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狼烟四起,旗旌飘扬。
两军阵前,寂静无声。
苍穹之上,苍鹰盘旋,一声尖锐的鸣叫响彻云霄。
金军之中,策马冲出一员将领,他满脸卷毛,目光凶狠。
他叫铁木元烈。
他手掣狼牙棒,勒马阵前,用生疏的汉语叫嚣:“可有人来送死?!”
楚军之中,突然一声会应:“狗贼,待小爷取你项上人头!驾!”
接着,一声骏马长嘶,列于前阵的盾牌,齐刷地退开一道缺口,一员楚将霍然策马冲出缺口后,盾牌又齐刷刷地合上了。
是荆扬!
他快马加鞭,长戟直挺,冲刺向铁木元烈。
铁木元烈不屑道:“来个找死的毛头小子!驾!”
两军阵前,两马相错,寒光闪过!
铁木元烈翻身落马,狼牙棒滚落一边,他却全然不顾,他大声嘶叫着,在地上打着滚,双手捂着一只眼,汨汨鲜红溢出指间,染红了手。嘶吼声难听刺耳,犹如正在嚎叫的野猪。
而荆扬手中的长戟的戟叶上,挑着个肉球子,还不断滴滴答答地滴血,戟锋一片流动的暗红。
那是一个眼珠子。
荆扬的脸、眼角与脸颊,也被狼牙棒划伤好几道整齐的血痕。
金军阵中,立刻抢出几个金兵,把不断打滚嚎叫的铁木元烈猛拖回本阵。
脸上淌血的伤痕,疼得荆扬眼中噙满了泪。
他从戟叶上拔下血淋淋的眼珠,掌心一片暗红,他竟然缓缓将眼珠子塞进嘴里,大嚼特嚼,鲜血溢出嘴角,加上那喷火的双眼,更是让少年的神色犹为恐怖。
味道真是千奇百怪,荆扬想着,他把嚼得屑碎的眼珠子吐丢了。
这是羞辱!
这是挑衅!
很显然,挑衅成功。
只听敌将之中,一声暴喝,竟然有一个金将策马跃过盾墙,冲向荆扬!
一杆长枪刺向荆扬咽喉,迅如闪电!
荆扬才刚侧身,长枪的锋刃带着寒气,刺破长风,划过眼前。
荆扬的左手,一下子抓住对方的枪杆,右手的长戟也刺向了对方!却不料,对方也腾出一只手,控住了自己的长戟。
两方武将,彼此在马上拼搏力量。很快,两人同时一扭,也都同时落了马。
即使落了马,两人也都不曾松手,对方和自己的武器,两人一手一杆,彼此夹在胁下。两张因为用力而憋红的脸敌视着,犹如两匹敌对的狼,都呲牙咧嘴,眉宇与鼻梁扭曲成一团。
荆扬终究是弱冠之年,身子轻。因此,对方竟然把荆扬的整个身子挑悬空了起来!荆扬的双脚离地越来越远,可他仍是咬牙,不肯松开。
因为松开,就没命了。
对方的力量很大。
“你伤我哥哥眼睛也就罢了,竟还将其嚼碎!不可饶恕!”对方不仅挑起了荆扬的身子,竟还吐字清楚!汉语虽然生疏,却也不差。
“你……哥哥……哪条……哪条狗!”荆扬好不容易说出话来,他的双擘发酸了,抖得厉害。
“我哥哥不是狗,他是大金的骄傲!我,铁木炎,也是大金的骄傲!”铁木炎说着,猛然一用力,恨不得咬碎钢牙,两杆武器把荆扬顶得更高了。
荆扬愈发坚持不住了,却努力咬着牙,死不放手。他笑了,笑得疹人:“狗就……是狗!没有什……什么可说……活该!!”
铁木炎愤怒了,他突然大吼了起来——
“呵啊!!——”
接着,铁木炎在原地转着身,企图甩开荆扬。
荆扬终于还是坚持不住了。他被甩到双手脱离双那一刻,他爆发出怒吼般的惨叫。
荆扬的身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形,重重摔在了两军阵前,摔得烟尘荡起。
铁木炎怒吼着,丢开了荆扬的长戟,双手握住长枪,冲向了荆扬。
荆扬摔得已是眼前一黑,双耳发鸣,更别说是避让了。
千均一发之际,楚军之中,盾墙之后,突然跃出一匹白马!白马之上,是个全身白色铠甲的少年将军,是荆羽!他挺着银枪,如惊弦之箭,冲向铁木炎!
