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跖这边听得张良和盖聂二人细细分说安排定,又得了徐夫子铸剑的吃饭家伙,保护眼睛用的透明水晶,心中大定,心道惯常偷盗,踩点儿最难也最费工夫,如今有了这两位帮我把事情全办了,我这一趟怕只是个跑腿儿的功夫就办成了,话虽如此,我若是胸有成竹,他们必定以为此事轻而易举,随便派个人去也能办成,不妨吓他们一吓,让他们在这里胆战心惊,到最后我把千机铜盘盗来,那必定是历尽艰险,他们总的好生安慰犒劳我一番,丁胖子怎么着也得弄上八个碗八个碟的,到时候蓉姑娘跟我多说说话,赵伍那小子给我倒酒夹菜。这叫做得了面子,又得了里子,岂不美哉?
于是盗跖一边跟张良和盖聂仔细盘问府中情况,一边又显出惴惴不安,殊无把握的样子。墨家众人熟知他的本事,却不知将军府内的情况,张良、盖聂却只知道盗跖在江湖上的名头,虽熟知府内情况,但自忖凭自己的本事决计盗不出千机铜盘来,正是术业有专攻,他们二人虽是江湖中顶尖儿的人物,干这事儿确实不如盗跖来得顺手。一番思量之下,二人当即就改变了主意,本来打算这边安排妥当,便护送赵伍前往海月小筑赴约,现在看来,倒是要以盗跖这边为重,盖聂也只能放下心思,先在据点里谨守待命,至于赵伍那边,有张良照拂,想来无事。至于张良,诸般手段也要在桑海城中才能尽数发挥得来,至于海月小筑,只有摆脱盖聂先生了,他跟天明交情甚笃,岂能坐视不理?
盗跖全然没有想到,阴差阳错之下,他这番小聪明,可是把自己护的严严实实的,赵伍那边一个不查,就只能结结实实的裸奔了,当然,他身边还捎带着一个日后的西楚霸王,希望是一个诸邪辟易的护身符。
日落西斜,明月初升,注定了这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张良最先离开,临走前对出来送行的众人一拱手道:“在下先行一步,静候诸位的捷报。”他在桑海城中,还有一番布置。
紧赶慢赶,少羽总算是踩着点儿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份儿食盒,这是从城里丁胖子那里搞来的,久别重逢,不带上点儿礼物总觉得有点儿不太合适。赵伍汇合了少羽,二人便跟着班大师一道去后山,搭乘朱雀出发。至于盗跖,目标在桑海城内,就只能徒步潜入了,他的行动时间在后半夜,这么算来,他还能在有间客栈稍歇歇脚,整点儿小菜啥的。
班大师驾驶着机关朱雀,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把赵伍二人送到海边的一个山顶上。班大师对赵伍道:“条件所限,就只能把你们放在这里了,我先去桑海城准备接应小趾,赵侠这边如果有情况,可以放响箭通知,我会尽快赶来。”
自蜃楼在桑海城边停泊,不只是地上,连空中的警卫戒备都加强了很多,这里还好,桑海城中随时可见四处巡逻的公输家空中机关兽。好在比起大地,天空又要辽阔得多,海月小筑这边又不是什么军事要地,再者,能到此地的,都是齐鲁的达官显贵,头面人物,人家在这里吃饭喝酒赏景,几只青铜巨鸟在头顶上飞来飞去,如同乌鸦秃鹫一般,未免大煞风景,是以此处巡逻得少。
海月小筑在海边,地势是两山夹一谷,挡住了海上强烈的季风,却又有秋风萧瑟,洪波涌起的奇观,这才有了名噪齐鲁的一处盛景。顺着山间的小路下去,是一片火红的灯海,声音喧嚣彻谷,显得好不热闹。桑海城里秦法森严,最近又有长公子丞相驾临,为加强防卫,蒙恬又加倍了巡逻人手,提前了宵禁时间,搞得城内风声鹤唳,尤其那些豪富子弟,更是苦不堪言,入夜就没了耍头,笙管笛箫,歌舞什么的更是想都不要想,蒙大将军面前,揉不得半点儿沙子。
于是乎在这种情况下,城外的海月小筑便成了这些富豪显贵头等的去处,有些甚至把家仆歌姬都搬到这边来了,做好了在这里醉生梦死,打持久战的准备,总之就是城里套路太深,大人物太多,保不齐哪天坐在家里,脑袋糊里糊涂就掉了。
赵伍和少羽一前一后,沿着山间的小路迤逦而下,赵伍换了一套崭新的衣装,稍微收拾一下,还像个样子,少羽则跟在后面,低头顺目,手里拎着食盒,力争不引人注目。赵伍这时才想起来,这个小弟的悬赏通缉也有五万两之巨,英雄出少年,强过他当年。
海月小筑的主要建筑都在海中,一座宽阔的直桥与岸边相连,赵伍二人上得桥去,大门口两个迎宾的仆役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迎上桥去,弯腰拱手道:“这位公子面生得紧,不知道哪家府上的?”
赵伍扬起了头,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不答反问道:“你不认识我?”
二人又对视了一眼,左首那个顺眼一点儿的道:“恕小的眼拙,不知道是哪位大人当面,烦请告知。蔽店最近食客颇多,为免拥挤嘈杂,服务不周,扰了各位大爷的雅兴,所以都要预约登记。”
赵伍心道你这个预约登记,怕的多半不是人多,而是混入了我们这些叛逆分子吧。不和他们纠缠,径直道:“晓梦大师与我有约。”说着便直往里进,那两人后退了两步,还是伸出手来拦住,道:“那您也得说明身份。”语气已颇有不善。
赵伍不耐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认识我?”说着手往怀里伸去,心道你不认识我,总得认识钱吧,打算摸出点儿钱来打发算了,没成想刚换的衣服,就钱没带在身上,回过头来,瞥了少羽一眼,后者也摇了摇头,今早上全花出去给天明买烧鸡了。
那两人把赵伍上下打量了一分,一齐摇了摇头道:“委实是不认识。”其实也是他们安乐得久了,若是平时肯往帝国通缉榜单上多瞅那么两眼,保准儿就认识了。
赵伍冷不防伸出脚来,一脚一个,把两人都踹下了水去。“今儿叫你认识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