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追!别让她跑了!”
是夜,本无人迹的山林中,今日突见一队人马,手持火把进入山里,像是在追什么人。
“我这边没有人,你们那边找到了吗?”一脸上带疤的男子问。
独眼的男人啐了一口,回道:“啧,我这边也没有。妈的,要是找不到那个小贱人,我们全都得死!”
旁边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狠狠锤了下树干:“可恶……要不然我们也跑吧!回去肯定没有好下场,我们不如赶紧跑!”
独眼男子:“你他妈以为我们跑了宗主就会放过我们?你忘了地宫里那些毒尸了?”
贼眉鼠眼的男人反驳:“现在逃跑还有希望,要是不跑肯定会死!”
面上带疤的男子非常不耐烦地打断两人:“好了!够了!你们与其在这里吵还不如赶快找那个小贱人,说不定再找一会儿就找到了。”
贼眉鼠眼的男人完全不吃他这一套:“呸,这句话你自己信吗?先不说我们找不找得到人,就算我们找到了,就能把人带回去吗?那个贱人好歹也是宗主的徒弟,就算她身受重伤,我们也不一定拿她有办法。”
带疤男人也怒了:“那你说该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这样等死吗?”
就在几人争执不休时,远处的男子发现了什么,朝争吵的几人大喊道:“你们快过来看!这是什么!”
几人凑过去,发现了草丛中一大滩血迹,像有人曾在此驻足,而后离开时滴落的斑斑血迹一路延伸到大山深处。独眼男蘸了一点血迹闻了闻,道:“是人血,新鲜的,血迹的主人经过这里没多久。”
几人一听独眼男的话,眼睛里瞬间燃起火光。
贼眉鼠眼男目光灼灼:“是千山雨那个小婊子吗?”
独眼点点头:“九成,血里带毒,也就她了。”
“这么多血,她伤得不轻吧?”
“肯定的,”独眼男站起来笑了笑:“就算是天王老子,流了这么多血也该死了。”
带疤男子大笑几声道“天不亡我”,又抽出挂在腰间的刀,拿上火把便沿着血迹一路追赶而去。
贼眉鼠眼的男人看带疤男先行追去,拍了下大腿破口大骂:“妈的刀疤脸!你他娘的别想独占功劳!”说罢只提着刀就追了上去。
独眼男与发现血迹的男人对视一眼,耸了耸肩:“好歹老四你是功臣,三哥我算半个功臣;咱俩还没说啥呢,那两个只会动嘴皮子的就先去抢功了。得!咱哥俩就是劳碌命。”
老四站在原地,目送刀疤脸和贼眉鼠眼男跑远不见身影,木讷呆滞地仿佛没有听到独眼的话。
独眼男只当老四还在气刀疤脸和耗子先跑了,他拿起插在地上的火把,拍了拍老四的肩膀:“咱哥俩也该走了,要不功劳可就真都没喽!”说罢便沿着血迹走向山林深处。
*
独眼老三走了半天,也没看到刀疤脸和耗子的身影,他心中纳闷,却只能继续沿着血迹往前走。
夜越来越深,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一时间,独眼老三仅能凭手中的火把看清周围的景象。独眼老三心底发毛,有些害怕,却在听到身后老四的脚步声后又放心下来。
‘怕什么,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独眼老三想。
又过了半晌,独眼老三仍是不见刀疤脸与耗子的身影,地上的血迹却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四周不知何时起了雾,一点风吹草木和虫蛇爬过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独眼老三拿着火把的手忍不住发抖,另一只手握紧了腰间的佩刀。他不信牛鬼蛇神之事,此刻却不敢停下。他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脚步声,以及身后传来的老四的脚步声。
‘还好不是我一个人。’独眼老三想。
他正要松口气,却突然发现了一个恐怖的、让人崩溃的事:
‘……怎么不闻老四的呼吸声?’
独眼老三不敢停下,更不敢回头,他不知道此刻自己身后的“老四”还是不是真正的老四,只能不停地走下去,期盼着能早点追上刀疤脸和耗子。
他加快脚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也加快,他又慢下来,果然又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慢下来的声音。
‘如果我停下,身后的东西也会停下吗?’
