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华将长剑还入鞘中,抱拳道:“多谢姑娘相救之恩,在下逍遥门白慕华,敢问姑娘贵姓?”
那女郎笑道:“我也不知我姓什么,我师父叫我红儿,我师妹叫我师姊,我下山后,那些人便叫我红绫仙子,什么仙子不仙子的,你爱叫什么由得你便是。”说着咯咯娇笑,山风一吹,红绫飘动,便如这山间仙女一般,端的清丽脱俗。
白慕华一呆,心想:“这姑娘倒也天真,世上怎会有人不知姓氏?她一身红装,相貌不凡,叫她红绫仙子倒也贴切。”说道:“既是如此,却不知红姑娘来此间做甚?”
红绫仙子笑道:“我见你来这里,便跟着来啦。”
白慕华听了,心下起疑,问道:“在下与红姑娘素昧平生,你跟着我来做甚?敢问姑娘师承何门?我瞧你掌法了得,心中好生钦佩。”
红绫仙子道:“我一直便跟着你,你不知道罢了。”说着嘿嘿一笑:“我师父不让我提起她的名号,你还是别问的好。”
白慕华心中更疑,惊奇之意更甚,听她说一直便跟着自己,自己却浑然不觉,不由得抽了一口凉气,但见她笑语嫣然,明眸皓齿,天姿灵秀,绝非歹人,说道:“红姑娘倒会说笑,姑娘既不愿多说,那咱们就此告辞。”说罢拂袖便行。
徐嵩笑道:“大师兄,这位姊姊一直跟着你,那你睡觉出恭,岂不是都给她瞧见了?”
白慕华一听,脸上登红,随即怒道:“胡说什么!”快步而行。
徐嵩忙道:“咱们不去拜见万掌门麽?”
白慕华道:“那四人既已退去,就不去打搅了。”
徐嵩哦一声,跟着下峰。红绫仙子连忙叫道:“白公子,你……你不愿理我麽?”
白慕华一阵心跳,忙道:“红姑娘这话从何说起?咱俩素不相识,今日你相救在下,只教有所吩咐,自当义不容辞。”
红绫仙子道:“你认不得我,我可认得你,你同那位朱姊姊在山上一同打猎,有说有笑,我全都知道,我……我也想同你一起打猎。”
白慕华一听,不由得愕然,想起在山间同朱英相处月余,这姑娘却全都知晓,不禁又羞又怒,实不知她是何用意,但听她说话,甚是直爽,毫不惧羞,显是涉世未深,心下对她身世更是好奇,说道:“红姑娘这般跟着在下,是谁指使了你?快快说来,倘若在下无意得罪了姑娘,还请指示一二,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红绫仙子秀眉微蹙,说道:“我想要同你一起打猎,便跟着你了,又要谁来指使?你既不愿意,我……我不跟着你便是了,谁要你赔不是。”
徐嵩在一旁听着,他年纪尚小,不知男女之事,笑道:“好哇,原来大师兄在山间养伤,却是同别的姊姊一起,你跟我们说了又有什么打紧,害我们替你担心。”
白慕华斥道:“你老是胡说什么!我……我蒙那朱姑娘相救,帮她打些野味儿,又有什么好说的。”
徐嵩嘴角一撅,说道:“不说便不说,有什么好稀罕,反正这位姊姊也说了。”
白慕华正要再说,但想他年纪尚小,倒也无怪,对红绫仙子道:“在下告辞了,红姑娘多多保重。”携着徐嵩一同下山。
红绫仙子叫道:“喂,你当真不理我麽?”白慕华不敢答应,加快步伐,走的甚急,只听她又叫道:“你说我有什么吩咐,自当义不容辞,我现在有吩咐,你也不理麽?”
白慕华呆了一呆,心想适才蒙她相救,又答允她但凭吩咐,大丈夫一言九鼎,却不能失信于人,停步问道:“红姑娘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红绫仙子见他停下,心中甚喜,笑道:“我吩咐你陪着我玩儿,你肯不肯?”
