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传来:BYE BYE朱正峰失望地叹道:“她还是不相信我!”
“你太急迫了。”冯丹说。
方绍武看到王梦玲食欲大增,气色也好多了,很高兴,他夹了一块鸡肉放在王梦玲碗里:“这是你喜欢吃的山药炖土鸡。”
“你也吃,别老给我夹。我吃得超量了。”王梦玲微笑道。
“你身体才开始恢复,就是要多吃点。”方绍武说。
“王姨,再喝碗汤。炖鸡时我还放了五钱黄芪,可以补气血。”何小莉把一小碗鸡汤递到王梦玲面前。
“小莉的厨艺大有长进,今天中午的菜味道都不错,盐味也合适。”王梦玲说。
“我知道王姨的口味重,喜欢偏咸。”何小莉说。
“小莉,你今后要买盐业公司销售的袋装精盐,含碘量才达标。”方绍武注视着何小莉。
何小莉点头。
门铃响了。何小莉去开门。
“老爸、老妈,没想到是我吧。”方芳一身防寒服打扮,拎着两个提包进屋。
方绍武和王梦玲又惊又喜。王梦玲抱着方芳,热泪盈眶。
方芳亲着王梦玲:“妈,我事先没有告诉你,是要给你一个惊喜。”
“你呀,跟小时候一样,还是这样俏皮。你该提前告诉我,让我有心理准备。”王梦玲嗔怪道。
“妈,你的病全好了?”方芳很惊奇。
“正在恢复之中。”王梦玲擦着脸上的热泪。
“你们母女俩有的是时间聊。方芳还没吃午饭吧?”方绍武说。
“方芳,想吃什么?”王梦玲拉着方芳坐在沙发上。
“二两煎蛋面。”
“跟你爸一样,老吃煎蛋面。”王梦玲把何小莉叫到身边,“小莉,这是你小芳姐,在北京读研究生,两年都没回家了。方芳,这两年何小莉在我们家做保姆,家里事都是她操劳,成了我们家庭的一员了。”
“谢谢你,小莉。”方芳说。
“小芳姐,我去给你煮面。”何小莉进了厨房。
“方芳,还没有放寒假,你怎么就回来了?”方绍武问。
“元旦就要到了,我请了几天假,回家来看看。”
“课题进行得怎样?”
“很顺利。”
“老方,方芳刚回来,不谈学习,谈点其他的。”王梦玲知道方绍武一提起方芳的学习,又要讲大道理。
“爸,我想去看看外公。”方芳很忧伤。
“不行。你外公还没有判决,不能探视。”
“从小外公就疼我,他省吃俭用,还拿钱给我上大学、读研究生。我一定要去看他。”方芳哭了。
“方芳,你要理解爸爸。你外公卖出的盐,惹了天大的祸,现在还没有彻底平息,市民都盯着我这个市长。”方绍武表情阴沉。
“犯罪要有主观故意,外公他不知道是无碘盐和工业盐,我看他犯不了杀头的罪。你又没有参与贩卖私盐,难道怕株连?当市长,岳父也可以不认了?”方芳连珠炮似地发问。
王梦玲说:“方芳,别惹你爸生气。我请教过律师,他们说你外公可能判缓刑。”
“外公70岁的人了,还可以取保候审嘛。”
“法不容情,我这个市长不能开这个口。”
“就你是个清官!”
方绍武理解女儿的心情,没有生气,平静地说:“方芳,爸爸的品行就是这样,改不了。
说实话,当市长用不着去捞钱,逢年过节的红包就用不完,这个数字你不敢想像。可我看到我们市还有很多农民生活在贫困线上,山里的孩子上不起学,心里难受啊。每年我把收的红包如数交给纪委,由纪委转交给希望工程。我是这样想的,做人,不说做官,要有一个起码的准则,不义之财不能要。”
“你想做个清官,六亲都不认了。”方芳埋怨道。
“方芳,要好好读书,不要被社会上的坏风气污染了。”方绍武说。
“我原来打算研究生毕业后,再去美国深造,现在家里拿不出昂贵的学费,只有打消痴心妄想。明年毕业后到合资企业去应聘。”
方绍武的手机响了,按了接听键:“知道了。十分钟后,你到我办公室来。”他拿起包,准备出门,“方芳,你要去看你外公,去找市公安局你刘叔叔,让他去通融。”
税修夹着公文包,在方绍武办公室门前来回踱着方步。他见方绍武来,推了推眼镜,点头微笑:“方市长,我回来了。”
方绍武打开办公室的门:“老税,这次很顺利吧?”