独眼老三受不了这般像架在火上烤的煎熬,便停下脚步;身后的脚步声果然停下,独眼老三驻足静听,终于确定身后的已经不是老四了。
他咬了咬舌尖,刺痛缓解了颤抖,左手握紧火把,右手放在了佩刀上。独眼老三心一横,“唰”地抽出长刀、转身朝后砍去。
谁知转身后,独眼老三却发现自己身后空无一人。
冷汗瞬间流了下来,独眼老三再也没有去找刀疤脸他们和千山雨的心思,他一手拿着火把来回扫视四周,另一只手拿着刀挡在身前,就怕突然出现什么怪物。
独眼老三不敢在原地久留,他朝着山下狂奔,却发现自己跑了一段时间后又回到原地。而那个脚步声,也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他。
他不断朝着不同的方向狂奔,却每次都回到原地;他无数次转身挥刀,却一个身影都没有看到。独眼老三的精神逐渐崩溃,他神色癫狂、双目发红,胡乱挥舞手中的刀。
“出来!你给我滚出来!”
“我知道你在这里!我不怕你!你快给我滚出来!哈哈哈哈哈哈你滚出来啊!”
夜仍黑着,雾还是那么浓。独眼老三的声音却像石子投入大海,没掀起一点波澜。
突然,独眼老三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笛声;笛声呜咽诡异,仿佛夜哭野鬼。独眼老三目呲欲裂,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那是一团阴影。
不知何时有个少女站在阴影里,头戴珠蝶银冠,银穗坠着玉珠从两鬓垂到胸前;少女身着深紫异族服饰,外披的长衣衣摆还挂着几个铃铛。
少女手持一支血红玉笛,笛身光滑似镜,独眼老三听到的笛声,就是那少女用这支笛子吹奏出的。
少女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吹着笛子,本是一副非常美丽的画面,对独眼老三来说却不亚于恶鬼从地狱爬出。
“千山雨——”独眼老三发出不可思议地凄厉尖叫,以至于发出的每个字音都变了调。
千山雨对此反应非常冷淡,只掀了掀眼皮,随即又垂眸,仿佛独眼老三喊的不是她的名字。
“你个贱人——”独眼老三的声音完全变了调,他挥舞着长刀砍向千山雨,刀落下后受伤的却是自己。
独眼老三不信邪,又瞄准了千山雨抚笛的手,他狞笑着劈过去,千山雨也没有躲闪。刀落下后,却是他的手断掉。
“啊啊啊啊啊啊——”独眼老三捂着自己断掉的手在地上打滚,一边还在辱骂千山雨。
火把早就掉在地上,闪了几下就灭了。于是独眼老三自然没有看到一缕如烟状的黑气缠绕着攀上他的身体,而起点,正是他的断肢的接面处。
失去火光后,笛声仿佛卸下枷锁般越来越大,诡异的调子在黑暗中盘旋,黑气渐渐吞噬了独眼老三的身体。
曲终,乌云散去,月光照地。
千山雨捡起快要熄灭的火把,瞥了一眼独眼老三的尸体,向山上走去。
*
刀疤脸抓着老四的领子狠狠摇晃,脸色难看:“妈的,不是你最后和老三一起走的吗?老三怎么死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老四脸色惨白,“你们走了之后我跟三哥说了几句话就走了,谁知道走了一段路后才发现三哥根本没跟上来。那时候我也没想别的,就想着赶快追上你们,所以没注意。谁知道三哥竟然、竟然死了……”
“啧,废物。”刀疤脸松开老四,啐了一口。
耗子蹲在独眼老三尸体前,面如金纸。他之前跟刀疤脸率先沿着血迹去找千山雨,却没想到血迹到半途就没有了;两人在周围找了一圈,千山雨没找到,却遇见了独自追上来的老四。三人商量后觉得先按原路返回,找独眼老三一起找人,却没想到一路上没遇见老三,倒是在最初的地方发现了老三的尸体。
独眼老三的尸体完好无损,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只有表情十分狰狞可怖、扭曲非常。
耗子又想打退堂鼓了,他看看老三的尸体,看看刀疤脸,又看了看缩在一边的老四,斟酌道:“……要不我们先下山?”
“下个屁!”刀疤脸怒骂,“老三就是落单后被千山雨那个小丫头干掉了。咱们三个继续上山找,只要咱们不分开走,受重伤的那个贱人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
“可是……”
“可是什么!快走!”
耗子犹豫了一下,觉得刀疤脸的做法虽然冒险却也有道理,况且他们无功而返也是死路一条,不如赌一把。他点点头,潦草地掩盖了下老三的尸体后,再次与刀疤脸、老四上山。
刀疤脸等人上山后,一个黑影来到独眼老三尸首前。他颇为嫌弃地观察了一下独眼老三的死状,道:“幻毒幽梦,果然是你最擅长的手段。”
黑影拿出一个玉瓶,把其中的液体灌入独眼老三的口中。不一会儿,尸体的手抽动了一下;一盏茶的时间后,“独眼老三”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
“很好,现在带我去找杀你的人吧。”黑影对“独眼老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