铁木炎猛然一惊,那耀眼的枪头甚至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鸟人!死吧!”荆羽怒吼,满腔怒火。
长枪刺向铁木炎,但他侧身躲过,然后狼狈地跑着,不断避让着枪锋!铁木炎毕竟也不弱,能不断避让着快如捷豹的每一刺。若是他人,恐怕早已毙命。
不过,铁木炎渐渐力不从心了,他的手擘被划开了,血浸红了袖子。
金军之中,立刻冲出几员金将,策马杀向荆羽。
对面的楚军,也纷纷冲出几员楚将前来助阵,于是,场面愈是混乱。
此时的荆扬清醒了好多,他捡回了自己的长戟,然后一声口哨,扬风长嘶一声,跑到了主人的身边。
当他提戟上马那一刻,金军之中擂鼓声响起!
紧接着,楚军之中也擂起了战鼓,咚,咚,咚,咚!多么沉闷的音!
“杀!”两支军队,两股海啸,浩浩荡荡,喊杀声更是震得山崩地裂,乌云散开!纵远一看,当飘着金字大旗,与飘着楚字大旗这两股黑压压的的海啸,呼啸着相撞在一起时,便化成阵阵可怕的血腥漩涡。
倾刻之间,数百人喷涌着血倒下了。
乱军之中,一个大楚甲士倒下去时,弥留之际,他看见每一个人的头顶之上,早盘旋着无数乌鸦或者老鹰,等待战斗结束,好饱餐一顿。
战场后的山丘上,是楚军主力部队驻处。
荆无常与司空刺立于山丘之上,双眼刻不离战场变化。
荆无常的手心沁出了汗,大滴冷汗更是渗满了额头与面颊。他喃喃道:“不行,我要去看一看我两个儿子有没有事。来人,备马!”说着,转身欲去牵马。
“二弟,你我可是三军主帅!切莫鲁莽!”司空刺在身后叫道。
“不是还有大哥吗?”
“你我缺一不可!你去了,本帅一人怎么忙得过来!要知道三军有一半命运在你我手里!你若是担心你儿安危,当初又带来作甚?几十万楚军谁没爹妈,谁来这儿来担心他们安危?你清醒了吗,二弟!”司空刺大声呵斥,目光喷焰。
荆无常顿住了身子。
他似乎清醒了。
司空刺又说:“二弟,别忘了,我们是大楚的军人。”
“小扬,小羽,爹不该让你们生活在这个家。”荆无常喃喃着,他一咬牙,铮!他抽出腰刀,狠狠地插在地上。“爹就当没这两个儿子!”
荆扬全身被血溅得格外恐怖。流淌着暗红的戟叶上,还挂着人肠子。
他飞马驰于乱军之中,长戟划破敌人的战甲,敌人们纷纷倒在他的长戟之下。
他看见一群金兵团团围住了荆羽。
荆羽的白色铠甲早已一片血污,他被敌人扯下了马,荆羽拼命地,害怕地嚎叫着,身子配合着长枪不断防御,攻击。可武艺再精,也对付不了众多人围杀,他坚持不住了,命悬一线!
荆扬顿时张口恕咆,满脸的血污,把他渲染得犹如一匹狼!
他弓着身子,挺直长戟,飞马前去营救荆羽!
刹那之间,荆扬犹如平地刮起的一阵风,寒光闪过,一个敌兵倒在了荆扬的戟锋之下。其他围住荆羽的那些敌兵骇然,乱了手脚,纷纷避之不及,都成了荆扬的戟下亡魂。
荆羽提枪上马,他在嘈杂的沙场中,对着面前的荆扬大喊:“多谢少主救命之恩!”
“不!叫我大哥!我们是生死兄弟!”
