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揉着泛红的眼眶,泪水止不住的滴落下来。
而他对面的男人,衣衫是那样的整洁,只不过右边臂膀渗出的血液,正慢慢浸湿衣襟。
“不要哭,方十,男人只要记住怎么去笑就可以活下去。”那个男人说话了,是那样的自然。
少年抬起头,举着水汪的眼睛,他怔住了。面前的男人在对他笑,笑的那样明媚。
原本被揉坏的泪痕,又滑落了两颗水珠。
。。。。。。。
穿着青色的束腰衣衫,腰带长长的,一直坠到脚边。里面别着一把一米有余的长刀,刀鞘很简陋,也可是说是很古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是方十把它当做宝贝,时刻不会让它离开身边。他就这样走在街道上,挂着笑。
雪花像被风吹上天空的蒲公英,飘啊飘的,不时会有片片冰晶晃落在方十的鼻尖上,这时候方十会把两只眼睛盯在鼻尖,看着雪花被体温慢慢融化。
因为这样会感觉时间可以过得慢一点。
今天是亭城的角斗礼,这是几个大家族约定俗成的礼会。
每个年末,家族会把族内年满十六岁的少年送到角斗场,和一名俘虏来的十夫长进行一次拼杀。
这是各家族之间的暗里较劲,虽然这个礼会最初是为了培养下一代战士而创造的,可是经过岁月的打磨,早就变了本质。
十夫长,是一个人统率十个人的存在。更有甚者,可以在十人围攻之下将其尽数斩杀。况且这些俘虏都是在战场上面经过了无数次的洗礼。
没人会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到这样的环境下,去和十夫长拼个你死我活,但奈不住族里人多啊。所以每年参加角斗礼的少年,倒还是不少。
方家这次却不是这样,虽然他们也很期待今年的角斗礼。但是不一样的是,只有方十到了年龄,而方十是方家家主方鸿的儿子。
当初方鸿在某一次回城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只手臂,搞得族里面人心惶惶,顿时之间流言蜚语如同洪水一样奔泻而出。
都说方鸿已经不具备当族长的资格,不仅仅是族外,连族内也是诞生了阴损的想法,想要取方鸿位置的人日益增多。黑夜里奔走的杀手也随之增长起来。
可是方鸿很强,失去了一个手臂也很强,没多久,便巩固了族长的位置。
不过,也正是方鸿的强硬回应,导致人们的目光转移到了他的儿子方十的身上,因为那一次回来之后,方十不会挥刀了。
大家都是那么认为,很多人看到方十刚拔出刀就扔掉。要知道对于一位靠着刀剑搏命的时代,这是什么样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他们都想借这个角斗礼,再生出一段是非。
方十当然知道这些人的想法,他早就想帮父亲,即便是一点点。这一次角斗,他更是比所有人都期待。
身后积雪上的脚印变得越来越靠近了。方十缓缓的摸了摸腰间的佩刀,那是沾着不可饶恕的鲜血的刀刃。如果是普通人,指不定会把这把刀扔到不知道多远的角落。
可是方十却一直佩戴者它,从六年前开始,就一直放在身边。这也让它看起来和方十的身形并不是很匹配,像是小了那么一点。
或许会是为了赎罪,又或许是为了给自己约束。
想到这里,方十抬起了稚嫩的脸庞,只不过不一样的是,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悲伤,即便是嘴角上扬的那样明媚。
积雪上缓缓靠近的脚印终于又拉开了距离,长长的腰带飘晃着,今天,方十要让自己的父亲,那个靠着一条手臂守护自己到今天的男人,觉得生下自己是件骄傲的事情。
。。。。。。。。
角斗场有四个入口,接纳来自城中四个方向的居民,每个大门前都会矗立一座石像。石像的衣衫斜跨过胸前,裸露着右半边的上半身,而它的右臂则是向身侧伸直,握着一柄大半身长的巨刀,刀鞘纹刻复杂凌乱,却有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能力。据说这气势逼人的石像,就是那个名叫岳凌度的英雄。
而绕过石像,门顶之上则刻着“对于挑起战乱的人,绝对不能姑息饶恕!”的字眼。
方十以前经过这里的时候,会想,只知道打杀的人,真的知道谁挑起了战乱么。不过那也都是后话了,毕竟众口相传之中,真相早就埋没在其中某一个人的口水里了。
若是站在门内望出去,会看到一名腰带拖到脚跟,其间别着一把一米余长刀的少年正缓缓行至。
。。。。。。。。。
角斗场里,这飘雪的天气中却有着沸反盈天的嘈乱场景。
有人奋力的喊叫,导致脑袋充血变得通红。
有人挥舞着手中的佩刀,想要立刻奔下坐台。
有人把带来的酒壶,到处乱洒。
还有容貌清秀的女子望着角斗场的中心,露出仰慕含蓄的笑容。
与这大片嘈杂不相同的,恐怕就是那如同海中孤岛般的东面高台了。那里坐着的,正是现如今守卫亭城的几个家族中的权势人物。
在正中心的,是一位身材粗壮,面容精悍的中年男子,而他的身旁则是坐着一名扎着雪白发髻的老人。他们看着角斗场,就好像是看着这座城的未来一样,严肃庄重而又充满期待。
“叮!!”
刺耳的钢铁碰撞声从场内迸发出来,一名身着白底黑纹衣袍的少年侧身飞出,紧接着在空中扭转身体,勉强稳住了重心,在地面上滑了数米方才停下来。
在少年的对面,站着一名裸露着上半身的糙汉。他面庞消瘦,胸前背后都挂着数不清的鞭挞痕迹。恶狠狠的看着刚稳住身体的白衣少年。
数十日之前,狱卒通知自己,只要击败参加角斗礼的少爷,便可以得到自由。糙汉明白,这哪里是获得自由的机会,根本就是让公子哥练手的靶子而已。
如果自己杀掉那些个公子,自己可以出去?如果自己放弃,那些公子又何尝不会一刀斩下自己的头颅?
根本没有活路,糙汉想,那不如鱼死网破。先杀一个,杀掉再说!
糙汉抖了抖缠绕在手上的锁链,下一招,他要放死手了。
白衣少年振了振手中的刀,刀口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产生了些许的豁口。他没有想到,十夫长会这样凶猛,本以为自己磨练了数十年的刀法可以简单地解决这场角斗,谁能知道会陷入这般苦战。
刀光凛凛,白衣少年左手向身后一背,肩膀抖了抖,一包灰色的粉末落在了掌心之中。
如果打不过,就下毒。
空气瞬间变得紧张起来,白衣少年和糙汉都有各自的想法,但是这个时候他们的目的相同,不死不休。
“为了不枉我生!”
糙汉抖着锁链,猛然冲向了白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