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的铃声把他吵醒,是市长方绍武打的,语气很严厉,批评专案队查缉私盐不力。他正要申辩,方绍武已关了手机。他很纳闷,方市长今天不像以往那样,遇事先调查研究,然后再作决策。是啊,再有私盐贩卖,我这个主管盐业的一把手,的确不好向人民交代!他想到周文革今天和方市长在一起,也许是他把这一情况报告给方市长的,真是他,目的又是啥?是标榜自己?暗算别人?转移查缉视线?还是要达到他不可告人的政治、经济目的?可能都包含在里面。邱浩成感到这场斗智斗勇的查缉与反查缉的战斗即将进入白热化,还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插曲。不管这场仗多么惊险、多么激烈,都要准备打赢、打胜!“吃饭了。不要光想着你那氯化钠。”妻子苏婷往碗里盛着饭。
“爸,你猜我考试成绩名列全校第几。”邱杰扬着手里的成绩通知单。
“第十名。”邱浩成知道儿子的成绩至少在前三名,有意激将他。
“老爸你呀,平时又没时间辅导我的学习,还拿老眼光看人。”小杰有些赌气,“是第二名。”
“有啥骄傲的,我以为是第一名。”邱浩成拿过儿子的成绩单。
“我比第一名只差零点五分。”
苏婷端来一钵汤放在餐桌上:“快吃饭,菜都快凉了。”她给儿子夹菜,“这是小杰爱吃的烧凉粉、魔芋烧鸭。”
邱浩成看着妻子那高兴的样子,便打趣道:“真是有了儿子,就忘了丈夫。”
苏婷调侃道:“哟,你和小杰年龄一样大,也要大人给你夹菜?”她夹起几片猪肉,“来,这是小成爱吃的回锅肉。”
邱杰看着爸爸嘿嘿地笑。
邱浩成用筷子敲着小杰的碗:“快吃,笑啥?你妈说我像个小孩子,是因为我不做家务。”
苏婷又往小杰碗里夹菜:“小杰,下次要争取考到第一名。以后上北大、清华。”
“我才不上北大、清华,我要上盐校。”
邱浩成拍着儿子的头:“你是个有志气、有理想的好孩子。”
苏婷吃惊地看着父子俩:“这硬是遗传基因的作用。”
“对呀,这说明才是正宗的嘛。”小杰用纯洁明亮的眼睛看着妈妈。
三人都大声地笑起来。
电话铃声打断了笑声。
苏婷接电话,对方没有说话。
“是谁打错了。”邱浩成思索道。
苏婷刚坐下,电话铃声又响了,她过去拿起话筒,里面还是没有声音。她放下电话,铃声又响了,她拿起话筒,里面仍然没有声音。她惊恐地看着邱浩成:“是上次……”
邱浩成锁着眉头示意她不要说,他拍着儿子的头:“小杰,你把饭端到你房间去吃,我和你妈谈点事,是学生娃不能听的事。”
“我又不是小孩子,为啥不能听!”小杰撅着嘴,不高兴。
“听话,小杰,快去!”苏婷推着儿子。
小杰进了屋。邱浩成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去:“我分析是上次打恐吓电话的人干的,他们又在警告我,叫我不要查下去。真是黄粱美梦,难道几个电话就把我吓倒了!”
小杰把门拉开一条缝,在偷听。
苏婷有些惊慌:“你出门一定要提高警惕,防止那些人伤害你。不要让小杰知道这些事,否则会影响他的学习。”
邱浩成又喝了一杯酒,平静地说:“苏婷,不要怕,振作起来,要相信邪不压正!”
小杰跑出来,把胸脯一拍:“爸、妈,我才不怕!古人说得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邱浩成笑了:“这小子长大后又是一条好汉!”
电话铃声又响了,邱浩成拿起话筒,是李志云的声音:“邱处长,接到密报,革兰化工厂的仓库里存放着大量私盐。特请示你,什么时候采取行动?”
“不要鲁莽,谨慎行事。你通知专案队的同志立刻到办公室研究具体行动方案。”
专案队的成员很快集合到盐政稽查处会议室。卫东还是一脸的倦意:“我刚睡了一会儿,还在做梦,李科长就给我打电话,又有啥急事嘛?”
