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伍挠了挠头道:“我的意思,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们只有正视敌人的强大,才能窥见敌人弱点,才有所谓的扬长避短。”梅三娘瞧着他:“说人话。”朱家接口道:“赵侠的意思,秦国强大,不可力敌,但典庆的事情,不一定非要通过武力来解决。”赵伍点头道:“对头,既然是战俘,那就按照战俘的规矩来......”
“就是花钱买呗。”梅三娘瞧着赵伍道:“一句话能够说清的事情,为什么要拐这么多弯呢?”
赵伍:“......”
这时朱家道:“秦国赎买奴隶,没有军功折抵的话,恐怕会非常麻烦。”赵伍大手一挥:“不用那么麻烦,钱可通神,直接用钱把典庆师兄砸出来。”梅三娘瞧着赵伍睥睨天下的样子,斜着眼睛问道:“赵大侠这么有钱吗?”朱家接着补上一刀:“而且典庆可不是一般的小卒,‘铜头铁臂,百战无伤’,大梁城下闯出来的赫赫威名,就算是发为奴隶,这等人物也没人敢轻放。”赵伍点了点头,也插了一刀:“而且他是王贲亲自处置的,秦国里敢拂他的面子的,少之又少。”
梅三娘问道:“可是咱们从大梁城里出来,一文钱都没有啊。”
“当然不是我掏钱了。”赵伍理所当然地道,“我哪有那个本事,这种事情舍朱堂主其谁?”朱家觉得那几刀都插在自己身上了。赵伍接着道:“要救典庆师兄,金钱、人脉缺一不可,朱堂主执掌神农堂,交游广阔,朋友遍布五湖四海,此事恐怕只能交待在朱堂主身上了。”
朱家一脸哀色:“难得赵老弟这么看重我,江湖上说我‘三心二意,千人千面’,跟我打交道的多,可敢把生死之事交给我办的,绝无仅有啊。”赵伍笑道:“赵某的生死,不是已经交过了吗?”朱家郑重道:“难得老弟这么信任我,好,典庆的事情,就交给神农堂来办!”
赵伍拱手道:“神农堂办事情,一向稳重。我们俩虽无分文,天幸还有两件宝贝,一并交于朱堂主,应该能助一臂之力。”于是对梅三娘道:“去把那两柄剑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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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呀呀,这就是雌雄双剑——干将莫邪吗?据说已经上百年没有现世了,但是天下相剑师论及名剑,总是免不了要提到它。想不到朱某今日竟然有幸一见。”朱家跳到桌上,蹲在两柄剑前仔细端详。刘季在旁边看着,问道:“大哥,这东西值不少钱吧。”
朱家笑了一笑,道:“值钱?老弟,这两把剑是铸剑师干将莫邪夫妻的最后遗作,剑成之后,还有一段可歌可泣的纠葛故事,在懂剑与不懂剑的人眼里,都是无价之宝。”赵伍点头道:“听说秦王素爱宝剑,一直在收集天下名剑,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那这两柄剑去贿赂秦国高官,必定事半功倍。”
朱家笑嘻嘻地道:“这等名剑,赵老弟舍得。”赵伍道:“这本就不是我的,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真能救出人来,才算它是好宝贝。”
典庆的事情议定,刘季又从怀中掏出一卷布帛出来,放在桌上,道:“此行还得了一件东西,大伙儿看看。”说罢将布帛一展,几人一看,原来是一张通缉令,上面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男人的样子,下面写着名字‘赵侠’,旁边列着‘悬赏’、‘壹万两黄金’两排字。
刘季解释道:“我打听过了,赵侠的罪名是抗拒秦军,从事反秦活动,还有一条附加的,那就是刺杀魏王。不过第一次悬赏就能有黄金万两,着实难得呀。”
赵伍突然有一股海贼王的既视感,以后再干点什么事情,赏金岂不是还要蹭蹭蹭地往上涨?说不定赏金高到一定程度,还能弄个什么王当当呢。这时候梅三娘问刘季道:“有没有我的?”刘季挠着头想了想,“好像没有。”
梅三娘愤愤地骂道:“这帮家伙,瞧不起女人。”赵伍走上前来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看看,魏王这件公案可以结了吧,人家都把帐算到我的头上来了。”梅三娘怒极,一把扯过悬赏令,揉了一把,扔在地上,一脚踩了上去,还不解气,狠狠地蹂躏了一番。
“噫......!”赵伍扯直了嗓子大叫道:“你对我英俊帅气的脸庞做了什么?”连忙扑倒梅三娘脚边,把悬赏令抢出来,再展开一看,已经不成人样了。
赵伍怒斥道:“太过分了!你这是嫉贤妒能!”连忙往身上蹭了蹭,结果嘛用没有。
朱家在一旁瞧着正想说话,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吵嚷之声,而且甚是激烈。这时候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弟子,禀报道:“堂主,外面来了一帮烈山堂的弟子,又来滋事。”朱家道:“恐怕不是寻衅滋事那么简单吧,烈山堂什么时候这么有胆,敢直杀到我的堂口来了?”那弟子禀报道:“这次是说烈山堂走失了一名弟子,有人亲眼瞧见进了咱们神农堂,现在要闯进咱们堂里来搜搜。”
赵伍在一旁嘀咕道:“这个理由好熟悉呀。”朱家怒道:“当真是可笑!说风就是雨,一句话就要搜我神农堂,田猛的脑子是烧掉了吗?”刘季帮腔道:“大哥,自从魁隗堂的事情过后,田猛堂主的脾气和威风都见长啊。”朱家道:“那也轮不到他到神农堂来撒野,他还没当上侠魁呢。”说罢,对报信的弟子道:“你去,调派人手,把他们给我轰出去。”
那弟子领了命要出去,朱家突然叫道:“且慢!”弟子转过身来,朱家出了口气,接着道:“田猛就算跋扈,也没到这个地步,还是我去瞧一瞧吧。”又对赵伍二人道:“两位不适合出面,还是先待在这里为好。”
瞧着朱家带着刘季二人往门口去了,赵伍对梅三娘道:“走,咱们从围墙旁边绕过去,瞧瞧是怎么回事儿。”梅三娘听说事涉烈山堂,也很担心,当即同意。神农堂正门正对大堂,其余地方却被高大的木墙围着,两人绕了个远,贴近的时候朱家带人还堵着大门,两方还在交涉。刘季带着人在门后面,正好瞧见了二人靠过来,不过也没说话。
只听外面烈山堂的弟子道:“朱堂主,咱们奉田猛堂主的命令前来,实是有要事相商,朱堂主就不请我们进去坐坐?”朱家在里面发了大火,到了外面还是笑容满面,推辞道:“六堂的兄弟无论什么时候来,神农堂一定尽好地主之谊。只是今天事有不同,烈山堂声称走失人口,要进神农堂搜人,今天我要是放了进去,日后还不知道江湖上怎么编排呢,说不得只好委屈一下几位了,还是先把走失弟子的事情说清楚为好。”顿了一下,又调笑道:“不过田猛堂主威震四方,结果连手下的人马都盯不住,传出去可有点儿......嘿嘿!”
