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高兴的呢。嫁给一个小小的工部主事之子,还是个续弦。说出去,也不怕叫人家笑掉了大牙。这也是镇南侯府一等爵位之家能做出来的事情。只比把我往庵堂里一丢略好些罢了。”
金氏忙劝道:“姑娘切不可这样想。自古以来,女子出嫁都有讲究的。门户低的攀到高门里去自然好,可进门后那些大家的规矩却也繁琐的很。再加上世人皆势力。公婆多看不上寒门媳妇。嫁过去反而受许多苦楚。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已经是一等爵位,再往高里攀附,除了入宫之外,便是几位王爷家了。姑娘是明白人。几位王爷家的世子个个都是狂傲不羁的人,就算姑娘嫁过去,他们也未必会珍惜。”
这道理鸾音还懂,所以她没有反驳,只是想想欧阳铄当日的羞辱之言,她又觉得恨从胆边生。
鸾音这一生,扎在心头的刺已经不止一根两根。但其中最深的无疑就是欧阳铄的那几句话了。
被自己倾慕的男子羞辱,应是每个女子终生不忘的恨事。不独鸾音一人而。
所以她想着自己这辈子唯一能洗清这羞辱的,便是嫁一个比欧阳铄优秀的人,哪怕是年纪大的,哪怕是身患恶疾的,只要能给她一个高于欧阳铄的身份,她纵死无悔。
可是,如今却不能了。
所以不管金氏这会儿给她摆多少大道理,她都不会释怀的。
只是她如今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没有话可以反驳罢了。
又是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镇南侯府的屋宇栉比林立,灯火零落,除了打更的声音之外,所有的人都沉沉如梦,连值夜的婆子也在廊檐下裹着毯子睡着了。
叶逸风背负这双手站在院子里安静的等着,身影在暗夜里如一尊修长玉立的雕像。
“公子。”暗影里有人影出现,须臾间已经站在叶逸风的面前,躬身道,“公子分派的事情,属下已经查明。”
“说。”叶逸风右手轻轻一摆,声音比夜风还冷。
“是。”黑衣人的头又低的更甚一些,声音也放低了几分,说道:“据属下调查,刘喆劼的原配宋氏并非死于瘟疫。而是被刘喆劼的父亲送给了朝中某位大臣去城外流云寺偷情,宋氏不堪受辱,在回来的路上咬舌自尽的。”
“嗯?!”饶是叶逸风经历了无数风浪,也不得不为这件事情而震惊。
“公子,刘喆劼的父亲为了讨好上司,曾经送过很多贵重之物,但都没有用。后来想尽千方百计才知道那位大臣对他的儿媳妇垂涎许久。他为了谋得更高的官位,不惜用如此卑鄙的手段。”
叶逸风皱着眉头问道:“宋家就让女儿这样平白无故的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么?”
黑衣人解释道:“公子,女人失了名节,娘家人还能问什么呢?再说,刘喆劼把妻子送到别人的床上去的事情,连他妻子本人都蒙在鼓里。那件事经过周密的计算,宋氏的贴身丫头都以为是误打误撞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之中。事后刘家更是把所有知情的下人都灭了口。属下是从流云寺一个烧火的僧人嘴里挖出来的消息。”
叶逸风轻轻地舒了口气,点点头,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黑衣人再次躬身失礼,转身隐没在夜色里。
叶逸风却站在原地没有动,紧紧抿着的嘴角不动声色的翘了起来。
刘喆劼——能把自己的媳妇拿出去为老爹谋高升,如此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若是娶了鸾音,会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叶逸风微微的笑了笑,轻声自言自语:“罢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数。随他去吧。”
说完,他转身回房,把身上的银鼠长袍脱掉后,站在熏笼跟前烤了烤身子,才转身钻进了帐子里。
锦瑟正睡得口干,忽然被他搂抱在怀里,便翻了个身,咕哝着:“水……”
“哦,好。”叶逸风刚躺下,又起身下床去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回来把她搬起来,说道:“喝吧。”
锦瑟眼睛都没睁开,只靠在他怀里咕咚咕咚喝了水,又倒头睡去。叶逸风看着她蜷缩的身体,不由得一笑,叹道:“你这女人,竟把我当成了使唤丫头。”
说完,他转身把茶盏放回去,自己也钻进被子里,抱着他的女人,渐渐地入眠。
这个冬天来的似乎比往年晚些。直到了十一月里,才下了第一场雪。
下雪的那日,叶敬淳的侍妾碧桃为叶敬淳生下一子。叶敬淳老年得子,十分的高兴,亲自为其取名为逸冬。锦瑟便叫人另外收拾了院子给碧桃住,还专门挑了两个强壮的奶妈子过去服侍孩子。
不过十日的功夫,叶逸平的侍妾赵银屏为叶逸平生下一女。虽然是女孩儿,但也是叶逸平的第一个孩子。苏夫人十分的喜爱,便把孩子抱在自己跟前抚养,并给孩子取名。
年底,锦瑟特别的忙起来。里里外外的账目要看,过年的事情更要打点。还有鸾音的婚嫁之事,也需要她这个长嫂出面料理。
而且天一冷,住在庄子里的燕舞也该添衣裳了。叶敬淳就算不说,锦瑟也不能装作想不起这事儿。
不过这些事情锦瑟都不犯愁,事事都有旧例,无非是用银子打点也就罢了。
唯一一件让她愁的事情便是,北方战事结束,朝廷虽然打胜了胡人,但胡人却提出要迎娶大虞朝的公主为妃,自此双方修万世之好。
正如嘉禾郡主所言,皇室里已经没有适龄待嫁的公主。那么和亲的人选便在几位郡主之中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