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砚之并未留在府中用午膳。
临行前,一如薛砚之昨日登门造访时一般,太傅府上上下下的人皆被老祖宗稀稀拉拉地召集过来,殷切相送。
瞧这一大屋子的人,除去那同薛砚之并肩而立的苏太傅,正容亢色地与其讨论着今日早朝时分,广受热议的几桩政事。
其余人的一双双眼睛啊,无一不巴巴黏在那丰神俊朗似嫡仙的薛砚之身上呢。
薛砚之翩翩公子的出众气质那都在其次。
关键是他显赫惹眼的身份。
人家那可是真龙之子,玉叶金柯的纯正皇族血脉。
幸而也就是沾了太傅的光,她们这些自小养在深闺中的婆婆姑娘们的,若非命好些的,出阁后能被选作秀女之类,否则一辈子许都见不着几次的。
而那苏婉容呢,自然还是藏在人群的最后端,整个人显得兴致缺缺,看也不想瞧看薛砚之一眼的。
太傅府家大人多。原本由大夫人及长房的几位公子姑娘作代表,一一给三皇子恭恭敬敬见个礼,就好目送三皇子离开了。
可是呢,该是轮到二姑娘苏适雯这边。
就见那柔美娉婷的苏适雯,今日穿了件烟蓝色娟纱绣花曳地长裙。
先是粉颈低垂,矮身就朝那薛砚之盈盈见了个礼。随后又转头,自贴身丫鬟秀春那里取来一只缎面香囊,羞怯地伸手递了过去。
苏适雯粉面染着杏花般的红霞,唇儿轻咬。道出口的嗓音更是娇甜细软,宛若黄鹂出谷。
“三皇子才貌双全,唯有长青不败的翠竹,才配得皇子的脱俗高雅。只适雯顾绣手艺浅拙,三皇子莫要嫌弃才好。”
苏适雯手心的香囊,月白色挑金绸面,上面绣着几竿绿竹,又有仙鹤,五彩花鸟点缀其间。针法精巧,看得出费了不少功夫。
自那苏适雯把香囊递出去后,就羞答答地垂头不说话了。只留乌黑的睫毛轻轻颤着,模样煞是惹人生怜。
从旁的秀春见此,忍不住嬉皮笑脸地取笑:
“二姑娘手艺精湛,外面那些个绣女都是比不得的。再者说了,这小小一香囊啊,可是姑娘昨日挑灯熬夜特意为三皇子赶制的呢。反反复复拆线,不知做了几次。二姑娘的心意全缝在里面了,奴婢瞧着就顶好看的。”
“秀春!”
苏适雯红着一张俏脸,温温软软地轻声一嗔。
双眸却水波盈盈地瞧着薛砚之俊美的面庞,忸怩了半晌儿,一脸娇羞地问:“适雯这香囊,三皇子是收或不收?”
整个太傅府的人此时几乎都站在堂屋里了,众目睽睽之下,就是看着苏太傅的面子,薛砚之也不可能甩长房二小姐冷脸。
更何况呢,薛砚之此人从来都是一副清雅温润的模样,又怎么可能拒绝一温婉娇媚的姑娘呢。
就见片刻过后,那薛砚之果然伸手接下苏适雯递上前的香囊。随之笑容清隽地道了句多谢二姑娘。
而薛砚之这么礼貌地一笑,落进苏适雯眼底,又是惊为天人。
心道,世间怎的会有这样完美的人物呢?
相貌谈吐都是极佳的,还有这般尊贵无比的身份,天生就好似高人一等。
原本包括苏婉容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苏适雯已经如愿把香囊送给了人家,这事儿总是该过去了吧?
谁曾想呢,那苏适雯莲步款款,又踱步走去苏太傅跟前,面上就浮上一抹温婉柔美的浅笑:
“父亲,让适雯送三皇子出府可好?”苏适雯垂下头去,小力地捏着自己的袖角,嗓音又娇又软地轻声请求:
“适雯听闻三皇子棋力绝佳,心中仰慕。恰巧近日里,适雯自己也初学这黑白双子,却不精通,故以想借此机会,同三皇子讨教一番,不知父亲可否圆女儿这一心愿?”
倘若方才送上亲手绣制的香囊,看破不道破,可以只当做女儿家小小的怀春心思。
苏适雯现下一未出阁的姑娘,竟能够主动提出要单独陪着薛砚之走过出府这一段路,这就有些令人遐思了,甚至可以称之为颇大胆的。
苏婉容听了这句,就忍不住抬眸,饶有兴致地朝苏适雯那边轻轻扫了一眼。
她心里明镜儿似的。
说起擅长这棋盘之道的,她们的父亲苏太傅不就正站在苏适雯自己跟前呢么。就算同薛砚之相比,许是略逊一筹,可是教导苏适雯这么一刚入门的棋手,那还不是绰绰有余?
又何必舍近而求其远,偏生要去请教他薛砚之呢?
只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温婉可人的二姑娘看中的不是其杰出的棋力,而是贵为三皇子的薛砚之这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