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伍和盗跖到了太子府外,这里曾经是他在这座城池里待得最久的地方,称不上是家,但到底有感情了。只可惜风水轮流转,形势比人强,现在两个人只能躲在角落里,窥视着那里了。
一切的经过,都会留下痕迹,只是有些人留下的太浅,容易被雨打风吹去。太子府终究是不一样,这里曾经是燕国抵抗力量的核心,一切都刻上了那个人的印记,仿佛刀刻斧凿一般,难以销蚀。
两个人在一块儿,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打量了太子府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正门。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过去了这么久,这个地方还是有重兵把守,而且人员往来相当的频繁,除了着甲的兵士,居然还有普通的丫鬟仆役进进出出,送菜担柴的,一样不少。可不像军事重地,倒和之前的太子府没什么两样。
“你怎么看?”盗跖趴在赵伍的肩膀上,伸长了头盯着正门问道。
赵伍偏过头来,回道:“你是天下的贼祖宗,踩点这种事你问我?”
“不应该呀。”盗跖琢磨道:“太子府算是墨家的核心据点,敌人重兵把守,严格搜查,这些并不奇怪。可是你瞧那些人,更像是把这里当成了一处住人的府邸来守卫。”
“其实这也不奇怪。”赵伍解释道:“太子府虽小,里面藏山纳水,设计精巧,是一处好所在。”
盗跖看了他一眼:“大哥,您还真把这当山水庄园啦?墨家弟子修筑的堡垒,不是谁都能住的。”
“是吗?”赵伍有些奇怪,拿手一指,“这不住得挺好的吗?”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盗跖双手抱胸,开始好好琢磨这个事儿,“在外面也看不出啥玩意儿。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敢接墨家的盘,手上一定有真本事。”
赵伍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们是不是在这里藏了什么宝贝?”
“啊?”盗跖一愣,不答反问道:“你问我?”
赵伍点了点头,“可不是吗?你可是太子爷的心腹,再说了天底下最能偷东西的,也一定是天底下最能藏东西的。这种事儿不找你找谁?”
盗跖也点了点头:“这话说的没毛病,我都信了。”
赵伍瞪大了眼睛,又往前凑了凑,俩人的嘴都快怼到一块儿了,满脸的好奇:“真有啊?!”
盗跖呵呵一笑:“你让老猫枕着咸鱼睡,它能睡得着吗?”
赵伍若有所思,推断道:“不管怎么说,咱们这趟算是来着了。这地方肯定有猫腻!”接着对盗跖道:“怎么样,咱们干他一票?”
盗跖心中其实早有此意,墨家在太子府花费心血颇多,尤其在燕丹担任墨家巨子之后,如今废弃的据点被敌人占据,虽然信得过自家兄弟不会留什么首尾,但是凡事就怕百密一疏,总有顾不到的,既然发现了,总得查个水落石出才好,当即点头表示认可,抬头看了看天色,道:“这事儿我比较擅长,等天黑之后我摸进去看看,你就在外面接应。”
赵伍看了他一眼:“咱俩谁是大哥?”
盗跖道:“你是大哥你不得给小弟派活儿吗?什么事儿都让大哥干了,要小弟干什么?而且当初是怎么分工的,你懂脑子我动手。刚才你脑子不已经动完了吗?现在该我了。”
“至于的吗?”赵伍皱着眉头,“我说了一句,你怼回来这么多句。”
盗跖把头一扬:“废什么话?回去准备!”说完话甩手就走。赵伍被他吓了一跳,不敢多言,乖乖地跟上了。
书不赘言,二人计议已定,也不再去别的地方打探,径直回了徐家铁匠铺子。因着晚上有事要办,盗跖也没功夫料理别的,大白日里自去找了一间屋子休息去了。赵伍见了暗暗颔首,荆轲、秦舞阳还有盗跖算得上是墨家三宝了,行事作风与墨家严谨周致的风格完全不符。其实盛名之下无虚士,三人虽行为稍有浪荡,实则俱是有大智大勇之人,只可惜机缘巧合,恰如锥未置于囊中而已。
盗跖这一觉直睡到三更天,耳听得街道上梆子声响,猛地一睁眼,便从床上鱼跃而起,先到后院打了桶水洗了把脸,精神立时振奋起来,又瞧瞧摸到后厨里去,摸了两个今日剩下的馒头,揣在怀里。紧接着一个身形闪动,转眼间便悄无声息地到了正堂后门。借着炉火,瞧见赵伍躺在藤椅上,闭着眼睛,呼吸缓慢,胸膛有规律地起伏着,显然已经熟睡了。
盗跖微微一笑,怕从正门过惊动了他,便径直从后院天井上房。今天晚上天公作美,一点儿月光也不见。盗跖在伸手不见五往来指的黑夜里潜行,丝毫不受影响,不多时便到了太子府外。
即使是夜间,太子府也是高举灯火,显出与别处的不同来。往来兵丁巡逻较白日不仅不见减少,反而愈加频繁了。不过在盗跖这样的行家里手眼里,这样的防备依旧是漏洞百出,更遑论这太子府原本就是他逛熟了的,今天晚上这一遭就跟回家探亲差不多。唯一可虑的是,不知道在家里等着他的,到底是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还是一位如花似的姑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