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少年从军行,横刀直赴雁门关。
人已亡,酒还在。
人故去,情还在。
——《风逝》
故事很长,这可以是一个忧伤的故事,也可以比喻成一曲凄美的长歌。风终是吹它不散,于烟雨之中,朦胧不透。
因为,有人将长长的故事刻成短短的词阙。
现在,让我们拆开词阙,开始那属于它的故事。
……
一片桃林,落花纷纷。
一条小河,清澈明媚,犹如萦带,缠绵于桃林之中。
一阵微风,清凉如纱。
风,拂着片片落花,轻轻浮在潺潺流去的小河之上。
小鸭子们在碎浮于水面的桃花之中戏水,嘎嘎叫着,好悠闲。
一抹纤细的身影,映在落花之间。
阳光透过树枝,斑驳洒在她的眼睫毛上、耳根后、脖子间,还有乌黑的长发之上。
今日,纳兰甄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又来到了这片桃林。
婴儿咿咿呀呀,稚嫩的手拉扯着母亲的长发。一片粉色的花瓣轻轻落在婴儿那小小的鼻子上,让他打了个喷啑,花瓣又轻轻落在母亲小巧的肩头上。
她常抱着孩子来到这片桃林,只为等一个最爱的人。
那个人,或许现正与敌人在沙场厮杀吧?
她与他,从小青梅竹马。
春天,双双在这儿捡花瓣;
夏天,双双在此倚靠桃树乘凉,吓唬小河里的小鸭子拍着翅膀嘎嘎直叫;
秋天,他在树上摘桃子,她在树下拉着裙摆接住桃子,然后在小河里洗了,靠着桃树吃着桃;
冬天,两个人在这片被白雪装饰的桃林里,落雪中,堆着雪人,裹着雪球。然后,他会握着她的双手,在她手里哈着温暖的气。
多么快乐的日子啊!纳兰甄想,一丝甜甜的笑意涌上嘴角,感染了那斑驳的阳光,那片片的落花,构成一幅美丽的画。
不知不觉,随着长大,她成了少女。
一颗少女的心,不知从何时起,一想到他,砰砰乱跳;一见到他,咯咯傻笑;一梦到他,更是幸福极了。
十六岁那年,她把他约到这片桃林,落花流水,春光乍泄。她脸红着对他说:“我要你娶我。”也是在这片桃林,她成了他的人。
大婚当夜,喝得醉醺醺的他握着她的手,打着酒嗝说:“甄儿,我荆无常,此生定不负你。”
于是,红盖头里的那张俏脸甜甜的笑了。
当她肚子隆起的时候,边关告急,敌国天丸大军突破长城,越过黄河,大楚王朝岌岌可危!
当招兵榜文行至于此的那一天,他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一封书信:甄儿勿恨,吾闻边关天狼啸,身为堂堂华夏男儿,吾当披甲执刃,救国难于危亡。待我随军辟复国疆,便凯旋春风,勿念,勿念!
她恨过,可如之奈何?无大国,小家何为?
如今孩子出世了两三个月,他也未曾归家过。
她绝不相信自己的丈夫阵亡了,她坚信,丈夫一定还活着——她也只能如此欺骗自己,假装坚强。
一阵风拂过,扬起了纳兰甄的青色裙带,还有长发,也拂乱了桃花,拂乱了她的记忆。
她只有一丝无奈的苦笑,她说:“扬儿,你爹还回的来吗?如果他战死沙场,为娘的如何是好?”然而,婴儿只是咿咿呀呀。
她伸手接住一片落花,心中实在忧伤透了。她开口,轻轻吟道:
君去兮,雪舞天,北风肆,铁甲寒。
君归兮,桃花漫,胜凯旋,度春风。
落花之中的她,风华绝代。
“嫂子。”
纳兰甄回头,是小妹荆玉珠。
“嫂子,你又在等我哥啦?”荆玉珠嬉嬉笑笑,真如明媚的阳光。
纳兰甄满心酸楚,她说:“小妹,战事何时结束?你哥会不会不回来了?”
