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秋无意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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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转机

千老太没有再说什么,屋子里突然变得死一般静寂,连空气都仿佛已凝结。

秋无意刚想说话,忽然听到远处得屋顶上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向这边飞了过来,于是他又闭上了嘴。

镇上的夜色总城内更浓,更深。

“姑姑”,流水夫人喊了一声,千老太太面不改色的应了一句,“嗯,英儿你回去歇息吧!”

原来这恶名满天下的女魔头却是千老太的侄女。

秋无意还是那副落寞的神情看着千老太,千老太稳坐如山,静静地坐在红色的太师椅上,在凄迷的夜晚中看来,就好像来自地狱的判官。

只不过这次的判官判的不仅仅是人的生命,还有信心和勇气。千老太在一点一滴的消耗着秋无意的信心。

秋无意还是斜斜的坐着,脚步声却已到了窗外。

这本是个小小的院落,大门开在了朝向马路的一边,被劈成了一间门脸,后进却是一整座的四间院落,中间一个带天井的院落。

院子里一颗足有百年的榕树,哗啦啦的掉下几个稀疏的树叶,剩下的树叶正在秋风中颤抖。

秋无意不喜欢等人,但也非等不可,秋无意不喜欢听人絮叨,却也只能非听不可。

烛影一晃,外面的人已进了屋。

秋无意也不禁吃了一惊,如此快的身法进了屋,蜡烛也只一晃,这份轻功也是骇人听闻了。

更惊奇的是这人并不怕夜行,显见的是个很骄傲的人。

他穿的是一身米白的衣裳,没有被衣裳掩盖的地方每处都粉白如雪,在灯下闪闪地发着白光。

他目光锋锐,嘴唇紧紧的抿着,走路的姿态奇特,腿部仿佛从来不打弯似的,每当他一步跨出时,整个身子仿佛一高一低。

“辰州言家”这是一个在江湖上名气并不很大,却是谁都不至于能惹的门派。他们的人也正如他们的拳,打出去再也收不回来,近些年江湖不怕死的已经不多了,再也没人能惹辰州言家了。不过辰州言家却也极少在江湖上走动。

他一走进来,全屋子的人都没有说话。

他慢慢地踱了个圈,缓缓道:“姨娘,你请的这个人是个高手,他在明处,我们在暗处暂时也不动。”

原来这个人是千老太太的外甥。

秋无意并不喜欢多话,脸上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千老太太转过头,望着院子里的那株庞大的榕树。

榕树似乎在秋风中颤抖。

千老太太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秋已渐深,冬天已快到了。”

然后转过脸紧紧盯着秋无意说道,我们的意思你已经明白了?

有些老人永远不会老的——他们也许会死,却绝不会老。千老太太就是这种人,眼光的深远远远超过一般的年轻人,仿佛永远也不会老。

秋无意却又想到了那句话,后会有期,想到了柳一木。

然后笑了一笑:“我有个朋友劝过我,人生路短短最好不要玩火,我那个朋友叫柳一木,”千老太展颜:“我知道你一定会说话的。”

秋无意接着道,这个朋友说了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为了中原却必须下火海,我想他说的很有道理的。

形态形式像僵尸的转过脸看着秋无意说道,我本来很想对你笑笑,但是我已经不会了。

秋无意还是微笑着说道,言家拳真的会让人变僵尸?

这人也正在努力的微笑,却还是笑不出。

秋无意忍耐着,没有问他是谁,可是他也相信,近年来武林中最神秘,最不知道深浅的武功,无疑就是言家。

星光灿烂夜已深了。

一阵夜风吹过来,秋无意忽然觉得凉,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他马上就要去走那段遥远的路,想到了那深不可测的褐衣武士,想到了遥远的扶桑。

他忽然觉得冷得要命。

现在还是秋天。残秋、深秋。

秋无意抱了抱拳对着千老太太说道,我困了,什么事明天说吧。

甩开大步走了出去。

外面的胡汉还兀自矗立的站着,秋无意上了马车把眼睛闭了起来,马车立刻飞奔起来,秋无意也不想知道马车往哪里去。

他也不想问。

有人活,就有人死,这道理最简单明白不过。秋无意不喜欢杀人,更不喜欢被人杀,一想到流血,秋无意就有点眩晕,近几天来,血流的太多了。

秋无意本不想以杀止杀,可是,有其他办法嘛?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淡如秋水,实情却浓如春蜜”。秋无意刚离去,千老太就对旁人说道,他不会不管的。

不会笑的年轻人,只是问了一句,他的功夫真的深不可测么?流水夫人轻轻的答道,我还从未见过这么高深的武功,你认为放眼江湖能有几个人一招之间就能制服我。

他们说的是江湖人的事?

