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哥儿生这么大,哪里有人曾对他说道这些。起初听说娇美的姐姐不能一直陪着自己,眼眶泛红,心里就开始担忧害怕。可听到了后面,仔细琢磨,竟也似懂非懂地觉得确实在理儿。
“先生曾说,所谓男儿自当顶天立地,大展抱负。我是男儿,阿姐是弱女子。阿姐的意思我懂了,等彻哥儿长大,也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保护阿姐,这样阿姐便能一直和彻哥儿在一起了!”
苏婉容愣了下,垂眸去看彻哥儿湿漉漉的水亮双眼,心中微讶。
她浅浅一笑,伸手去摸彻哥儿幼嫩的面庞,并未回彻哥儿的这句话。
彻哥儿本心不坏,如今又能有这般孝心和觉悟,她自然动容。
可这一世她希望唯一的弟弟能够出息,原本也不是盼着彻哥儿到时能如何报答她这个阿姐。于是也就笑着夸赞了他两句,又搬来一张小椅,亲自辅导他温习课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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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姐弟俩促膝长谈后,彻哥儿是愈发地爱粘自己这个聪慧美丽的阿姐了。连每日温习字帖时,也比往常明显地用心了许多。
苏婉容目睹彻哥儿这一转变,心中自然欣慰。如今一闲下来,便去耳房手把手地教他识习一些笔画较复杂的生僻字。
彻哥儿早知阿姐当年上女学时,一手好字就被人称道,如今见她笔迹娟秀工整,实在好看,一时对这姐姐喜爱之余,又多了一种有心而生的钦佩向往之情。更是下定了决心要刻苦起来,届时也能写出如阿姐一般的好字。
这日,苏婉容自父亲书房取了新的宣纸及笔墨,正要往西苑走。却遇上了快步赶来的周嬷嬷。
“可是找着姑娘了!阿福那小伙今个儿一早就来了,已在门口侯了姑娘大半个时辰了,姑娘且去瞧看一眼吧!”
苏婉容闻言,面上一喜。笑着朝周嬷嬷应了一声,就朝太傅府大门的方向走去。
周嬷嬷口中的小伙姓孟,字福生。家中经商,这几年间时常替其父给太傅府及京中其他几门官户送货。
孟福生朴实爽朗的性子颇讨人喜,一来二去,府里眼熟他的下人都亲切唤他一声阿福。
说起来这孟家也算是受惠于太傅府。两年前运去宫中作贡品的货物出了疏漏,孟家险些因了这事闹得家破人亡,最后还是太傅出面,在皇帝身边劝了两句,此事才得以化解。
后来孟家家业愈做愈大,在长安城这一带已经算是一等一的商行了。却也不忘旧情,每年无论进了什么样的好货,那都是第一个先送去太傅府上的。
苏婉容来到门前,果真瞧见一年轻小伙正四下张望。待走近了,却见那小伙生得浓眉大眼,一身靛青细布锦袍,清爽干练。
“阿福哥!”
苏婉容眉眼一弯,脆生生唤了这句。
苏婉容对送货的阿福有好感,并非没有理由。上一世受齐王府苛待,落魄至极时,阿福是少有愿意施以援手之人。
虽然待他有了家室,其妻不愿自己夫婿暗中助一个已婚妇人,后来他们不再有所来往,苏婉容能够理解,心中却依旧对这阿福十分感激。
那厢的孟福生乍一听耳畔传来娇莺初啭一般,轻轻柔柔的嗓音,心口已是一荡。回过头去,却见苏家四姑娘步伐袅袅而来,眸光微动,一张黑脸硬是涨得通红。
“四……四姑娘,我、我这是来给姑娘看看货的。这都、都是最近流行的花色,姑娘瞧瞧,喜欢哪些……”
孟福生结结巴巴,将手中捧着的事物往前献宝似的一挪,双眸盯着人家姑娘小巧精致的绣花鞋,再不敢瞧看别的地方。
眼下十月初,正赶上换季。孟福生这次进了一批布料扎实些的绫罗绸缎,给太傅府女眷裁几件过冬新衣。
同往常一样,方才老祖宗院内的嬷嬷,还有长房及其他几位姨太姑娘,都已经仔细挑选过了。这才轮到四房姑娘。
可因了孟福生对四姑娘存的那点心思,私心地把成色最佳的那些早早藏了起来,就想全留给四姑娘一人用。
苏婉容此时垂眸一看,孟福生带来的这些,一如既往的用料上乘,上面绣着梅兰菊,各式绣花,都是年轻姑娘们喜欢的样式。
苏婉容就随意一样挑了一匹,最后朝孟福生微微一笑:“这次也有劳阿福哥费心了。”
说完这个,按照以往,孟福生便该回去赶成衣了。
可今日那阿福却还傻站在原地,吞吞吐吐的,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苏婉容耐心地等着。
等了许久,那孟福生终于憋不住地从衣袋中摸出了两只姑娘家佩戴的头花,递了过去。
“四姑娘,这、这个你也收下吧,不收你银两。”
苏婉容见之一愣,瞧见孟福生耳根都红了的局促模样,似乎一下子懂了什么。
她又不是个傻的,更何况她虽则身子是少女的模样,内心都已经历过两世了……
自然知晓这个阿福大抵对少女时候的自己有一些意思。
其实苏婉容有时自己也在想,这一世到底该嫁给谁。眼下这个年轻的货郎似乎确实与自己之前想象的质朴人家相去无几。
可他原本已有了一个命中注定的妻子,苏婉容更无意破坏别人的红线。
于是苏婉容笑了下,摇头将那头花推了回去。“这几匹绸缎便是够了,这花……我却是收不得的。”
听了这个,孟福生面上明显有些乍现的失落。但竟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咧开嘴朝苏婉容道了个别,便驱着马车离开了。
孟福生走后,苏婉容怕彻哥儿久等,便拿着宣纸匆匆往回走。可还没走上几步呢,却听见远处的长廊传来一阵利落整齐的脚步声。
苏婉容抬眸一望,却见五房的徐姨娘领着一队清一色体格精壮的汉子,恰巧迎面走来。
她反应了一会儿,这才了然,这些该是徐姨娘前些时日听了老祖宗吩咐,组建的侍卫队了吧。
说是侍卫队,其实也不过是块头大些的壮汉罢了。大抵也就是外面买来的粗使下人撑撑场面。
苏婉容勾唇一笑,正准备离开。可目光不经意扫向队伍站最前那一个,霎时间僵住。
苏婉容笑容倏然凝在脸上。目瞪口呆地盯着那个最为高大的男人,活脱儿见鬼了一般。
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