“说什么呢嫂?我哥她会好好的!”玉珠宽慰道,但自己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嫂,回家吧,这场仗一年两年是歇不了了。”荆玉珠轻轻说,“我哥保卫家国,他是好样的。”
纳兰甄双眼红了,她点了点头。
她抱着孩子,跟着荆玉珠离开了。
当南方桃花漫漫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北方,却是白雪皑皑。
敌寨大旗飘扬,虎视眈眈着对面的城池。
它们之间是战场,这里显然有过一场大战,一具具伏尸,一杆杆残旗,一柄柄刀剑,都被冰封着,都被白皑皑的厚雪覆着,雪地上,还插着无数支羽箭。
大雪纷飞!北风狂啸!
城池里,一个大帐之中。
司空刺抱着头盔,头发一丝不苟地往头上盘,可他盯着挂在墙上的地图的双眼很是阴沉。他舒了舒身子,感到身上的铠甲比往日沉了不少。
他的身边有一个早已熄冷的炉子。
帐帘被揭开了,带进了一阵冷风和一阵飞雪。
是一个穿着虎头铁甲的将士,他作了一个揖,说道:“将军,今日又冻死了十五个士兵了,再如此下去,我们的士气就荡然无存了。”
司空刺背着他,阴沉着脸不说话。
那个将士斜了一眼熄冷了的炉子,揉了揉光洁的下巴,他说:“将军,是否要给你的炉子生一生火?”
司空刺他苦笑一声道:“几万大楚将士还在受苦受饿,我却在此生火取暖?”
之间一阵沉默,只听得帐外大雪纷飞。
“另外,粮草要告罄了。”那员小将说道。
“局势愈发严重了,再如此下去,我大楚又要沦陷一座城池了。”司空刺深深叹了一口气。
“将军!与其在此坐以待毙,何不如拼个鱼死网破!”小将不由得叱咤道。
司空刺冷笑一声,转过身来,也带动了身上的铠甲“咵”地一声,他说:“你还年轻,你不懂。”
在司空刺转过身的那一刻,小将被震撼了。司空刺的双眼布满血丝,如此疲惫不堪,定是有几个日夜没合眼了。
司空刺走向前,一只手搭在小将冰凉的肩甲上说:“知道敌人为何只一战,就不肯出战了吗?因为他们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他们要磨死我们,消磨我们的士气。无论我们如何叫骂,对方不出战,如之奈何?”
小将默然。
司空刺走过小将身边,喃喃道:“我与那押粮官有些过节,他定是记恨于心,不拨粮草。”
“可这是大事!那厮怎能如此草率!朝廷居然用此人拔粮草,那人也不怕问罪?”
“你不知,押粮管他爹是朝中大臣,与丞相相互勾结着。”
小将闷哼一声。
“是我害了你们啊。”司空刺叹道,“大势己去,要惨败了。”
“将军!何不等敌军松懈之时,率军击之?”
“笑话!鞑子何时松懈过?”
“当敌营炊烟袅袅之时!”小将大声回答。
司空刺的双眼一亮,他说:“敢问仁兄有何良策?”
“炊烟升起之时,我率五百骑兵换上敌人战甲,先迷惑敌人,尔后冲向敌营,要每一个马尾上绑着一根树枝。若我等翻进敌营,将军你便率全军而至。若我等全战死那儿,将军记得给我等祭酒。”
“你这是送死!”司空刺惊呼。
“将军,怎么着也是一败!与其被俘,不如战死!”小将双眼毅然。“战死沙场,虽死犹荣呐将军!”
一阵默然。
司空刺摘下腰间佩刀,单膝跪下,双手奉刀!
“将军!你这是何故?”小将大惊失色,他要扶起司空刺,但司空刺不起。
“我这刀削铁如泥,向来只识英雄!我司空某人不是英雄,不配用它,只能赠予你了,你一定要接受!否则我便一跪不起。”
小将接过刀,他双眼血红,心里沸腾!