白慕华闻此一言,哭笑不得,却又疑心,暗道:“红姑娘年纪与我相仿,绝不致如此糊涂,莫非另有隐情?”转头见她笑靥如花,又不像学的,说道:“红姑娘倒会说笑,你我男女有别,如何陪你一同玩?”
红绫仙子皱眉道:“你不愿同我玩耍,直说便是,又来说什么男女有别,你同朱姊姊一同玩,难道朱姊姊不是女的?”
徐嵩越听越是想笑,说道:“师兄,这位姊姊既好心相邀,你同她玩几天便是了。”
白慕华脸上微红,深恐徐嵩误会,教门中上下取笑,忙道:“我与朱姑娘虽相处月余,但我心中尊重她,不敢越礼半步,她对我有相救之恩,自当另作别论。”
红绫仙子道:“难道你心中就不尊重我了?我适才救你,你半点也没放在心上?”
“这……”经她一说,白慕华立时结舌,不知如何是好,见她生性直爽,推脱不得,只得说道:“那红姑娘便约个地点,待我将师弟送回去,定来赴约。”
红绫仙子道:“他有手有脚,又不用你背。从前我总听师父说,江南有个太湖,风景如画,我想去那里玩。”
徐嵩听她说自己有手有脚,不用他背,心中莫名有气,说道:“是了,我有手有脚,又不用师兄背,我自己回去便是。”转身便走。
白慕华连忙拉他衣袖,说道:“徐师弟,那你……你路上小心些,可别招惹麻烦。”
徐嵩道:“是了,谨听师兄吩咐!”眼睛却不看他,显是心中尚气。
白慕华又道:“倘若众师弟问起,你便说我与万掌门相谈甚欢,要多留几日。”
徐嵩道:“是,若各位师兄问起,我决计不说大师兄是同这位姊姊相谈甚欢,要多留几日。”说完斜了白慕华一眼,又道:“师兄还有什么要交代?”
白慕华道:“你回去后勤加练剑就是了。”
徐嵩应了声是,转身径自下山而去。
白慕华见他转过山道,终于不见,这才回过身来,见红绫仙子望着自己,面带微笑,说道:“红姑娘,你要去太湖,这便去吧。”
红绫仙子笑道:“我瞧这山峰甚高,不如咱们去峰顶瞧瞧?”
白慕华既已答允她,自不能反悔,只得点头答应,心中颇觉无奈。红绫仙子一喜,提纵轻身功夫,一跃丈远,笑道:“咱们比比,瞧谁先上去?”不等他回答,双脚一纵,又上去丈许。白慕华忙跟着奔上,几个起落,已与红绫仙子相距不远,忽见她右足一点,纵到山壁前,双掌在壁上一撑,又将距离拉开。白慕华见她内力不在自己之下,心中微感一惊:“不知她留我一人做什么?先前神鬼不觉地跟着我,中间必有缘由,待会儿势必套问一番,究竟谁人指使于她。”当即纵身而上,不急不徐地跟在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奔纵上峰,只小半个时辰便到了峰顶,中途虽未停歇,但内力修为了得,均是丝毫不喘粗气。这峰顶与下方截然不同,遍地雪白,西首崖上凸出的石尖都结上了冰;高处不胜寒,山风一吹,便如针扎刀割。白慕华身上冷的发颤,问道:“这玉珠峰顶常年积雪,红姑娘上来做什么?”
红绫仙子望着峰下,但见山间云雾封锁,远水澄清,遥山叠翠,一览无余,心中大感舒畅,笑道:“你瞧,在这里看看风景岂不是好?”
白慕华一看下方景物,虽然幽胜,终究不抵寒冷,无心观看,只得暗自运功,方得暖和一些。再看红绫仙子时,见她一袭红装,并不如何厚实,但脸上神色自如,似丝毫不觉寒意,心中大奇:“莫非她有驱寒的宝物?站在这雪峰之巅,绝不致这般自如。”说道:“峰顶奇寒,红姑娘不冷麽?”