“我的演讲和答辩成绩不理想,主要是因为工作忙,没有很好地准备。”税修满脸丧气。
“有几个人竞争姚前市常务副市长那把交椅?”方绍武本想不谈这个话题,但考虑到税修是要调走的人,出于礼貌跟他侃一阵子。
“有五人,但那四人的资历都不如我,我当正县级已经五年了。”
“凭你老税的能力,那个位置非你莫属。”
“省上范大姐在电话里对我说,这次要看综合素质,不是单凭某项成绩。”
“既然范大姐这样说,你可以放心了,准备走马上任啰。”
“说实话,真的要走,我还舍不得离开双岭市。在这里工作十多年了,有了感情。”
“人往高处走。再不上,过了年龄就提不起来了。”
“如果我走了,方市长你还得要个人协助你抓工商企业,为你多干点具体事。”
“你走了,秘书长的人选由组织上定。”
“我推荐一个你熟悉的人。”
“谁?”
“市经贸委主任徐昌培,一直抓工业,有经验,是秘书长的合格人选。我也向市委白书记和组织部推荐过。”
“你知道,我这个市长只管经济,不管人,我说了不算数。”
“你是常委、市长,你完全有权提出候选人。”
“今天不谈这事。”方绍武看出了税修的意图,就是要他表态,只要他点头,税修就可以去为徐昌培上下活动。他知道税修这方面的才能,一定能活动成功。
税修也看出了方绍武的心思,对他有些看不惯,又不便说出来。在原则问题上,方绍武从不和稀泥,要坚持到底。便和颜悦色地说:“我在方市长手下这几年,学了很多知识,尤其是学到了怎样总揽全局的工作方法。”
“你老税对我的工作支持很大,政府的许多文字工作都是你亲自操刀,辛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还有一件事,要向方市长汇报。”税修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省府办公厅通知,要求各市报一至三家优秀民营企业,报一名优秀企业家,明年春省政府召开经济工作会议要表彰。”
方绍武接过文件看了一遍,批示道:“报三家民营企业,由市经贸委落实并组织材料,优秀企业家暂不填报。”他把文件递给税修,“你督促落实。”
税修看了方绍武的批示,心里很不舒畅,他说:“方市长,优秀企业家只有一个名额,我们自己不能弃权,这也是体现市政府的工作实绩。”
“你说应该报谁?”方绍武知道他又要抬出周文革。
“革兰集团今年又新上了项目,新安置了100多名下岗工人,上缴税利也比去年增加了。
这样的企业在全省来说也不多,周文革评个优秀企业家,当之无愧。”税修说。
“有人反映革兰集团的报表数据水分很大,有许多下岗工人上岗不久又下岗了。而且,闹得全国闻名的私盐案,与革兰化工厂有关系。”方绍武的语气很尖锐。
“方市长,这些都需要事实和证据,我们市级领导,必须要站在市场经济发展的全局来分析这些现象,有的是嫉妒别人发展太快,无中生有地捏造谎言污蔑他。”税修极力为周文革辩护。
“老税,你的心情我理解。最近一段时间,革兰集团暴露出了一些问题,有的事实确实存在。我们不能否认革兰集团为我市经济发展作出过贡献,但是,对周文革这样的企业家,他的经营方式和手段,需要我们重新认识,优秀企业家的帽子暂不给他戴。”方绍武态度很坚决,让税修没有回旋余地。
税修垂头丧气:“既然不能统一认识,就放弃这个名额。我去找徐昌培落实这项工作。”
方绍武盯着税修离去的背影,感到很陌生。跟他共事五年多来,上班时表情不温不火,处理事情圆滑,投机性强,很多人还很佩服他这种才能。对待市上四大班子的正、副职和省上来的各级领导,都是笑脸相迎,有人称他是“微笑外交家”。在工作中还称得上兢兢业业,许多文字材料都是他熬更守夜推敲出来的。令人不解的是他对周文革、徐昌培有特殊感情,超过了工作范围和正常交往。他特别喜欢到省上去拉关系,到省城去办事都是马到成功。可是许多人都在私下议论:“只要给税修送钱、送女人,没有他办不了的事。”说归说,没有真凭实据,谁能把他扳弯?记得当年上任市长第三天,税修到办公室对他说:“方市长对双岭市的工作不必多虑,政府工作我熟悉,一定给你当好参谋和助手,我有这个潜质。像我这种人在双岭市屈指可数。希望今后有挪动我的位置的机会,请方市长多美言几句。”言下之意谁都明白,他税修还不只是秘书长这块料。如今他真的要升了,任姚前市的常务副市长是木已成舟。方绍武想到这里,他总觉得税修跟他存在很大距离,不是志同道合的人。隐隐约约感到,使用这样的人,对党和人民的事业极为不利。
他拨通了市纪委书记郝坤东的电话:“老郝,我是老方,请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帝豪茶楼包房。
周文革和徐昌培默默地对坐着,不停地抽烟。税修推门进来:“两位兄弟,怎么愁眉苦脸,又遇到拦路虎了?”