也正是行走江湖人的事。

行走江湖的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人呢?

没有一天是平安的,没有一天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没有一天可以让你跟一个你所爱的人过一天安宁平静的日子,也没有一天可以让你做一件你想做的事。

每天如饥似渴的练着武,赚着滴血的银子。

然后呢?

然后就是死。

如果你运气好,你就会到达高峰,到了那时,每个人都想要你死,不择一切手段想要你死,用尽千方百计想将你置之于死地。

如果你运气不好,你早就已经是个死人。

信凌就是运气一直很好的人。

信凌生活相当简约,用石头垒成的石屋并不大,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条凳子。

桌子还摆着酒菜,酒菜却并没有动过。

信凌就坐在其中的一条凳子上,换了平时这些酒菜信凌已经用完了,今天信凌总觉得吃不下,喝不下。

事实上,信凌对自己的身体一向很自信,平时就是打坐练剑,“快剑信凌”在江湖上并非岌岌无名,反而声明赫赫。

信凌并不杀无名之辈,不是高手信凌也从不出手,当然价格也很昂贵。

信凌最近的一单是击杀青城掌门谢长华,二十万两银子。

信凌为此单花费一个时辰,三百余招,受十余剑伤。

信凌为此躺在床上三个多月。

但经此一役,信凌的开价却已上涨到三十万两一单。

可是现在他怎么能轻松得起来?

清晨、有雾,

练完剑后信凌照例回到石屋。

原本简洁的桌子上却已多了几样下酒菜,一碟是醋泡花生米,一碟是酱爆青虾,一碟是凉拌牛舌,一碟是干蒸豆腐酱,不但做工极好,香味更是远远的传来。

信凌却对此见惯不惯,一大碗白米饭的碗里有个便签,用的是蜜签。

白米饭还在冒着热气,蜜签也没有消失,送来的时间想必在一刻内。

蜜签的好处就是,半个时辰过后就会融化消解,仿佛没有一样。

江湖人的字大多粗鄙,甚而以画代字的也并不少见,独这封短签用词讲究,字体小楷,清秀至极。

“江湖近有一秋姓之人,奔彼而来,望速出手解决之,筹饷二十万两已存入京福号阁下票头,希彼此皆不失望”。

显见写信之人,并非江湖粗鄙人士。

信凌并没有多想,一个初出茅庐的江湖好汉能有多高的身手,一念及此信凌摸了摸胸前那道剑痕,这是谢长华一招落日孤烟留下的,指示可惜紧紧划了道伤痕,否则焉得命在。

谢长华号称青城飞鹰,剑式凌厉而凌空下击,青城剑法与武当当年不遑上下,这几年人才凋零。

吃过了一碗米饭,每碟菜信凌都吃了一半,练习剑法还是很耗费体力的。

信凌一向很满意,不仅满意自己的剑法也满意自己的收入。

这个人怎么死的又何妨?

也许一天过完,票号多了一堆银票而已。

桌上的菜并没有凉,但晴色已笼罩大地。

早饭的时间已过了。

信凌并不着急,在隔壁的一个大木桶里放满了一桶温水,闭上眼浸在水里还是很舒服的。

快晌午时分信凌还是懒懒地躺在凉水里。

一桶温水已经变成凉水。

信凌无论对任何人都不在乎,无论对任何事都不在乎。

至于水温信凌更不在乎。

有时他自己想想,都觉得自己很可怕。

信凌并不喜欢折磨自己,只不过喜欢泡在水里的感觉。

水很柔软也很润,

心里还是舒服多了。

今天想必是个好天气,好的天气也是杀人的天气,没有阴霾的肃杀之气。天气好,血干的快,流的也快,人当然死的也会更快。

信凌换上了一套干净的粗蓝布衣服,每逢大事信凌都是穿这套衣服出门。

信凌现在很少去想人生这种事,也许因为对人生已看得太透彻,所以他无论看到什么都感觉很厌倦提不起兴趣。。

沿着草庐的边缘有一条小溪,虽然不宽,却是终年有流水。

流水不腐,轻轻的小溪里也有许多青青的小鱼,也有许多青青的少女来涤足。

望着清澈的水波,信凌忽然想起那天坐在溪水上游的那个中轻。

那眼睛里充满了忧郁和智慧的中年人。

他曾经很孤独的坐在溪流旁坐了一个上午。

信凌也很想问为什么?

信凌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也许我应该让他快死的。因为我看他也并不是十分快乐”。

只是信凌觉得这个人也不好对付,有时候这很落寞的中年人一双眼睛偶尔也会锐利如刀,并不大的眼睛充满了理想的光芒。

一想到这双眼睛,信凌不由得心中一凛,紧紧握了握剑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