两个少年,两张带着血污的坚毅的脸,相视大笑,都露出了那孩子气的尖尖虎牙。
相视一笑的时间短得不能再短了。
因为,战场之势,瞬息万变。所以,他们很快各自分头,继续驰骋沙场,抛头颅,洒热血!
荆扬的内心是燃烧的!
“扬儿,我问你,你身为大楚的子民,吃着大楚的饭,若是外敌来到了长城,要灭了大楚,你让不让?”
“不让!”
“若到那时,你当如何?”
“拼死护卫长城!”
“小小年纪都知如此,扬儿,你不简单,不简单呐!”
那年对话,阳光明媚。
现在,他为了山河的阳光明媚,奋战沙场!
后来,战场上的天空,渐渐乌云密布。
甚至,有道道惊雷怒吼着划过黑压压的天空,然后下起了倾盆大雨。
这是一场春雨。
春天来了,却有人们在此厮杀搏命。
为了防止有更多将士被淋出病,于是,两军鸣金收兵。两方的士兵们,带着满身的疲惫,伤口,血污,拖着那些半死不活的伤兵,回到了各自的大营,留下了上万具横尸布满了战场。春雨哗哗地下个不停,冲洗着数万尸首与刀剑上的血污,触目惊心的红,随着满地的雨水流淌着。
一场春雨结束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_
楚军的医务营里,一片忙忙碌碌,时不时爆发出因为清理伤口而痛苦的惨叫,此起彼伏,竟比屠宰场还疹人。
地面胡乱摆上的铺上,或是椅子上,躺满、坐满各种各样的伤兵。伤得轻的,只是身上被武器杀翻了肉,都坐在椅子上等候医疗或正接受医疗。
伤得重的,清一色地躺在地铺上,有的断了手脚,有的失了眼睛。擘上绑着白布的医疗兵们,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都穿梭在各种各样的伤兵之中。
“你们杀了我吧!给老子一刀痛快吧!呃啊!痛死老子啦!”
总是爆发出阵阵喊叫,很是凄厉,让空气布满了不寒而栗。
司空刺与荆无常,按着腰间的剑柄,穿梭在其中。两人的心里很是沉重,无形的大山压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让开!让开!”一个粗鲁的声音响开,给嘈杂的环境添上了烦闷。接着,荆无常突然被一把推开,险些摔倒在地,还好被身边的司空刺一把给扶住了。
是一个沾满血污的甲士扛着一个血淋淋的伤兵,挤过哄乱,一下子软倒在一个双手沾血的医疗兵老伯面前。他赶紧爬了起来,蹲在伤兵身边,双手压着胸口上不断溢血的伤口。
而伤兵的双眼直翻,全身抽搐,暗红的液体,还不断透过压着伤口的指缝间汨汨溢出,似乎快不行了。
“救救他!求你救救他!”那个甲士凄厉地大喊着。
那医老伯赶紧蹲到伤兵面前,轻轻移开那甲士粗壮的双手,老伯居然看见,胸腔内正在跳动的内脏!每跳一次,血都会溢出一大股,顺着战甲流淌着。
“兄弟,他伤及内脏,救不了了。”老伯双眼之中充满惋惜。他想,又是一个救不活的。
老伯被突然一蹿身站起的甲士一脚踹倒。
“屁话!你他娘不是医疗兵吗!”
“年轻人!你清醒一点!心脏都被一矛头搠伤了,还怎么医治!”老伯挣扎起身大喊。
无数目光聚焦至此,不论是医者还是伤者。
那个甲士顿住了,不再言语了。
他清醒了。
他绝望了。
他一下扑倒在伤兵面前,说道:“小时候,你我在村口玩尿泥,说你以后要投军报国,老子说老子也一起,现在好了,怎么你他娘的就先走了?”
他哽咽了。
他哭了。
荆无常看着看着,愣在了那儿,几乎没感到自身的存在,直到司空刺推了他一下。
两人默默地离开。
两人都紧绷着脸。
这凄惨的一幕,在这里,在现在,并不罕见。
后来,荆无常发现了荆扬。
荆扬正坐在作为凳子的木头墩子上,裸出受了伤的血淋淋的右擘,接受一个医疗兵大哥的治疗。那个医疗兵大哥说:“接下来忍不住就叫,听见了吗小兄弟?”
