雪女,还掉下去了呢!”
掉下去了?抓住雪云歌最后的几个字,离繁落喃喃低语,转过视线,却发现祭台上的绝渊竟然是阖上的,难道,死女人,从这里掉下去了吗?不,不会的,都说祸害遗千年,死女人那么坏,就算掉下去了,也会没事的!
瘫软在地,离繁落的表情显得那么绝望而落寞。为什么,他会那么痛呢?死女人,不是他讨厌的吗?可是,从此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给与他最温暖的拥抱和最喜爱的亲吻。再也不会有人,那样单纯的喜欢他,会在半夜的时候,偷偷起来照顾他。她给了他最直接的温暖,哪怕他总是排斥,总是反抗,却从来不放弃,那双对他伸出的手。固执的女人,她从来,都在用行动表示着她的意思,哪怕,违背她最爱的哥哥的命令。是他不懂得珍惜,是他推开了那双愿意给他温暖的手,是他,放弃了她甚至,毁灭了她!
已经什么也听不到了,也不在乎了。不知道哪里出现的黑衣人,在皇宫里面开始了大屠杀,父皇,已经和左相同归于尽,可笑的是,他们死的时候,居然是微笑的,仿佛得到了解脱。那么,他呢,却在这一刻坠入了地狱,从此,再也无法得到宽恕。不论是来自他们的怒气,还是自己内心的自责,很多事情,即使后悔,却已经无法回头。
看着那个倒在血泊之中的银发男子,不可否认,他的内心是喜悦的。国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哪怕早就知道了会有这样的结果,哪怕被所有人憎恨和厌弃,也要伤害她呢?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但是,我恨你,恨你的利用,这一生,我都不会原谅!
可是,我也更恨我的无知,所以,我也要惩罚自己。
微微一笑,却是比哭,还要悲哀。
雪域德昭三十六年末,雪神祭典上发生宫变。左相叛变,勾结吟月和迟玉,大败雪域朝纲,在混战中与德昭帝对刺而死。国师与神祭则是下落不明。同时,宫中出现一股莫名势力,趁乱攻下了雪域,并且自立为皇,两帝为政。而他们,就是现在的云皇与月皇。从这时起,雪域正式亡国,改名为祈归。
祈归有两帝,这是千百年来所有的国家从未出现过的情况,可是,却无人敢提出异议。新皇一继位,便下旨取消了对雪神的祭典,全国各地关于雪神的庙宇和雕像,都要毁掉。凡是有反对者,诛灭九族!对于这些与原本就是雪域民众,对雪神的信仰已经刻骨铭心的百姓,强制地毁灭他们的信仰,起初遭到了许多人的暴乱反抗。可是,经过新皇手下残酷的镇压,便再也无人敢造次。原雪域的大臣,通通都被逐次换掉,新皇早就训练好了管理全国各处的人才,分配到祈归各地。而兵权,也是收归两位帝王所有,并且在建国之初,便开始了对军队的选拔和训练。此举,也引起了其余两国的警惕。
祈归二年,开始大兴土木,修建皇宫。以前皇宫的旧居,还有国师与神祭的殿阁,全部都归于尘土。唯一留下的,却是大殿之上的祭台。不过,此处已被新帝改造,并且列为禁地,赐名望归台。
阴冷潮湿的地牢,阵阵腐烂血腥的气息传来,让人闻之欲呕。顺着冰冷的阶梯往下,夜明珠照亮的巨大牢房里面,一个被吊着的身影若隐若现。灰白色的囚衣,已经是破败脏乱不堪,再加上一些旧的伤痕,一些地方已经干涸成为褐紫。那被吊着的人,全身伤痕累累,光裸露出的手臂和脚环出,除了刀痕,鞭痕,很多地方已经化脓,在空气中散发出一股恶臭。虚弱地悬吊在空中,长长而凌乱的白发,遮住了面容,一时间,分不清是男是女。
奇异的是,那人身边,隐隐有一个淡绿色的光环笼罩。而在他前方不远处,却放着与这地牢格格不入的,一条用黄金打造的华丽长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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