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海不愧是齐鲁繁华之地,东临大海,兼有渔盐之利,小圣贤庄坐落在侧,有风华教化之美。秦之一统天下已有数年,山东其余诸国均是力战而亡,是以故地仍旧是满目疮痍,艰难地在回血与失血中徘徊,最后沉沦在无尽的绝望之中。唯有齐国是不战而降,虽然屈辱,却保留了最大的生机与元气,又因山东六国之中,唯有齐燕离秦最远,其实掌控力度该当最弱,只因当初刺秦一事,燕国所受屠戮还要更甚。其余诸如三晋之地,早已为秦腹心矣,至于楚国,故楚之地早有所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之说,嬴政又岂会掉以轻心。
再加上此时大秦初立,北有匈奴,南有百越,俱是强敌,秦百万之军,尽数布置于南北边地,正是昔日赵燕楚三国之地。如此重压之下,谁敢放肆?唯有齐国,也确实唯有齐国,既未遭兵戈,又无有边患,据说唯一能让始皇帝陛下念念不忘的,就是东海深处那可望而不可即的仙山。
桑海城据说就是一处福地,常常有人能够在海岸边上看到有一座仙山漂浮海上,上面有潺潺流水,鸟语花香,更有仙人往来其间,自得其乐。世人皆心向往之,就此驾舟出海,一去不返的不可胜数。
赵伍带着少女,在海岸边的码头上趴着栏杆极目眺望了良久,还是没有看到传说中的海市蜃楼,不由得悻悻。旁边有一个本地的中年人见状笑道:“蜃景不是那么好瞧的,像我们本地的人也难得见几回呢,据说没有缘分的人要是见到了,是会折寿的。”
赵伍闻言问道:“听您这么讲,您一定是有福之人了,难道您还见过不止一次?”
中年人得意道:“那是自然,实不相瞒,我每次所见之景还大不相同呢,可见我仙缘深厚啊,这么多仙山的仙人都中意于我。”说着话他自己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只可惜我被俗事牵绊,我家里那老娘儿们,实在是太烦人,误了我的机缘啊!”
这家伙一副怀才不遇,壮志未酬的样子,搞得赵伍都有些为他鸣不平了,谁想到后来人家眼珠子一转,凑到跟前低声道:“少年,我看你资质不错,有很大的可能成仙得道,只可惜时运不济,就缺了那么一丝机会。这样,君子成人之美,我把我的那份仙缘让渡给你怎样?”
赵伍满是怀疑了看了他一眼:“这玩意儿还能让的?”
中年人四周扫了一下,只有一个少女在左近,不发一言,料来没什么见识,于是小声对赵伍道:“实不相瞒,我在梦中得仙人传授,手上有一副通往海外仙山的海图。”
赵伍瞪大了眼睛,满是欢喜地问道:“是蓬莱、方丈,还是瀛洲?”
“可以呀!”中年人讶异地看了赵伍一眼:“小兄弟是行家呀,连这个都懂得?”
赵伍不好意思,腼腆道:“我家祖传寻仙,只可惜不得其法,白白浪费了万两黄金。今天蒙您之赐,才知道是缺了这么份儿机要。这份儿机缘您一定要留给我。”赵伍目光炯炯,一副热切的样子,反正都是瞎胡侃,谁牛皮吹得大算谁的,到最后吹破了算!
不料中年人为难道:“这个……仙缘我是有的,可是给了你,我不就成了凡人嘛,这个凡人,吃喝拉撒,生活压力很大的。”
赵伍点点头:“这个理解。”说着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锦囊来,拿在手上晃一晃,听声音都是那么的悦耳动听。
中年人伸手要去接,被赵伍闪过,伸出另一只手来道:“也得先让我看一眼仙缘吧,说不定和我有缘无分呢,那我就不去这笔钱了。”
“怎么会?”中年人赔笑道:“冲您这么大方,仙人也会很给面子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破布片儿来,看样子揣了很久了。
“小兄弟你是有缘之人,三处仙山所在一并送你了!”
赵伍接过图来,把锦囊扔了过去,中男人接过来就想跑,被赵伍一把薅住,“别走啊,我要是有瞧不懂的,还得请您指教呢。”
“不会不会,一定瞧得懂的。”看在这么多前的份儿上,中年人一边赔笑,一边挣扎着想甩开赵伍抓着他胳膊的手,只可惜这只手像是铁钳一般,紧紧地咬着不说,越挣扎还越紧了。
赵伍嗯了一声不答话,静静地看图,还别说,海岸的形状画的大体都对,可见还是有些水平的,至于东面的海里稀稀点点的几个黑点儿,旁边还写着几座仙山的古字,赵伍就不去管它了,反倒是图上桑海的边上,海岸向南不远处,用黑线圈起来一大片区域,倒像是着重提醒一般。
“这是什么?”赵伍指着那一片问道,这么近也有仙山?
中年人脸色大变道:“那哪里是仙山呐,分明是魔域。”
“此话怎讲?”
中年人四周又扫了一眼,似乎是不愿意多讲,赵伍手上又加了几分力,他立马乖乖就范,小声道:“外面都传那里有吃人的巨兽,其实我是真知道实情。那儿根本没有什么巨兽,早在几年前,秦灭齐国之后,就有秦军马不停蹄赶到那里,封锁了那一片海岸。我原来就住在那儿左近,后来被赶到桑海城来了。我曾经偷偷去看过,里面日夜不停在运输木料,我估计呀,是要打造出海的船队。”
赵伍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是船队?”
中年人得意道:“打仗得属秦人,造船还得算我们齐人。看他们用了多少木料,我就知道他们要造多大的船。不瞒你说,光是大料就源源不绝运了一年有余,不是要造船队是什么?”
“还真不一定。”赵伍愣愣地松开了手,想起了云中君的炼丹房里见到了那张图纸,“说不定是一艘很大很大的船。”
中年人晃了晃发麻的手臂,看了赵伍一眼,知道这是惹不起的,还不敢擅自逃跑,小心翼翼地问道:“少侠,我能走了吗?”
赵伍嗯了一声,似是随意道:“看看钱少了没有。”
“嘿嘿,不少不少,给多少都不少。”中年人如蒙大赦,往后退了一两步,撒腿就跑,赵伍自然也没理由再追他。中年人跑到一个四下无人的角落里,拿出锦囊里面的钱数了数,就觉得钱都似曾相识,接着只听他喃喃道:“怎么跟我身上的钱一样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