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们挺喜欢这里呢,没想到转眼间就走得干干净净,一点儿也不迟疑。”端木蓉瞧着荆轲忙上忙下,迫不及待的样子,心中很不是滋味。
赵伍苦笑着解释道:“没有那么一回事。医庄是一处世外的桃源,待得久了,谁又舍得离开呢。但是我、荆轲、还有舞阳,注定了不是这里的人。蓉姑娘即便僻居山野,一样能够济世救人,但我们仨在这里,除了浪费粮食,还能干些什么?”
端木蓉扑哧笑出声来,忍不住道:“其实你们劈柴担水还是很有用处的,比一般人强太多了。”
赵伍笑道:“你要担水劈柴,那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呐。”说着用手一指盗跖,“这家伙眼疾手快,最重要的腿脚利索,一个人就顶得了我们三个人,而且只吃一个人的饭。”
盗跖见赵伍招呼他,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到两人跟前,拍着胸脯道:“蓉姑娘有什么要吩咐的,只管说!”
赵伍手一扬,“滚吧!”
盗跖要不是打不过他,早撸起袖子跟他开干了,饶是如此,也恨恨地在他面前摆了摆拳头,顺手牵了只羊,然后乖乖地推开了。
端木蓉低着头道:“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我和师父在这里治病救人,可从没干涉过他们去哪里,要干些什么。只是…”
“我知道。”赵伍打断她道,“你是把我们当做了朋友。可我们也是一样,可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要离开。真正的朋友一定是志同道合的,你是济世救人的医者,我们也要实现自己的价值。我相信早晚有一天,我们会走在同一条道路上,到时候无论在哪里,大家都可以在一块儿引吭高歌,又何必在乎这一时呢。”
端木蓉面露希冀之色,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叮嘱道:“我只希望下一次见到你时,不要再受伤了。”
赵伍开玩笑道:“那我正好相反。我希望每次受伤的时候,正好你都在我身边。不过就算不在身边也不要紧,有这帮家伙在,咱们这伙人注定是要搅在一起了,逃也逃不掉。”
说话的功夫,荆轲已经卷好了铺盖卷,背上背了一大坨子,凑到俩人跟前,跃跃欲试道:“咱走啊。”
赵伍刚要开口说话,端木蓉已经走上前去,伸手解开了他的包裹,扔到地上,一件一件扒拉道:“这被子,这药壶,都是医庄的,后来的病人要用。”荆轲双手一摊,无辜道:“你看这…着急着走,东西都没有分清楚你看。”端木蓉没有理他,解开层层包裹,从里面翻出来一个密封的陶罐,有些鄙夷地道:“这药酒是我亲手酿的,你以为包的严严实实就能藏住啦?”
赵伍手捂着脸,一言不发往后撤了,转过身来正遇见高渐离跟雪女两个,二人的伤势将养了许久,这时候脸色都好了许多,当然跟姓赵的某人相比还是颇有差距。
高渐离话不多说,径直道:“我跟你们一起回去。”雪女在一旁道:“我也去。”
赵伍摆手拒绝道:“雁春君的死跟咱们仨都脱不了干系。一个人也就罢了,三个人都回去就有点儿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再说了,你们的伤都还没养好,我这个伤员已经半路而逃了,你们再跟着蓉姑娘真得发火的。而且医庄每天医治病人,蓉姑娘又来者不拒,难免有鱼目混珠之辈,念端大师又抱病在床,她一个人确实是忙不过来,还得你们照应着。”
高渐离点头道:“如此也好。”
赵伍接着道:“我跟雪女姐姐还有些悄悄话要讲,你…”高渐离看了雪女一眼,默默地转身走了,赵伍在后面喊道:“不要偷听啊!”高渐离身子一顿,接下来走得倒快了几步。
雪女笑目吟吟地看着他:“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赵伍拿手摸了一下鼻子,试探着问道:“那晚你在高楼里,凌波飞燕杀了多少人?”
雪女蹙着眉头问道:“你提这个做什么?”
赵伍小心翼翼斟酌着言辞:“雁春君不是个东西,杀了也就杀了。怎么连那些个舞女乐师什么的都一道给弄了,杀性有点儿大了吧。”
雪女瞥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跟我没关系啊,我走的时候他们还活着呢。”
“当真?”
雪女不耐道:“我看上去很爱杀人吗?他们与我也算同病相怜,而且连武功都不会,我又怎么会加害。”
赵伍倒吸了一口气:“那就麻烦了。”
“怎么了?”雪女追问道。
赵伍答道:“我去的时候他们可全死了,而且瞧伤口,与雁春君身上的很相似哦。”
雪女不说话了,这时候的她倒显得有些忧心忡忡。赵伍接着道:“之前夜探燕府,遇见了你的好姐妹秋霜,看样子是为雁春君效力,不过那晚可没遇见她。”
雪女垂着头,也不答话,过了良久,才道:“秋霜姐姐是个很骄傲的女孩子,琴棋书画,包括武功,她样样都比我强,但是有时候,人们不只看这个…”
她的话没有说完,赵伍已经全了然了,对女人来说,有些东西是能打扮收拾出来的,但有些东西那可真是老天爷赏的了,比如脸蛋(至少在这个年代是),毫无疑问,雪女的容貌身段,在当世都算数一数二的了,可以想象,原来在妙衣坊,人家每天都不用练,每天躺在床上,只要不把自己睡胖了,基本就可以躺赢了。这姐俩的友谊要能长久,恐怕是难了。
不过眼下赵伍也就这么一问,知道那晚动手的另有别人也就罢了,那栋高楼现在已经是断壁残垣,想追查也没条件了。人家不来找自己麻烦是最好,管她干嘛去了呢。说不定是见势不好,卷了雁春君的宝贝跑了也说不定了。
只是这么一来,到底成了一桩悬案,赵伍和雪女相对而立,过了好久,才传来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