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被亲生母亲抛弃后,就住进了一家孤儿院,待了将近一年,才被远方的奶奶知道,并且找到再接回家。
而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最让她忘不了的便是那个笑容温暖纯粹的小男孩。
当时,她被送到孤儿院,患上社交恐惧症的她成天把自己关在暗不见光的房间里。
正是入学的时候,再也没有出现过的母亲只交了小半年的学费,她不爱说话不会讨人欢喜,孤儿院里的老师们不管她是否参与学业,是否融入集体,甚至连每一顿饭都比其他孩子少了些。
直到有一个笑容灿烂得连六月骄阳都相比失色的男孩出现。
他带着她去任何她不敢去的地方,他明明有严重胃病却忍着饿把自己的早餐小面包送给她,他和她一起坐在教室最后面忍受其他人异样的眼光,不管刮风下雨,总有一把小伞下有两个小小的身影紧紧依靠在一起。
后来,奶奶终于找到了自己。
离开的那天,她不忍看那双灿烂的眼睛,她怕那眼神像母亲离开那天的自己。
于是,她撒谎了。
她学他笑得无比灿烂,语气欢快地开口:“等你把这个玻璃瓶子里的五角星都折满了,我就会回来见你!”
天真纯粹的男孩接过大大的玻璃瓶,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眼里散发坚定的信念,仿佛许下了什么重大的诺言。
而此时,她看着盒子里几乎要被五角星装满的瓶子,却不敢开口问为什么没有折满,她怕听见任何让人心碎的回答。
她只好拿起一旁的旧照片,故作轻松地说:“还真是时间太久了,上面的人都认不清了!”
男人认同地点点头,想起来什么似的轻笑:“我只记得当时你不敢来合影,躲了起来。”
“后来还是你拉我过来的,最后还从中间跑到了最边上来陪我。”
说着,她看了看角落,惊喜地开口:“啊!找到了,真的在最边上!”
照片角落里,一个笑容灿烂如阳光纯粹的可爱男孩,正牵着旁边一个满脸防备,一看就不惹人喜爱的女孩。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闻暖暖自顾自说着话,看着她怀念地看完一张张稚嫩的纸条,等她看完了,才语气沉静地开口:“其实,你妈妈后来到孤儿院找过你。”
“你说什么?!”
“或许你可以去见她一面。”
男人的语气没有什么感情,闻暖暖感到一阵陌生,心里对于母亲二字习惯性的排斥又涌现了出来。
“哦?所以我应该谢天谢地她当时没有彻底忘了我?”
闻暖暖抬头,对上眼前的男人,他眼里如同黑洞一般深不可测又难以捉摸,面上虽然收敛起了往常的轻视,却丝毫没有温度。
此时,却和儿时那个灿烂得无人可比的脸,奇迹般地重合起来,她心里闪过浓厚的愧疚,不由得暗自骂自己语气刻薄,心虚地低了低头,不敢做声。
男人见状,轻笑道:“看来你和以前还是很相像,内疚的时候会低下头,好像马上就要遁地而走。”
他抬起手,手指背面的皮肤接触到她略微发红的耳廓,她却触电般地弹开了,感到自己貌似过度反应,脸上还带着不好意思的尴尬笑容。
男人无所谓地勾了勾嘴角,理解地开口,“我只是想说,你不必内疚。”
闻暖暖不由得僵直了脊背,一阵紧张。男人却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不自在,继续补充说:
“而且...”
他沉吟道:“你妈妈...她真的有难言之隐...”
她怔了怔,依旧没说话。
男人却罕见地再出声了,说:“厉漠,很不错。你该带他见见你的妈妈了。”
闻暖暖闻言脸上闪过一团绯红,见状,男人松了口气般地叹息,又站了起来,道:“待会我还有事,你可能得先离开了。”
闻暖暖识相地点点头,拿起箱子里的旧照片,轻声问:“这照片,可以借我拿去复印一下吗?”
“这个盒子你拿走吧,现在总算都物归原主了。”
见到男人言行举止对于盒子没有丝毫的留恋,闻暖暖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语气充满感激与欣喜地说:“那太好了!谢谢你替我保管。”
说完,准备离开。
“小暖。”
熟悉的称呼一下子将她拉回到那年,他如同天神降临般来到黯淡无光的她身边,弯着弯弯的眉眼,咧着大大的笑容,语气单纯直率地开口:“小暖!我就叫你小暖好吗?”
回过神来后,她快速地转过身,面上带着询色。
男人笑得无比轻松,似乎又带上了往常的不羁与睥睨,调侃又认真地开口:“不要忘了给我寄喜帖。”
闻暖暖终于轻松地笑了,学着他语气道:“那就先多谢大明星光临啦!”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男人看到离去的背影,又坐倒在松软的单人沙发上,扯了扯领带,端起一旁没喝完的蓝色液体,一口吞下。
他低下头,隐藏住眼里的失魂落魄。
过了一会儿,白色屏风里走出来一个容貌身材出色的美艳女人,来到男人身旁,眼光移到了桌上未喝半口的温水,语气极轻地说:“思淇。”
岩思淇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姐姐,自嘲地咧起嘴角,道:“我早说了,这杯水都不一定会被喝一口。”
岩盈盈呼了口气,语气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
“姐,”
岩思淇打断语气变得激动的岩盈盈,“早就迟了,不是么?”
“那你至少可以努力一下啊,感情这种事说不定的啊!”
岩思淇神色清明,垂下眸子自顾自又斟了一杯酒,道:“如果是你,楚戈有了触手可及的幸福,你会阻拦他吗?”
被问到这句话的岩盈盈梗了一下,终于不再开口。
看着又准备一杯烈酒入喉的岩思淇,她抿了抿嘴,夺过他手里盛着液体的酒杯,“不管你什么决定,你胃不好,不能喝这么多酒!”
岩思淇手上一空,眼光呆滞地看了看对面沙发已经恢复原状的凹陷,伸手摩了一下桌上已经失去温度变凉的水杯。
极少见到这样失魂落魄的弟弟,岩盈盈心疼又担心,但她不知道能做什么,毕竟她也不想伤害自己的朋友。
于是,她陪着岩思淇就这样一直坐着,没有出半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