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注定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实际的情况不会有什么改变,死掉的人也不会再活转过来,充其量不过是借机出一口气而已。不然赵伍还真想跟他打一架,不过现在肯定是不行,人家夫妻两个加在一块儿,打不过!
赵伍默默地收拾完东西,打了个包裹系在身上,又看了众人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燕丹没有出言再阻拦,或许是已明白是徒劳。端木蓉倒是有心陪同,赵伍又哪里敢,时局如此,他只顾尚且不暇,更何谈照顾别人。
赵伍最后乘着燕丹来时的船离去,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仿佛前一刻恬淡适宜的田园生活,不过是梦幻泡影一般,眨眼便成虚幻。世间哪有会有遗世的桃源,天下人的呼吸都是彼此相通的,王侯将相是如此,山野匹夫亦如是。
瞧着船影渐渐地消失不见,焱妃把女儿交给端木蓉带去玩耍,望着丈夫,面带忧虑地问道:“无涯子当真是死了吗?”
“并没有见到他的尸体。”燕丹如是答道,“但是有一个最有力的佐证。”他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异常的严肃,“那就是我还活着。”
如果不出意外,燕丹应当是这次秦国复仇的首要目标,头一个必杀之人。然而事实是,直到今日,他依旧好好地活在世上,甚至还能和妻女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
这当然不正常。秦国的刀没有迟钝到这个地步,哪怕他是燕太子丹身兼墨家的巨子,纵然不死,也不可能这样的从容不迫。
“这件事里,代王赵嘉应该扮演了一个角色。”燕丹仔细回想当初的情景,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但我还是难以相信,他那样的人物,居然会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
“敌人还隐藏着未知的力量。”燕丹如是推论道,“但我的目标太大了,只能靠赵侠来探一探他们的底。”
焱妃却很担心:“他毕竟年纪还小,没有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只怕会弄巧成拙,吃了大亏。”
“你们都还是用老眼光看人。”燕丹却有不同的看法,“其实他成长到了今日,首先是赵侠,然后才是无涯子的徒弟。而且我已经安排了人手,他并不是一个人。”
焱妃上前走了两步,忍不住靠在了燕丹的身上,无论真假,无涯子的消息都带给她足够大的震动。哪怕是阴阳家的东君,此时心中也生起了雨中浮萍之感。
燕丹的身子一僵,还是缓缓地伸出来把她揽在了怀中。“此地已不可久留,我们要赶往另一个地方去了。”他的声音变得很轻柔,其中透着浓浓的倦意,去又从骨子里流露出坚韧的意念,“我一定保护好你们!”
赵伍再度登船上岸,辞别了船上一众墨家弟子,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这时花开候春暖,他的心里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去年隆冬时节,他护着焱妃端木蓉杀出了蓟城,现在他要再回到那个地方。
人的一辈子总是在几个地方兜兜转转,人的关系也总是在那几个人之间牵连挂碍。赵伍想起了突围的那天晚上,他们师徒两个见的最后一面,最后分道扬镳,相约再见。现在他踏上了寻找师父的旅程,不自觉地便想回到那个地方。事先没有约定,但他总是知道,在那里一定可以见到他。
但是现在事情有些麻烦,因为蓟城已经不是燕国的都城了,现在是秦国的战利品。他的悬赏还堂而皇之地挂在入城的城门旁边,不过已经不是因为雁春君那个衰货了。
一路行来,赵伍已然摸清楚了大概的情况。秦将王贲正追亡逐北,深入辽东追击燕王喜,蓟城现在已经属于后方,虽然地面上偶有不靖,但多是游侠以武犯禁,已经不大可能会发生战事,所以蓟城周遭的大队人马倒是少见,取而代之的是小股人马不间断地巡逻。自然,蓟城也是外松内紧,虽无重兵,入城还是要担些风险的。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敌踪未明,谁知道蓟城里面藏着什么。就算好不容易进去了,万一里面藏着全套的越王八剑,到时候岂不是哭都找不到坟头去。
所以赵伍这时候反倒不着急了,干脆就在城门外面一处茶摊那里点了一壶茶,坐在那里不紧不慢地喝着,从太阳升起喝到了日落西斜,茶水续得都无色无味了,人还是那个样子,一点儿也不显急躁。
“少侠,您看这...”赵伍是不急,这茶摊可要收了,摊主脸上堆着笑,过来试探着摸摸情况,心中却鄙薄不已,一壶茶能喝一天,连点儿小菜都不点,眼见是个穷鬼,连进城的钱都交不起!只不过看他一身的腱子肉,恐怕是有功夫在身,万万不敢得罪,免得惹祸上身呐。
赵伍应了一声,这么干坐着也确实没意思,转过身来刚要结账,身子却顿在那里,环视了一圈,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检查了一遍,才发现一个严重的事情,妈蛋,我包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