他举起刀,字字千均道:“先锋荆无常,定不负重望!!”
——
大雪纷飞,狂风呼啸。
敌军的营寨升起了炊烟。
“开城门!”北风之中,一个甲士的声音嘶厉喊着。
沉重的城门隆隆地缓缓放下,在大雪纷飞之中发着低沉的怒吼。
紧接着,城门之内,马蹄声踏破北风!
荆无常骑着快马为首,带着五百先锋甲士涌出城门,踏过沉重的门板,在白皑皑的雪原之中划破长风!
每一个马尾巴都拖着树枝,树枝把雪地刮得白雪四溅。马蹄声碎,一阵长嘶!
他们是大楚的将士,可每个人的身上都是敌方的战甲!这些战甲,都是敌囚战俘的身上扒下的。
敌楼之上。
“那是我们的人吗?”
“我看是假的!”
敌军的甲士,看着“己方”犹如潮水一般涌向寨门,手中的弓箭紧紧拉住。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敌人喊道,对方不说话。
“放箭!!”一个敌人拔剑呐喊。
敌军开始放箭了。
无数发着寒光的箭矢咻咻地刺破天际,刺破缓缓下落的雪花,组成黑压压的箭雨遮住了大雪纷飞的天空。尖锐的万支箭头,飞刺向雪地中涌来的楚军。
万箭齐发!
“敌人放箭了!小心!”
众骑兵纷纷扬起盾牌,犹如海浪,蔚为壮观!
有一名甲士的马被箭射中,马嘶鸣一声,登时人仰马翻!当他挣扎起身时,又是一只箭刺穿了他的咽喉,随后在箭雨之中死去!
在他倒下的那一刻,有无数甲士马匹从身边呼啸而过,甚至有的踏过他的尸体继续向前。
当大楚的将士涌向寨门之时,里面的敌人纷纷用他们的长矛疯狂地往外刺,不断有人被刺死,一时间,矛头滴答滴答地滴着人血,寨门前堆起了尸体。两方一直隔着一道门栏僵持了一个时辰,这里像是成了绞肉的磨盘。
楚军中终于有人翻过寨门跳进敌营,可当时就被一大堆敌人淹没,乱刀砍死,惨不忍睹。但楚军勇士们仍接二连三地攀上门去,跃进敌营之中,且到后头,越攀越多,好似狼匹成群。
随着楚军越翻越多,敌人阵脚乱了。
寨门终于开了,那是用一条条鲜活的人命作为钥匙来打开的!门外的骑兵勇士纷纷涌了进来,一时间,战马呼啸,杀声震天!
厮杀开始了。
城楼之上,寒风之中,楚字大旗飘扬。
司空刺在城垛前,同那些城垛上的将士们焦心地握着拳头,看着那五百骑兵,等待着机会。
当他看见有无数大楚男儿甘冒生命危险,翻进敌营之时,他的血沸腾了!
大雪纷飞之中,他张开双擘,仰天狂叫!
铮!司空刺拔出腰间那柄新的佩剑,他双眉充满了杀气,大喝一声:“众将士士气可好!”
“大楚雄兵!随时听令!!”声声呐喊,响彻长风!
“好!众将听令!随我杀进敌营,喝他们的血!记住,若右擘缠了红布,那是我们的将士,千万别误杀了好人!”
一万楚兵涌出城门,浩浩荡荡,犹如一片潮水向前奔涌!
