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一大早崔道融就跑到马车边来询问林殇的状况。发现谢思佳并不在车内,探头看见林殇躺在马车内,鼻息还算安稳,遂打消了提早出发的想法。
看着林殇的样子,他又想起当年恩公的模样,眉宇之间简直一模一样,不禁又有些伤感和愧疚。正要回头的时候却差点撞上了谢思佳。
“啊,崔叔你没事吧?”
“没事,小姐你一大早去干什么了?”说完,崔道融就看见她手里端着一盆水,就明白了大概,看样子她是一晚上没有睡。
谢思佳默默不语,昨晚她确实一夜未眠,林殇夜里说了好几次胡话,她也大概明白了他的身世,心中不免有些同情。为他担心了一晚上,所幸早上已经退烧了,所以去打盆水帮他洗漱一下,却不料碰到了崔叔。
“小姐,要不还是让墨轩去照顾林公子吧,你可别累坏了身子,这样我怎么跟老爷交代啊!”
“哎呦,崔叔我可以的啦!”
谢思佳撒娇似地拉住他的衣襟,崔道融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二小姐最是拿她没办法了,这回出门也是偷偷溜出来的,偏偏心里又很喜欢她,早把她当女儿看待了。
“那你可得好好照顾自己,等林公子再好些了我们再出发了,已经到了江南地界,我们也不急着赶路了,今天就到下一个驿站休息好了。”
“嗯,崔叔您去忙吧,这儿就交给我吧,实在不行还有姐夫在呢。”
“好吧。”
说完就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他又突然转过头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崔叔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有句话不知该不该告诉小姐…”
“您说就是了。”谢思佳还难得看到崔叔这样严肃的神情呢。
“关于刘公子和大小姐的事还没有定下来,你还是先不要叫他姐夫吧,免得失了礼数。”
“就这事啊,好的我知道啦嘻嘻”
崔道融无奈摇了摇头,也没再多说什么就离开了。昨夜的雨今早方停,道具依旧泥泞难走,不过天色却明朗多了,一行车马不紧不慢地移动,渐渐消失在暮春的山色里。
日渐西沉,夕阳的余晖时不时透过马车的雕花漏窗,站在林殇的脸上,那张脸依旧虚弱的可怜,鬓发微乱,唇无血色,所幸在她的照料下已经不再发烧了,气息也沉稳了许多,只是今天一直都处在昏睡当中,偶尔说几句胡话,但眼睛一次也没睁开。
谢思佳因害怕打扰到他,除了时而喂水查看之外,一直都在马车外面守着,此刻正对着那红透了的斜阳发呆,很快就到驿站了,不出意外的话,两天后就能到达苏州。自己出门数月,多少还是有些思念家门,尤其是这次经历的风险多了,越发明白父亲的不易,让她一直都居住在温室里。
只是她知道家里近来也颇不太平,似乎也卷入到江湖纷争之之中。自己虽也会武功,但到底也算不得武林人士,并且谢家世代以经商为业,家族中偶有做官之子,但于江湖却是从来不涉足,她很多事都想不通,也不愿去想,此刻却隐隐担忧起来。
“小佳,林兄弟还没醒吗?”
刘晓峰骑着马靠近,打破了她的沉思。
“嗯,今天一直都在昏睡,但我看气色倒好了很多。”
“那就好,我看他心事重重的,因此才得了这场大病。他在昏迷过程中可有提到过什么事或者说了什么人吗?”
“没…没有”
“行的,你也进马车内休息一会儿吧,外面风大,别到头来你也感冒,我可没法跟你姐交代。”
刘晓峰见她脸上有憔悴失意之色,还以为是这一路过于劳累的缘故,说着就离开了。其实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林殇怎么可能没有说过梦话啊,虽说是无意识的,但那重复了无数遍的一个名字,每叫一遍,她心里也跟着颤动一下。失落,难过还有羡慕,她羡慕林殇口中那个唤作云衣的女子,羡慕她有人牵挂,更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让他如此念念不忘,而不知道他现在又在想什么呢?
她越想越乱,不由得快马加鞭起来,旁边的车夫被突如其来地加速下了一跳,但也不敢招惹这位喜怒无常的二小姐,紧紧地抓住手里的缰绳,生怕自己掉下去。虽然他们走得是官道,但是马车一加起速来就颠簸无比,摇晃得很,车内果然传来林殇呻吟的声音,接着再是不断地咳嗽。谢思佳这才放慢了速度,心中是说不出的感觉,有些痛快又很是心疼,她明知道是自己蛮不讲理,但就是忍不了他一直念着别人的名字,她也明知道自己只能算是一个过客,甚至是他讨厌的过客,但有些情感,她就是控制不住。林殇咳了好长一段时间,但她并没有进去探望,只是时时刻刻倾听车马车内的气息,直到渐渐平缓下来,她才又安下了心,两行眼泪却又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不得哭,潜别离,不得语,暗相思。两心之外无人知,彼此甘心无后期。
晚霞明灭,暮烟四合,再转过前面的一个山头,便是驿站了。一行车马却突然放慢了速度,谢思佳远远听到车马前面的嘈杂声,似是崔道融的声音,想下车前去查看,却又担心林殇有什么意外,便叫车夫架着车绕过前面的货物,一同走到队伍的前面来。
“崔叔,怎么了?”
“小佳,你怎么把车子赶到前面来了?”崔道融有些嗔怪地看着她。
“我听到前面有嘈杂的声音,担心有什么变故,就上前来了。您快跟我说说吧,怎么了?墨轩哥哥和姐夫呢?”
“唉,真拿你没办法,林恩公还生着病,你怎么…”
“他生着病是他的事,与我何干,我担心您和墨轩哥哥的安全,现在倒为了一个外人来怪我!”
谢思佳打断了崔道融的话,这还是她第一次顶撞他,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崔道融也是一愣,急忙说道安慰她。
“崔叔不也是担心你吗?怎么你个小丫头是吃了林殇的醋了吗?怪我担心他不担心你吗哈哈?”
“哼,谁不关心他呢,就他一个人金贵罢了!”
崔道融此刻有些摸清楚她的心理了,其实刚开始略有不快并非担心林殇的病情,而是思佳显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依旧管刘晓峰叫做姐夫。眼下正要向她解释,却看到墨轩和刘晓峰策马奔来,也就打断了这个念头。
“什么情况?”
“前面有人在打斗。”
“是什么人可看清楚了吗?”
“有几个黑衣人,都带着面具,似乎还有留客山庄的人。”
“你怀疑是神影教?神影教跟留客山庄的人打起来了?”
“不是,他们联合起来在围攻另外一方,似乎是王家的马车。”崔墨轩抬头征询他崔道融的态度,发现父亲也跟自己一样露出犹豫和狐疑的表情。
“留客山庄的人怎么跟神影教勾结在了一起…”
“崔前辈,那我们怎么办,若是现在过去,必然绕不开他们,只是这又是一条必经之路。”
“走吧,我们随机应变,若是他们不拦我们,我们自然也不必多作理会。”
崔道融眼看天色已经黑了,此时是不得不行,说着带头走在了前面。
“小佳,你们怎么也跑到前面来了!”
刘晓峰现在才注意到谢思佳就在旁边,林殇的马车也在一起。
“怎么?姐夫也要训斥我一番吗?”
“你就是不把自己的安全放在心上,也不能不顾林兄弟的身体啊!”
谢思佳突然红了脸,一时语塞,没有反驳他,自顾自地跟在崔墨轩后面。刘晓峰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基本上明白了,不由得叹了口气,便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