“会很疼吗?”荆扬可怜巴巴地望着大哥哥。
“小兄弟,如果你因为怕痛而不治疗清理,那你这条手擘不出十天就会废了。”
“切!本少尚敢搏命沙场,区区疼痛何足挂齿?当年关二爷给刮骨疗伤尚还下棋,谈笑自若,这算个屁!来吧,我一定忍住不吼!”
“好,小兄弟有魄气!”大哥哥说着,转身抬起一坛烈酒,一仰天就灌满一大口,接着就突然“噗”一声,一口烈酒全喷在伤口之上,荆扬立马爆发出野兽般的狂叫,手擘上带着全身的肌肉猛然绷死。
“痛!”荆扬带着哭腔说,“痛死老子了!”
大哥哥摇了摇头:“毕竟还是个孩子啊。”
然后他又弄了点药末撒在伤口上,又把荆扬痛得倒吸一口冷气,随后抱怨道:“你撒盐呢,痛死了!”
大哥哥终于忍不住笑了,边笑边给荆扬包扎。
整理好伤口后,大哥哥又说了几句医嘱,荆扬一边答应着,一边穿好衣服,随后离开了医务营。他钻进了宿帐,就看见荆羽坐还榻边,用块布擦拭着他的长笛。
“你就喜欢这破笛子。”荆扬随口说了一句,一下子倒在榻上。
“我喜欢笛子,正如大哥你喜欢四处狂玩闹事。”荆羽淡淡回应,仍擦拭着笛身。
“切!”荆扬翻了个身,闭上了双眼。可随着,他突然瞪开了双目,写满了诧异!他一下子翻坐起来,惊讶道:“你叫我大哥!”
“大哥忘了吗?我们是生死兄弟,这是你亲口喊出来的。”
荆扬大笑着使劲拍着荆羽的肩膀。
这时,荆无常与司空刺进帐来了,两个少年起身,作揖行礼,然后父子三人相拥,好久才放开。
“爹,下一步要怎么做?”荆扬问。
“主动出击,晚上时攻袭敌营。”
“若败了呢?”
“山河沦陷。”
“若胜了呢?”
“挥师前进。”
“挥师前进?为什么?”荆扬眉头一皱。
“斩草要除根,这是皇令。”荆无常答。
荆扬的声调立刻冷幽幽地:“我不明白!届时势必劳民伤财,生灵涂炭,何必赶尽杀绝?”
“因为不赶尽杀绝,后患无穷。小扬,你要明白,无毒不丈夫。”
“谬论!”荆扬冷哼一声,他竟然有些心寒。“副帅说法,小将不敢苟同。”
荆无常怒得两眼凶光,嘴角抽搐。
倒是司空刺饶有兴致地看着父子两人拌嘴,当他认为可以插句话时,他问荆扬:“哦?侄儿的高论如何?”
“高论不敢说。在我看来,不过就是为了满足朝廷的野心。可怜天下又要有多少人死于野心,又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
荆无常喝骂:“住口!你懂个屁!”
“行了二弟,性子怎么能这么烈?侄儿毕竟还是个孩子,有些看法自然片面。”司空刺说着,双眼慈祥地看着荆扬,柔声说道:“相信司空伯伯的话,总有一天,你明白了这些事后,你就会知道,世间没有绝对的错与对。”
他叹了一口气,说:“毕竟你和小羽还小,眼里自然只有是非黑白。”
荆扬沉默了。
他想,或许真的还有很多事情要等他长大了,才会明白。
月光孤寂地挂在漆黑的夜空,时时传来猫头鹰的凄凄叫声,给夜色添了寂静。
金军临时筑起的高高土城墙之上,金兵们整整齐齐地站着岗,铮亮的一排排长矛对着天,火光不断摇曳着一方黑暗。
“你们看!那是什么!”突然有一个金兵对着夜空大叫。
其他金兵抬头一望,夜空中无数火光划破夜空,犹如无数流星,犹如滔天骇浪,向城墙涌来,蔚为壮观。
“不好!是火箭!”一个金兵失声叫道。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人中箭,哗地一声,火焰一下窜遍全身!