“明知故问,没急事还叫你?”冯丹用发涩的眼睛看着他,其实她也是睡意蒙眬。
“你干吗老教训我,我不比你差。”卫东对冯丹的话颇有不满。
“这有什么奇怪,办案就跟打仗一样,赢得了时间,就赢得了胜利。前年我和贾刚追捕一个携款潜逃的罪犯,三天三夜没睡觉。”朱正峰是个乐观人,精神饱满,只要一说有案子,他都显得有用不完的劲。
“自吹自擂,我们有时查缉私盐,也是几天几夜不睡觉。”冯丹露出毫不示弱的神色。
“我才睡了五分钟。”邱浩成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你们比我先到,了不起。”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李志云,“李科长,你先说。”
“刚才我接到举报电话,昨晚我们查获的两车私盐是从革兰化工厂拉出去的,现在厂里的库房里还存放着大量私盐。”李志云对大家说。
“马上去查封!”卫东把桌子一拍。
“情报是否准确?”冯丹闪着充满智慧的双眼。
“要想办法核实一下,做到有的放矢。”朱正峰琢磨着。
“革兰化工厂刚开始投产,周文革是有影响的人,也是个难以对付的人,要动到他头上去,一定要有足够的证据。”邱浩成思考着,“我们专案队,要利用我们的特点和优势,采取一个巧妙的办法,获得扎实的证据后,再采取行动。”
“头儿,还是你想个周全的方案。”冯丹心里清楚邱浩成在指挥查缉私盐中有经验,点子多。他可能已想好了妙计。
邱浩成踱着步:“我有个想法,冯丹对私盐的各种包装和伪装都有较强的鉴别力,但是,搞稽查的没有侦查权。朱正峰是经侦支队侦察员,有侦查技巧和应变能力。今天是礼拜天,你们两位装成……”
“一对情侣。”卫东抢着说。
“又在接下句。”冯丹挖苦了卫东一句。
邱浩成笑道:“对,谈情说爱的情侣。在他的厂区转悠、观察。”他打着手势,“注意不要让别人识破你们的意图,要找到私盐的存放位置和数量。”
“这个办法好,具体方式我知道怎么做。”朱正峰高兴地拍着手。
坐在朱正峰旁边的贾刚扯了一把他的衣角:“朱哥,一箭双雕,求之不得。”
朱正峰踹了贾刚一脚:“去你的,莫患红眼病。”
邱浩成也风趣地说:“冯丹,这次你和正峰可以由地下活动转为公开作业了。”
冯丹脸颊绯红:“邱处长,你也相信他们胡说。”
“不要害羞,你俩真的有那个想法,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我愿当这个月下佬。好,不说闲话了,你俩出发,我们等着听好消息。”邱浩成挥着手说。
朱正峰的脸也有些潮红,他面向冯丹,视线落在她的笔记本上:“我们都回去换上便服,等会儿我骑摩托车来接你。”
朱正峰驾着摩托车飞驰在工业开发区的干道上,冯丹坐在后座上,心有点虚:“你开慢点不行吗?”
“你搂着我的腰。如果还有点怕,就抱紧点。”朱正峰正视前方。
“你在说啥?”由于耳边的风呼呼地叫,冯丹没听清朱正峰的话。
朱正峰侧过头:“把我抱紧点,我思想不会抛锚。”
冯丹娇嗔地打了他一拳:“我晓得你又想耍花招。”
朱正峰把摩托车停放在饮料厂门口:“我们散步去,挽着我的手。”他把胳膊肘拐向冯丹。
“我才不挽,走拢点就行了。”冯丹有点羞涩。
“怕什么,工作需要嘛。”朱正峰一脸的得意。
冯丹生硬地挽着朱正峰的胳膊,走到革兰化工厂大门口,突然从旁边冒出两个保安,身穿蓝色制服,扎着宽宽的牛皮腰带,一个胖墩儿,一个瘦高个儿,拦住他俩的去路。
胖墩儿把脸一横,鼓着“二筒”样的眼睛,声音像敲钟:“你们干啥?”
朱正峰笑着:“我俩转街,顺便参观化工厂。”
瘦高个儿目光落在冯丹的胸脯上:“看样子,不像坏人。”
冯丹心里很不是滋味,暗暗骂道:“狗仗人势。”
胖墩儿嘴上叼着半截香烟:“只许看花园,其他地方不准去!”
冯丹挽着朱正峰:“走。”
朱正峰打量着冯丹,穿着蓝色暗花呢短裙,上身穿着件鹅黄色羊绒外套,内穿雪白的衬衫,脚穿玫瑰色皮靴,乌黑柔顺的头发就像瀑布一样倾泻在两肩。他扯了扯自己有很多褶皱的灰色夹克,显得很腼腆:“你今天好靓,完全像一个参加约会的人。”
“我说你多少遍了,总是自作多情。”
“我每次都满腔热血,都被你那冰一样的语言冻结了。你是看不起我这个人,还是看不起我这个职业?”朱正峰想掏出冯丹的心里话。
“你要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明说现在公众对你们警察的口碑不太好。”冯丹心想她对警察了解不深,也不知这种说法有没有依据。
“有些人不理解警察,期望值又太高,把个别现象看成普遍规律,是认识水平的差距。”
朱正峰纠正这种误解。
“你又在讲大道理,毛病还不少呢!”