敌人不断增援,欲堵住寨门,却无力回天。
这一战,双方不断增兵,却因天丸国战线拉得过长,三天三夜的血战之后,大楚王朝的甲士们以极其惨重的代价,换来了大胜。
骑兵们的马纷纷驰于乱军之中,不断有人被马尾上绑着的树枝绊倒。
楚军大胜。
敌人主帅的人头高高挂在城垛之上,表示他们一败涂地。
雪原被血浸红了,有敌人的血,也有楚军的血。
五万具尸体,花了整整几个日夜处理好的。
那场大战过后。
校场之内,龙旗飘扬,十万甲士一丝不苟,整整齐齐,双目毅然,肃杀于北风之中。
十万甲士单膝跪下,聆听着台上的太监拟读圣旨。
“奉天承谕,皇帝召曰,因驻城守将司空刺带兵有方,封为玄龙将军,五百勇士,死者皆追封为大楚护国猛虎,生者封为校尉,皆赐万贯赏钱,贴补家用,此役上万将士,皆每十人御酒一瓶,纹银三两。押粮官吴义,贻误军粮,本应诛杀九族,念其父吴之龙乃朝中重臣,贬其世家为庶民,代代不能录官,赐吴义秋后问斩,钦此!”
太监收起圣旨,司空刺跪在地上接旨。
“谢主隆恩!”三军回声如潮。
太监离开了。
司空刺缓缓站了起来,面色沉重。
司空刺站在三军面前,他铠甲威武,肩甲的狮头大张着嘴,猩红色的披风在风中飘扬,头盔顶上的盔缨在风中无声扬起。
他按住腰间的佩剑剑柄,游走在三军面前,他大声喊道:“大楚的将士!我想听你们的呐喊!”
“吼!吼!吼!”三军将士大声呐喊,犹如潮水,气壮山河!
随后,又是潮浪般的沉默。
“此次战役,将士们功不可没!这一战你们知道对大楚有多重要吗!这一战,彻底扭转了大楚的局势,从节节败退到这一胜,我们复仇的时候到了!”
司空刺愈发激动,他历声叫道:“一年以前!天丸狗国的大军攻破了长城!把我大楚黎民当双脚羔羊宰杀,甚至把大楚的婴童在锅里煮烂了当军粮,如此牲畜,人神共愤!”
楚军之中,有人血红了双眼,有人嘴角抽搐,有人握紧了拳头,肃声之中,引起了一股沉寂的仇恨,杀气!
“这一战,有五百骑兵功不可没!是他们燃起了我们的士气!五百骑兵之中,还活着的,能否站上来,让司空某人见上一见!”司空刺喊道。
接着,还活着的勇士全都上来了。
五百个大楚王朝的勇士当中站在司空刺面前的,竟就只有四十六个了!而这四十六个勇士之中,有一人断了一条臂膀,有五人缺了一只或是一双眼睛,这都是被无数士卒小心扶上来的。
甚至还有三人残废了双腿,这是被其他士卒用担架担上来的。
司空刺怆然心酸。
四十六个勇士在司空刺面前排列得整整齐齐,即使有的已经残废,可他们的脸上依旧很坚毅。他们脸上、战甲上的血污犹在,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
“好端端的五百个,一战之后,怎么都有不少人没见到这个胜利?”
司空刺下巴颤抖着,喃喃着,他游走于四十六人之间,终于,他看到了,一个先锋小将的戎装打扮,腰间挂着那柄送出去的刀。
司空刺惊讶地睁圆了眼,他打量着对方,拍了肩一下:“你没死!你居然没死!我还以为你早在死人堆里了!小子,命大!”
荆无常笑了一下,他说:“将军,托你刀的福,我用着它不要命的砍,敌人的脑袋被我削了五六十个,没人敢靠近我。”
司空刺一把拥抱着荆无常,说:“小子,没死就好,活着多宰几个天丸鞑子!”
“遵命,将军!”荆无常铿锵有力地答道。
“告诉我,你的名字。”
“荆无常。”
“荆先锋,以今日起,可愿做我贴身副将?”
“愿听将军差遣!”
司空刺朗声大笑。
后来,他对三军说道:“将士们!如今天丸敌军,锐气大挫!老元帅赵信要率兵反击,收复国土,换敌人谈到我们纷纷色变了!我们从明日起,即将随赵元帅出征杀敌复长城!”
