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渐息,灰马步入垂柳驿站大院。
伊恩从马背上搀下虚弱的母女,吹了一路夜风,她们身上仍残留着强盗的尿骚味。
“抱歉。”丽莎不好意思地道谢,她微微泛红的脸颊没能逃过伊恩的眼睛。
不光是因为身上的气味,在颠簸的马背上与异性紧紧相挨,从各种意义上都是一件会令人窘迫的事情,伊恩能理解——他在马背上一度挺起。
这无可避免,伊恩心想,他不会因此有别的想法,更不会产生负罪感,就当无事发生过。
“爸爸在哪儿?”女孩儿问道。
“跟我来。”伊恩转身将母女带往驿站主馆。
蜥尾坐在大厅里,手边放着不知哪里找到的一扎啤酒,三人进门时,他正吐出爬行生物般的长舌,去舔杯底的泡沫。
“别喝醉了。”伊恩出声道。
“得了吧!”蜥尾丢下杯子,短小的身躯从椅子上跳下,“我折腾酒桶的时候你连裤子都不会穿。”
伊恩耸了耸肩,跟着蜥尾走向二楼。
女孩儿从后面抓住伊恩的衣角,表情十分惶恐。
“他不是我爸爸,对吧?”
看到伊恩轻笑着摇摇头,女孩儿大大地松了口气。
“切!”几步之外的蜥尾狠狠打了个喷嚏。
众人来到走廊最深处,房门打开后,一股浓烈而刺鼻的熏烟冲入鼻腔,吓得母女连忙捂住鼻子。
伊恩反应平淡得多,焚烧精灵树皮的味道,他对此再熟悉不过了,熏烟可以强烈刺激人的精神,让熊爪不至于在圣律的折磨下过早死亡。
蜂刺从坩埚前转过身,就是她在制造熏烟。
伊恩将母女带进房间,她们很快发现了躺在床上的熊爪。
“是他...”丽莎认出孩子的父亲,拉着女儿一步步地走到床边。
伊恩对蜂刺点了点头,后者拿出一瓶准备好的煎药,粗鲁地灌进熊爪嘴里。
半分钟后,煎药起效,熊爪盯着床边的母女看了许久,认出丽莎之后,他挣扎着伸出一只手。
接下来得靠他自己了,伊恩他注视着丽莎接过男人的手掌。
“感人的重逢。”蜥尾抱着双臂走出房门,“我快吐了。”
“过会儿一定要和他问清楚,我不相信荒野巫师会这么输给教会。”蜂刺神色凝重地说道。
“还用想吗?王国肯定也插手了,毕竟不久前他们才联手追捕过灾厄女巫。”蜥尾道。
“六对六,我还是不觉得我们会输。”
“六对六?”伊恩突然插进谈话,“能解释一下吗?”
“你还不知道?”蜂刺有些意外地看向伊恩,“灾厄女巫死后集会里还有六名传奇,这你清楚吧。”
“另外,夜海王室有五名传奇,圣灵教会三名,除去国王和教皇,两方交战的传奇就是六对六。”
伊恩点了点头,总算明白了这点,“看上去你原本很相信荒野集会的实力?”
蜂刺叹了口气,“我一直觉得只要荒野集会的传奇们能够联手,夜海之内根本没有人能和他们抗衡。虽说灾厄女巫死了,但剩下的至少还有一半是传奇中的传奇。”
“传奇中的传奇?”伊恩从来没有机会了解这些,在克丽丝嘴里其他人都好像是不值一提的苍蝇。
“就是突破了七级的传奇。”蜥尾说道,“不管你们信不信,七级之上一定还有第八级存在。”
“法师听到这句话会和你吵上三天三夜的,”蜂刺露出调侃的笑容,“他们不会允许你歪曲那什么...七环之理。”
“和我吵架他一定活不到那么久。”蜥尾朝地板上啐了一口,“法师就是群瞎了眼的木头,遇事就掰那套狗屁法理。”
伊恩拖着下巴,他又想到了克丽丝,女巫的强大深深根植在伊恩脑海里,那她会是突破了七级的传奇吗?或许只有等下次见面他才能知道。
这装死的老巫婆,引发一场大战之后又躲到哪去了呢?
不久后,布鲁斯.熊爪以对母女的誓约成功破除了身上的圣律,身体状态迅速好转。
当伊恩站到床前,熊爪已经坐直了身体。
“你应该知道,我们不需要感谢。”伊恩声明道,“我们只希望听到大战的具体消息。”
“当然,我们这就开始。”熊爪此刻的声音浑厚许多,他摸了摸女儿的头,将她送入母亲怀中。
“荒野巫师为什么会输?”蜂刺迫不及待地问道。
熊爪宽厚的肩膀耸动了一下,自嘲般地笑了声。
“不是荒野巫师输了,是他们赢了。”
“我们没时间猜谜语!”伊恩在蜂刺开口之前说道。
“叛变...”熊爪低声吐词,随后他无奈地重复道:“三分之一的荒野巫师选择了叛变。”
“怎么回事?”伊恩不可置信地问道。
“坠星女巫、静灭时巫,背叛者恰巧是两名传奇中的传奇,他们站到了教会那边。”
“这不可能...”蜂刺摇着头,“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做...他们有理由吗?”
“他们最先接受了教会的条件,只要和教会联手,他们将受到一系列优待,也不会再有神职者追捕他们。”熊爪惨淡的笑容里透露着浓浓的恨意。
“这不足以诱惑传奇以上的荒野巫师,教会还开出了什么条件?”伊恩继续深入核心。
“确实如此,但从我处的位置所知有限。”熊爪看着伊恩夜色的双眼,“我所听说的是,教会正与王国法师顾问研究出一种神秘机置,加入教会的荒野巫师,可以最先获取这种力量。”
“这些荒野巫师将成为教会的工房猎人,他们目前的职责,就是猎捕其他荒野巫师。”
猎捕同行,确实是只有荒野巫师会做的事,教会似乎也把这群人利用得不错,伊恩心想。
“还有,关于灾厄女巫。”熊爪扯回了伊恩的注意,“教会声称被女巫藏起来的东西还没有找到,这样东西关乎夜海的存亡。”
“那是什么?”伊恩不露声色地问道。
“教会没有说明,很多人猜测是众所周知的魔凰灼血,但也可能是别的。”
熊爪说到这儿深吸了口气,“目前,教会正在全夜海通缉灾厄女巫的学徒。”
真是太好了,伊恩突然很想踩碎脚底的地板。
“他们掌握学徒的信息了吗?”蜂刺问道。
“灾厄女巫从不对外公开自己的学徒,所有三级以下的荒野巫师都会受到审讯。”熊爪沉声道。
“该死的!那混账女巫学徒就不能有种一点吗?”蜥尾朝空气挥拳。
“闭嘴你这臭矮子。”伊恩骂道。
“我骂的又不是你!”
“你”字刚说一半,蜥尾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他摇晃着扶住脑袋,短小的身躯剧烈颤抖。
“你怎么了?”蜂刺紧张地问道。
“死了,我的宝贝死了!一下子的功夫!”蜥尾尖声吓到了一旁的母女。
“放哨的蜥蜴死了?”伊恩察觉到事态的紧急。
“这里不是集会的据点吗?”熊爪问道。
“不,这儿是一家驿站。”蜂刺说道。
“老天,”熊爪费力地走下床铺,“那在‘工房猎人’眼里,我们不和夜里的篝火一样明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