“嘿嘿,以后你就认为我这是优点了。”
“言归正传。那边像仓库。”冯丹指着三车间后面那幢厂房。
“悄悄走过去。”朱正峰前后左右看了一遍,没有人在注意他俩。
这是一幢约1000平方米的平房,三面没有窗子,正面有一道铁门,上了两把大锁,铁门的上方有一个小窗。冯丹在铁门外想通过门缝观察里面,但缝隙太小了,看不见里面。凭着职业的敏感,从里面散发的气味辨析,她断定是存放盐的仓库。是否还有货,需要在小窗上观察。
朱正峰看着冯丹心急的样子,心生一计:“来,你踩在我肩上,抓住窗台往里看。”
“呀,食盐!”冯丹的头探进窗子里,惊讶地叫道,“还有几十吨。”
“下来,我们走!”朱正峰也很兴奋。
“往哪走!”两个保安出现在身后,胖墩儿大声吼,“我一看,你俩就不是好东西,到保安部去!”他舞动着电警棍。
朱正峰把冯丹慢慢放下来,指着两个保安,“你们在吼啥,本大人是警察,在执行任务。
”他想已经找到了证据,要公开自己的身份。
“你是警察?”瘦高个儿把电警棍按得火花“叭叭”响,“拿证件来!”
朱正峰习惯地掏警官证,糟了,刚才换衣服时忘了带证件,他便解释:“没有带,未必还有假!”
“我看是个冒牌货,到保安部接受审查。”瘦高个儿的电警棍冒着串串火花。
到了保安部,胖墩儿虎着脸,气势汹汹地用电警棍指着朱正峰:“你俩是偷东西,还是想找个地方做那个事?”
冯丹气愤至极:“你放屁,他是经侦支队的侦察员!”
瘦高个儿用手捏着冯丹的脸:“这么漂亮的脸蛋儿,谁见了都想上!”
朱正峰攥紧了拳头:“不许你污辱她!”
“你想打架?”胖墩儿举起拳头向朱正峰打去。
朱正峰敏捷一躲,左手拨开了他的拳头,右手握拳闪电般地打出去,击中他的腹部,胖墩儿一个趔趄,倒将下去。瘦高个儿扬起电警棍打来,朱正峰一个飞腿,电警棍被击落在地,他捂着手“哎哟”直叫。
冯丹拍手叫道:“正峰,打得好!”
朱洪明从门外冲进来:“住手!谁吃了豹子胆敢在这里打人!先关起来,等周董回来处理。”
又进来两个保安,把朱正峰和冯丹关进另一间屋,锁上门。
胖墩儿揉着屁股:“朱总,要把这对狗男女狠狠地收拾一顿。”
朱洪明拍着胖墩儿的脑壳:“你小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些大事要请示周董。”他突然想起周文革今天在陪方市长,不能搅了他的雅兴,“保安部是夏总在分管,我给她打个电话。”
夏兰在帝豪保龄球馆陪税修甩了五局,她的手膀已开始酸痛,额头上冒着晶莹的汗珠,服务生递给她一张热毛巾。她擦干了脸,身上还是汗淋淋的,她脱掉外套,穿着半透明的紧身内衣,很想到包房喝茶休息。但税修兴致正高,还在不停地甩球,他的技术好,又接连打了两个满分。他看到夏兰疲惫不堪,笑着走过来:“小兰,你累了?我陪你去休息。”
他俩到茶厅,要了一间包房。服务小姐按他们的口味,给税修泡了一杯龙井,给夏兰泡了一杯青山绿水。
税修嘴在喝茶,眼睛却扫视着夏兰那白色的半透明的紧身内衣,在朦胧的灯光下,皮肤和内衣融为一体,双乳的形状活灵活现,随着她的呼吸,双乳起伏着,在吸气的那一刻,就像脱手的两个保龄球,向前飞去。税修摘下眼镜,身子向夏兰的身边挪动着:“小兰,原氮肥厂有部分工人反映,你们的安置款没到位,骗了他们。我看要引起重视,下岗工人的事是敏感问题,弄不好会影响稳定。”
周文革今天交给夏兰的任务,就是为这件事,要税修出个点子。想不到他先说出来了。夏兰甜甜地笑,语言也充满了甜味儿:“秘书长,你要帮我们撑起。老周讲要给下岗工人一次性买断工龄,需要200万元,目前没有这笔资金。”
税修把身子往夏兰那边靠,夏兰往后移了一点,税修又进了一点:“买氮肥厂应该是500万,你们只出300万就搞定,现金只付了100万,200万是安排职工的,资金不到位不好交代啊!”
他的言辞虽然强硬,但语气非常谦和。
“总共是400万买断。”夏兰说。
税修知道她说的是周文革拿钱“打点”的事,心想又不是我一人吃了独食:“你们得的是大头。”
“说服工人有啥办法?”
税修左手搭在她的肩上,右手摸着她的大腿,嘴凑到她耳边:“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夏兰很紧张,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想挣脱,又怕得罪了他,周文革知道了会发脾气。搜肠刮肚地想着对付税修的法子。恰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暗自高兴,真是救星来了。她拿开税修的手,红唇凑到他的耳朵边:“秘书长,我接个电话。”她打开手机,“是朱总,嗯,你们把事情搞大了,后果严重,我马上回来。”她合上手机:“秘书长,改天你约我,公司有急事,我要回去处理。”
税修拉长了脸:“好吧,我约你可不能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