众将士纷纷呐喊,士气高涨!
司空刺笑了,他为大楚的虎狼之师骄傲!
同年寒春,二十万楚军浩浩荡荡向失地进军,在六十岁的大元帅赵信指挥下,楚军用了两年的时间,把敌军赶退至长城之外。
那一年,楚朝举国上下一片欢腾。
也是那一年,朝堂上群臣进谏皇帝,要反攻天丸国,直取其国都,以报血仇。皇帝同意了群臣的意见,命老元帅赵信继续北上攻伐。
那一年是建丰二十八年冬,一场复仇的战争就此拉开序幕。
建丰三十年,自从楚军一越过长城后,便开始大举疯狂反攻天丸,仅仅两年,便攻至天丸京城之下。
——
天丸国。
都城,上京。
城门之外,横尸遍野。
在暖烘烘的阳光下,腐臭味弥漫,护城河内更是淤堵了不少尸体,变成一片血红,引来铺天盖地的乌鸦来啄食人肉。
城楼之上,火光冲天。
三天三夜的血战,终是逃不出被覆灭的命运。
城内的街道之上,陈尸狼籍。
楚军各大士卒郁在狼籍的街道上忙碌着,或搬运着街道上的尸体,或清理着街道上的杂乱。他们纷嚷着,杂乱着,犹如忙碌的蚂蚁。
“不要偷懒,快帮忙!”
“快来人,这儿还有人活着!”
“快点快点!收拾好了才能好好休息!”
“诶诶诶!踩到我了你,瞎啦?”
他们喧闹着,忙这忙那,身上的烽烟味都很浓重。
荆无常带着两三个甲士,按着腰间的刀柄,走在狼籍忙碌的街道之上。
他的嘴角满是黑浓杂乱的胡荐子,双眼布满了血丝。一身的虎头铁甲反着锃亮的光,猩红色的斗蓬沾满了烽烟,那脸上、那铠甲上尽是人血,他依旧是那么疲惫不堪。
正在搬运着尸体的士卒们看见了荆无常,纷纷跟荆无常打着招呼:“将军!”
荆无常点着头回应着甲士们,鼓励他们好好干,晚上个个吃酒吃肉庆祝。
他行至一个府门前,听见里面战场上惯有的刺杀声,惨叫声,溅血声,倒地声。
可让荆无常不寒而栗的是,里面的那些人并非敌人的军队,仅仅是隶属于天丸国的平民而己!荆无常想,怎能如此?
“你们留在这儿,我进去一趟!”荆无常说。
“遵命!”身后的甲士齐声作揖。
荆无常推开门的那瞬间,一个衣着华丽的老妪被踢倒在脚边,荆无常还没来得及喊叫,一柄长剑嗤地杀进老妪的身体。
老妪当场身亡!
杀了老妪的那个甲士,连正眼都没瞧一下荆无常,拿着血淋淋的长剑又去斩杀府里的人了。
荆无常的双眼不可思议地瞪大了!
映入荆无常眼帘的,是大楚的甲士们握着长剑,正在四处屠杀府里的人们。
丫鬟、仆人们惊叫着四处逃窜,最终只能被甲士追赶上,一剑结束了他们的性命。
而司空刺的身影背对着荆无常,他按着腰间的剑柄,指挥着甲士们四处杀人:“那小孩动了一下,他装死的!杀了他!”
荆无常的嘴角抽搐!
“干什么!你们在干什么!他们是无辜的,为什么要杀了他们!”荆无常犹如一头狂怒的狮子大吼着,可甲士们理也不理,只顾杀人。
倒是司空刺回了头,他说:“二弟,别来无恙。”
荆无常大步走进司空刺,双擘一摊:“大哥!天丸狗固然可恨,可你现在这叫滥杀无辜你知不知道!”
司空刺一声冷笑:“但凡是天丸国军属户的人,不论老少,统统杀之!”
