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H城地铁站,墨仁站在空荡荡的站台上,如今再也看不到急匆匆地人群潮水般涌入站台,将原本就拥堵的地铁挤得更像装满的沙丁鱼罐头。地铁到了,墨仁走进去,只有不多地人裹得十分严实地坐在座位上,要么是西装革履,头顶藏海的中年男子;要么是刚刚褪去青涩,走上工作岗位的年轻男女。手上还都带着形式各样的装备,有的是结实的棒球棍,有的是根空心的钢管,还有个哥们更奇葩,直接扯了根桌子腿。各自相隔地很远,警惕地目光望着空手进来的墨仁。见他没什么异样,各自松了口气,将武器放下。
墨仁挑了个不挨着别人的位置坐下。和他坐一个长椅两头的是一个大肚便便、身背公文包的中年男子,他早早地便卸去了头顶的阻隔,露出光洁铮亮的睿智大脑,此时正看着自己的手机,以墨仁的目力,自然能看见是在看一则新闻:国家推出便民无息贷款。允许贷款买车买房一族通过便民无息贷款还清月供。
对面的一位画着浓妆的年轻少女在刷着视频,没有带耳机的她,将手机声音开得大大地。清晰的听见手机里传来枪声和类似恐怖巨兽的嘶吼。墨仁知道,这是最近网上流行的偷拍直播,主要偷拍武装JC击毙狂犬病患者的,有的为了猎奇,甚至直接直播自己干掉狂犬病患者,他们把患病的小患者绑起来,用镜头对准,等着他自己慢慢变异,这些主播们则在边上安插生动的解说。无数人带着各种各样的心态拥挤在直播间里,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只不过似乎这样的直播到最后都是在一阵打斗中画面一阵摇晃,接着静止不动。幸运地话能够看见一波患者就食生肉的血腥画面,接着警笛大作,最后以一阵枪战作为片尾曲。地铁上的人们听着女孩手机外放出的凄厉惨叫声,均是不由自主地脸色发青。有的直接忍不住往随身的塑料袋中吐了起来。即使他们大部分的人在家里早就看过了,但是光是听到这样的声音就能联想到那血腥的画面,难受也是正常。
墨仁安坐在地铁的凳子上,暖气开得不大,凳子开始坐上去还有些凉。观察一会没什么异样出现,他取出几根小木棍,放在自己身子的两边,闭上双眼,看起来好像在闭目养神。
整辆列车都在他的视线之内。车上连同驾驶员一共三十七人,气息上看都没有什么异样。
墨仁眉头微皱,李老头的卦从来没有错过,这个画面也是他当年着重讲过的画面,甚至车上的人的生辰八字都标了出来,比如和他坐一条长椅的中年大叔是七八年生人,戊午属马,寅月寅时出生,家无长财,人无长寿,子嗣断绝。墨仁还特意查过他叫孙景天,是个保险公司的销售经理。
看来变故不是人引起的。难道是物?神思电转,所有的物品在神念中掠过,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墨仁脸色发紧,自己亲自出马都没有发现的东西,看来不是轻易就能化解的。
地铁在轨道上高速行驶着,不时能透过窗户看见外面的隧道墙壁。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既然人没问题,就是地方有问题了。他正准备有所动作,一个急刹车,列车在刺耳的声响中从高速很快停止,巨大的摩擦甚至让这一段铁轨在火花中变得通红。刺耳的声音即使隔着窗户也是令人难受至极。车上的乘客除了墨仁,早就全部变成了滚地葫芦,乱糟糟地叠成一堆,惊慌地叫声萦绕在车厢内。中年胖子孙景天压在人堆的顶端,身下是那个画着浓妆地看直播的女孩。粗大的双手好死不死地刚好盖着两只发育不完全的小馒头上。羞红的女孩想尖叫,只是被一个二百斤的胖子压得喘不过气来,只能徒劳地张着抹着玫瑰红的小嘴,用没什么力气的双手推着孙景天。
墨仁手拉着栏杆,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他没有对人堆投去半点关注,幽深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窗外,只见一双瘦弱的小手捶打着地铁的窗户,泛黄的脸有些青白,一副挨饿很久的样子。只是两只眼眸红色的光芒浓烈,死死地盯着窗户里面的墨仁,好似随时扑上来撕咬的野兽。紧接着,一双双发红的眼睛从黑暗中浮现出来,一张张苍白地小脸凑在窗户上。有的嘴角还带着血污、肉沫。瘦弱的小手捶打着窗户,砰砰作响,手上的血迹胡乱地涂抹在车窗上,好似一幅后现代印象派油画。
车厢里尖叫的声音随着砸窗声戛然而止,人们自发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眼中带着浓浓的恐惧,看着染红的窗户,以及窗户外一双双渴望的双眼。
墨仁的神念掠过这些孩童,刺入黑暗深处,到达一个昏暗的房间里。房间内一片狼藉,鲜血肆意地洒在发黑的墙壁上,一台吊扇悬在房间上方,无规律地摆动着,一条还冒着热气的肠子挂在上面,直直地垂落到地上。满是血污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不成人形的残破躯体,有大有小。几个摄像仪器倒在墙边,靠着通风口的地方摆着几张写字台,写字台上几台笔记本电脑上一片漆黑,墙角还放着几个钢筋焊制的铁笼子,只是笼子上的钢筋早已被掰得扭曲,笼子外面还堆着几叠麻布口袋。车上几道红丝从墨仁手中射出,沿着缝隙从车厢内穿出,绕过正在锤窗的小孩们,直至房间内的电脑。电脑的画面变亮,可以看到上面都挂着几个直播间。一段段惊悚的画面在电脑上快速闪过,墨仁的脸色也越发的黑,望着窗外的小孩,脸色带着浓浓地怜悯。
红丝从房间缩回,化作尖刺,刺入这群小孩的后背脊椎。在黑暗中刺眼的红芒同时熄灭,捶打窗户的声音也不再出现。只是被血污染红的窗户上早已满是裂纹。估计再晚上一会儿,这些可怜的孩子就会破窗而入,将这个地铁化作人间炼狱。
车上屏住呼吸的众人见危机解除,一个个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哽咽声从四处传出。骚臭味更是散发得满地铁都是,估计不只是一个人的量。
墨仁走到窗户旁,举起地铁上的砸窗工具,破开早已裂纹遍布的窗户,只身翻了出去。十几具干瘦的尸体横躺在冰冷的地上,满是尘土的小脸上双眼圆睁,只是嘴角上勾,一抹微笑挂在上面,令墨仁愈发沉郁。
墨仁越过这些尸体,到达那个充斥着血腥与罪恶的房间。身影闪动,来到房间最后面。一个杂物间里放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想来这些人也没有收拾房间的好习惯,墨仁随手挥出,红丝将杂物在墙角堆放整齐,收拾完毕的屋子墙角露出一块漆黑的石头,石头大概成年人脑袋大小,一丝丝血色纹路浮现在石头上面,诡异的是纹路一涨一缩。好似在呼吸一般。墨仁拾起石头,看了一会儿,手一翻,石头消失在手中。
看看血腥的房间,再没发现其他异样,终于长出一口气。身影消失在闪烁的灯光之中。
车厢里惶惑的众人小心的看着车外,有人报警,有人发呆,有人看着墨仁砸开的车窗,试图跟着出去,只是看着车窗外倒伏的尸体,又缩了回去。
黑暗如潮水,涨落之间带起沉在底部的污秽,积蓄着力量,随时准备摧毁这孤立于无尽黑暗中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