千万支箭矢涂了火油,将其引燃,然后破空袭去,成一阵箭雨。顿时,土城墙上,插满了无数流矢,无数站岗的金兵死于乱箭,也有惹火上身灭不掉,活生生给烧死的。
一个侥幸活下来的金兵吹响了号角,另外有人嘶声大喊:“楚军袭营!楚军袭营了!”
冗长的号角声响彻黑夜,无数金兵犹如倾泻的洪水,从每个营帐里钻出,士兵的咵咵战甲声,士官的催促声响成一片,显得嘈而不乱。
土城外,丛林之中,宇文均同甲士们蹲伏在草丛中,他目光犀利,眺望敌楼。腰间的长剑被他缓缓抽出,剑刃比黑夜还寒冷。
“杀!!”
剑锋一指,无数战旗哗地立起,遮住月光。
夜风扬旗,哗哗响彻夜空。
刹那之间,无数甲士涌向敌楼!
在他们的头顶,布满了飞来冲去的弩箭!夜空不再繁和!
战况异常猛烈,一直胶着到东方的太阳露出半圆之时。
晨曦是温暖的,它洒向大地。
洒向战了一夜的大地。
战旗萧萧,刀枪嗜血,尸横遍地,血洼无数,腐臭弥漫,硝烟缭绕。
凄惨至极。
荆扬醒过来了,他是被什么东西给弄醒的,他觉得,至少也是个喷着热气的,湿漉漉的东西把他拱醒的。
他很晕眩,但他努力睁开了双眼,就看到扬风那大马鼻子喷着响鼻。
黑马扬风低沉地嘶鸣一声,有失落后的高兴。
荆扬苦笑:“好你匹臭马儿。”他说着,挣扎着要起来。可是,胸口上的伤痛立刻惊涛骇浪地袭来,痛得他叫出了声。
他的胸前插着一支箭。
他还是挣扎着起来了。
他这才想起,昨夜那一战,他被流矢射中,当即翻身落马。
他的眼前,全是战后的凄惨。
血泊之中,遍地横尸,死法千奇百怪。总有几只老鼠拖着细长的尾巴,窸窸窣窣地爬过尸体堆。你不可能知道它们从哪里冒出,更不可能知道消失于何处。
场景,可以说是惨绝人寰。
荆扬想,人间炼狱,便是如此。
时不时有失去主人的战马从荆扬眼前呼啸而过。它们奔跑着,哀叫着,寻找着。也有的战马站在死去多时的主人身边,低沉嘶叫着,还用鼻子拱了拱早已僵硬的身子。
这时,带有斑驳血迹的一匹白色战马从荆扬眼前小跑而过,它低啸着。
这严重刺激了荆扬的神经,大脑里猛然闪过一道电。
因为他认出,那匹白马是荆羽的。
而且,他很确定。
荆扬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慌。
“小羽!荆羽!”荆扬忍不住嘶吼着,震得胸口上的伤一阵剧痛。他甚至能感觉到,插在胸口里的箭矢的坚利。
他一只手握住插在胸口上的箭,慢慢地,小心地深吸一口气,他一咬牙,一下子拔出箭矢,血一下子溢了出来。
荆扬痛得只觉天旋地转。
“荆羽!!!”他仰天长啸,不管伤口流了多少血,有多剧烈的痛。
他疯了。他忍着伤痛,在战场上寻找着,大喊着。他也翻着尸体堆,每挪开一具尸体,总是一下子窜出几只湿漉漉地老鼠,一阵阵冲鼻的恶臭让荆扬呕吐了无数回,可他就是如此寻找着,不懈地寻找着,脑子里全是荆羽的样子,他要牢牢记着,生怕一下子忘记。
后来,他在寻找时,面前的一个尸体堆里,一个身影挣扎着站起。
很熟悉的身影。
是荆羽。
荆扬笑了,他要扑过去拥抱失而复得的兄弟。
但是,他晕倒了。
因为失血过多,他倒下时,砸得一个血洼里的血水四溅,嘴里的“羽”字拖了好久好久。
他们运气很好,才刚一会儿,就遇上了楚军派来打扫战场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