“大哥!你杀了三年天丸国军属户的那么多人户,还没够吗?”
“没够!他们天丸狗兵的血债永远还不清!当初他们一进我们的城,杀我国人之时,你荆无常又在哪儿?啊!在哪儿!”司空刺一声怒吼。
荆无常噤若寒蝉。
府内的人,几乎杀绝。
遍地横尸。
荆无常看到,一个甲士一只手揪住四五岁小孩的衣领,另一只手里的长剑欲要砍去!
荆无常忍不了了!
“住手!”荆无常飞身跨过亭子,一把踢开了那个甲士的同时,也一把抱起了孩子,他大声道:“孩子无罪!”
“他长大了就有罪了,只因他也是天丸人!”司空刺指着荆无常怀里哭泣的孩子大吼道,并且走了过来。
铮!司空刺拔出腰间的佩剑:“我要杀了这个孽种!”
怀中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叫,紧紧抱住了荆无常的脖子。
铮!荆无常腾出右手,抽出了腰刀,与司空刺利刃相对。
“二弟,你可别忘了,你手中这柄钢刀可是我送你的!”司空刺杀气腾腾地逼来。
“大哥!求你饶了孩子!”
“不可能!”
司空刺空着一只手来抓孩子,荆无常背过身子大喊:“大哥!我来养这孩子成人不可以吗!”
“二弟你糊涂!你这叫养虎为患!”
当啷一声脆响,司空刺把剑掷于地上,一下勒住荆无常的脖子,把荆无常扳倒在地,然后拉着孩子的衣领拖出,高高举在半空,狠狠的摔在地上。
孩子气绝身亡。
“不!”荆无常嘶声大叫,他爬到孩子身边,瞪大了双眼。
司空刺缓缓蹲下,食指和中指屈在一起,抬起了荆无常的下巴说:“二弟,我跟天丸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不懂。”
司空刺剑眉之下的眼睛充满了仇恨,两颊凹瘦出了阴影,曾经光洁的下巴,现在却是杂草般的胡子。
荆无常苦笑,他说:“我的大哥竟是这种人渣。”
啪!一身清脆的耳光响在荆无常的脸上。
“不许你这样说你的结拜大哥!”司空刺吼。
“人渣!你还知道我们结拜过!”
司空刺霍地站起,他说:“行!只要你荆无常说一声,从今日起,你我断绝关系,我保证我这人渣不跟你往来!”
荆无常从地上爬起来,缓缓说道:“从今日起,你我……你我……”
他怎么也说不出那个“断”字!
他不由得想到那年那场大战役中,敌军冲散了楚军,只有他同司空刺行于密林之中,荆无常渴昏在地,是司空刺割破了手膀给荆无常喂血。也正是那次死里逃生后,两人结拜成兄弟。
更有一次,荆无常被乱军重重包围,是司空刺单枪匹马冲进敌阵,拼命救出了荆无常。
荆无常鼻子陡然一阵酸。
“大哥……”
荆无常双膝跪地。
“大哥你我共战几度春秋,小弟又怎吐得出那般绝情的话啊?”
司空刺伏下腰,他说:“二弟,起来吧,我知道你不会说的。”
“大哥……”
“你要记着,我一辈子都是你大哥!”
荆无常站起身,他竖指起誓,双目毅然:“我荆无常,这辈子绝不背叛大哥,否则,大哥就用送我的这柄刀,将我杀之!”
“行了!不要说出这般话语了!”司空刺说,“你我同为大楚效力,虽死犹荣。等我们收拾好这座城,你我好好喝几盅!”
荆无常没有说话,他的内心很沉重。
战争,就这样以大楚王朝的胜利而告终。
这场战争,活捉了天丸皇帝,统治了北方四百六十八年的天丸政权就此灭亡,被大楚王朝所接管统治。
大楚雄师又用了三个月,扫清了天丸残余势力。至此,战乱结束。
而一个属于另一个人的故事,悄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