红绫仙子见他双唇发紫,忍不住笑道:“原来你怕冷,我自小在雪山上长大,这点冷算得什么。”
白慕华奇道:“你……你自小在雪山长大?这可奇了,白某长这么大,倒第一次听说有人从小在雪山上长大。”
红绫仙子道:“那又有什么奇怪的,不瞒你说,我可是偷着下山玩儿的。”
白慕华道:“怎么,你师父不准你下山麽?”
红绫仙子道:“她不准我和师妹下山,她自己也不下山,只有雪婆婆才能下山。”
白慕华心中一喜,暗忖:“你终于肯说出一二,却不知武林中尚有如此人物,待我再问,便知你底细。”说道:“奇怪,当真奇怪,她为什么不准你们下山?那雪婆婆为何又能下山?”
红绫仙子道:“不准就是不准,哪有这许多为什么。雪婆婆是服侍师父的丫鬟,年纪同师父差不多大,我只听师父说咱们山上的宝贝儿丢了,要雪婆婆下山去打探,因此她就可以下山了。”
白慕华道:“原来如此,却不知是什么宝贝?兴许我曾见过,若是你带着宝贝回去,你师父便不会责你偷着下山了。”
红绫仙子听了,心中大喜,笑道:“你待我真好,我高兴同你玩,才不回去呢。”
白慕华一呆,心想这姑娘心性竟如此纯洁,忙道:“我如约同红姑娘玩耍几日,待得时日一过,便要回去了,你不回去,又去哪里?”
红绫仙子道:“你要回去,我便同你回去。”
白慕华霍然一惊,双手摇道:“你一个女子,怎能随我回去?万万不可,逍遥门可不收女弟子。”
红绫仙子眉头一皱,嗔道:“呸,谁说要拜你为师了,咱们也去山上搭个竹屋,就像你同朱姊姊那样,不是很好麽?”
白慕华听她说起朱英,转过身来,脑中浮现她那双漆黑水灵的眼睛,仰头轻轻笑道:“那是很好的,不过……”
“不过什么?”红绫仙子不等他说完,连忙追问。
“不过,再好的人儿在我心中也比不过朱姑娘,我喜欢同她一起打猎。”白慕华闭眼想象与朱英一同砍柴,一同打猎,脸上溢满笑容,丝毫不觉失态。
红绫仙子听了,额头紧皱,说道:“我也会砍柴,会打猎,朱姊姊救过你,我也救过你,难道我不如她好麽?”
“若是要我说她不好,我宁肯不要你救。”白慕华一口回绝,但想眼前这姑娘生性纯洁,不忍说话伤他,转口说道:“红姑娘,多谢你的相救之恩。”
红绫仙子双眼颤动,泪珠正在眼眶里打滚,低头说道:“我偷着下山,路经那座山林,见了你躺在道上,正要去救,谁知朱姊姊忽然出现,便救了你去。我……我觉得好玩,便跟着她,见你们每日砍柴打猎,好不开心,我也就想同你砍柴打猎。后来你告别了朱姊姊,我便一直跟着你,你……你说,是不是那日救你的是我而不是朱姊姊,我在你心里……就是最好的?”
白慕华听她娓娓道来,深情款款,心中一动,心想原来她一路跟着自己却是为此,倒是自己多疑,恐她受人指使,欲对己不利。只是一来他早已将朱英放在心上,二来与红绫仙子初次相识,怎敢随随便便叙那儿女之情?忙转过话头,说道:“红姑娘,你……你不是要去太湖?我陪你去。”
红绫仙子轻轻将眼角泪花拭去,抬头笑道:“好。”
白慕华见她又哭又笑,心中茫然无措,不愿久留峰上,转身下峰。红绫仙子跟在身后,两人缓缓而行,直到山脚,谁也没有多说一句。红绫仙子跟着白慕华来昆仑山时,自骑了马匹,两人各骑一乘,辨明了方向,径往东南方向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