烈山堂弟子先前吵得热闹,此时听了朱家暗讽,也不敢放肆,只是强着脖子道:“哼!咱们堂主本来不愿在这事上计较,现在也只好实话实说了,逃走的那人实际上是别家安排在我堂的卧底,据他交待,是奉朱堂主的命令,所谋嘛,很大。”
朱家怒道:“放屁!”倒不知是骂眼前的还是骂那个所谓‘卧底’。烈山堂弟子面部改色地接道:“我们堂主也是这么说的,本打也不愿深究,打算一剑结果了事,没成想昨晚上趁着守备松懈逃了出来,咱们是一路追到神农堂的地界儿上来的,可不是空穴来风。”
朱家听他说得煞有其事,沉吟了一下,道:“既然如此,不如由神农堂代劳,你们且先把那人的身材样貌形容一下。”烈山堂弟子道:“这......”朱家道:“怎么,你们气势汹汹地来了,连要找的人什么样都没想好吗?”
“当然想好了。”那弟子下意识地答道,忽然觉得不对,这边神农堂的弟子都哄然大笑。朱家笑道:“既然想好了,不妨说一说吧。”
“此人二十岁上下......”烈山堂弟子刚说了一句话,就被朱家打断道:“等一下!你们要找的,究竟是不是烈山堂弟子,怎么连年纪都搞不清楚。后面的我也不必再听了,你们回去找田猛问清楚了再来吧。”说罢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那弟子登时急了,只道:“朱......朱堂主还是让我们进去搜一下为好,不然瓜田李下的,说不清楚啊,同门内安插间谍,到侠魁那里也不好交代啊。”
朱家回过头来,脸上是一副从未有过的赤红面具,显然愤怒到了极点,只喝道:“够了!我来这里听你说了半天,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现在还敢把这罪名往我的头上安,谁给的胆子,是田猛吗?!”这一句声色具厉,烈山堂众弟子都是胆颤心惊,以为他立马要暴起杀人。这时候朱家忽然换了面具,收了杀气,叹道:“算了,不过是小小的三珠弟子,跟你们生气,凭白掉了身份。回去让田猛来找我!”
烈山堂来人气势全无,眼见就要偃旗息鼓,这时候赵伍突然跳出来道:“且慢!烈山堂的诸位,要找的不会是这个人吧。”说着将手中抓着的悬赏令抖开,烈山堂弟子往前一看,想了一下,迟疑着答道:“好像......嗯......这个......是很像。”
赵伍道:“据我所知,此人是道家弟子,师承无涯子,可与烈山堂没什么关系。”那弟子急忙道:“这个不重要,你可知道此人目前身在何方吗?”赵伍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烈山堂弟子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原来这画像是王贲回忆所画,还很年轻,此时的赵伍却因为闭关,胡子头发都没有打理,遮掩了面部不少,也成熟了许多,若不是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来。
烈山堂弟子比对了半天,忽然躬身行礼道:“在下奉堂主之命,请赵侠到烈山堂口一聚,以尽地主之谊。”赵伍早料到人家是冲自己来的,却假托走丢了人口。
这时候朱家上前来道:“赵老弟,烈山堂情况不明,可去不得呀。”赵伍摆手道:“烈山堂也是农家一脉,‘天无二日,田有猛虎’,我也很想见识一下农家群豪的风采,而且我这位师姐是要投田言大小姐的,早晚都得去一趟。倒不必为了我们俩使两堂再起龌龊。”
这时候梅三娘也站出来,对着领头的烈山堂弟子道:“田四,你还记得我吗?”田四见到了梅三娘,又躬身道:“原来是三娘子,先前大梁城被围,大小姐很是担心您,还派了我们几个去打探,只是秦军围得甚紧,咱们没得着机会,只能撤回来了。”
梅三娘上前一步问道:“大小姐的身体还好吗?”田四答道:“入秋以后还是有些虚弱,不时会咳嗽。”梅三娘低着头,担心不已。赵伍见状,对田四道:“难得田猛堂主看得起,诚心相邀,在下怎么敢推辞,且请稍候半个时辰,我这边与朱家堂主道别,我和三娘就跟你们一道回去。”
田四喜道:“那再好也没有了,烈山堂一片热忱,绝无相害的意思。”
赵伍躬身道:“这个自然,且请稍等。”转过身来跟朱家进了内堂,显然还有另外的事情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