“哪像你税秘书长,春风得意,官运亨通。我俩是运交华盖,败走麦城。”周文革对税修得意洋洋的样子看不顺眼,说了一番嘲讽话,让税修听起来,觉得是真话。
“周董的话有些欠妥,我们三兄弟是桃园之情,荣辱与共。谁升了,是大家的荣耀,谁败了,也是大家的羞耻。因此,不管遇到什么艰难险阻,我们都要精诚团结,并肩战斗,共渡难关。”税修认为他俩勇气不足,需要鼓劲。
“秘书长,你不要尽说些书面语言,像讲话稿一样玩弄文字游戏。要针对实际问题,提出解决办法。”徐昌培绷着脸。
“你说说,又出了什么麻烦事?”税修吹了吹浮在茶水面上的茶叶。
“李生华被抓回来了,已经向专案队交代了贩卖私盐的全部事实。”周文革说。
“这是好事啊。”税修笑着。
“朱洪明也可能跑不脱,他知道的事比李生华还多。”徐昌培着急地说。
“也不是坏事。”税修仍然微笑着。
周文革圆睁双眼:“此话怎讲?”
税修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说:“二位想想,双岭市出现了工业盐中毒的群体死亡事件,影响恶劣,不抓获犯罪人员,市政府和执法机关就不好向上级交代,必须无止境地追查下去。查的时间越久,暴露出的问题就越多。而今政府部门处理事情都是追求的结局,只要处理几个人,这个事件就可以画句号了。”
“会不会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到周董?”徐昌培问。
“哈哈哈——你徐老弟是杞人忧天。朱洪明他们做的事,周董亲自参与了?是周董叫他们去贩私盐?我想周董是不会去干这些违法乱纪的事。共产党的法律不搞株连,谁违法,谁承担法律责任。罪行法定,这是我国法律的一个基本原则。”税修振振有词。
“还有一个情况,税秘书长也许知道。”周文革递给税修一支烟,“我听说市纪委在追查拍卖氮肥厂的事。”
税修轻轻地弹了弹烟灰:“还有谁知道核心机密?”
“只有我们三人。”周文革说。
“这就对了。我们三人就是一个封闭的金字塔,不管外面怎样议论,他们是看不清里面的。只有自己说出去,别人才知道。这件事的分量都清楚,谁愿意葬送自己的政治生命!”税修不想再提这件事,他认为安全系数很大。
“我担心纪委追着徐主任不放。”周文革总感到这件事对他的威胁很大。
税修站起来,指着徐昌培:“老徐,你的防线一定要守住,不要被几句大话把你搞崩溃了。
我有言在先,谁要是乱说,我决不认账。”
徐昌培只要激动和紧张,血压都会升高,脸红得像烧红的生铁:“我,我徐某人即使坐牢,也一人扛着,不会说秘书长和周董半句脏话。”
“徐主任,你不要说不吉利的话。这件事,我反复分析过,有惊无险,他们找不到证据。”
周文革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便转移话题,“秘书长要高升了,我们应该高兴,今晚好好庆贺一番。”
税修笑道:“如果这次不出现意外,到姚前市任常务副市长十分稳当。今后兄弟们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会鼎力效劳。”
周文革说:“我想明年到姚前市去发展,希望你开绿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