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亚蒙德走在由灰色的石砖铺成的道路上,紧靠着旁边不及腰高的矮小石墙,她并不想引人注意,因为她是一个外来客。
这里是维达尔的一个小镇,房屋都建造在陡峭的岩壁之上,像是老鹰驻在树上的巢穴,因此有“鹰巢镇”之称。道路旁边的石墙并不高,向下望去尽是绿油油的一片树林,见不到山底,令人望而生畏。
鹰巢镇的房屋都以黄土色的基调为主,双边斜屋顶尤其多见。这里的建筑历史悠久,至少拥有800年的历史,是埃尔芬迪达斯海洋蓝海岸地区的奇景。
建立在极其危险的山崖上,起初的意愿是为了防止海盗的烧杀抢掠。整个城镇的建筑,从平地的房屋至高地顶端的教堂,均以一种精妙的建筑手法将特殊的地势与防卫的需要天衣无缝的结合起来。鹰巢镇完整的保存着其中世纪的古朴风貌——全镇很少有平坦宽敞的街道,一户户养满花草的小石屋被一级级蜿蜒曲折的石阶和一条条拱形的通道衔接起来,许多游客慕名而来,在这里体验中世纪独特的浪漫风情。
来这里的多是自驾游,因为极其惊险的山路并不允许大型车辆来往,这是对游客安全的不负责任。一旦出现事故没有任何挽救的余地,必定是车毁人亡。所以私家车是到达这里最好的途径。如果是远渡而来的东方大陆游客,则是乘坐专门的游轮,在临近蓝海岸的山脚下船,那里会有旅店居住。
鹰巢镇的入口处,在整个城镇的山脚下。这里有一座小小的喷泉,算是一个历史文物,长年累积的滴水让表面的灰漆掉色,底座的灰色已经渐变地褪去,展现出漆黑的水泥与石砖。喷泉旁边是崎岖婉转的道路,一路斜着向上,路边石砖磊磊,台阶层层。
越往上走,越能体会到道路的狭隘。这里的台阶长满青苔、斑驳无常,沉淀着数百年的风云变幻与世道沧桑。慢慢地走到一个岔路口前,这里有一个形似树木的信箱,让人眼前一亮。信箱的旁边挂着一个标牌,上面写着鹰巢镇唯一的一家餐馆的价目表。
往餐馆的方向走去,是一条极其狭窄的,向下的台阶小路。旁边的墙壁上没有其他的建筑,但倒是种了葡萄,绿色的藤蔓重重叠叠,硕大饱满的紫色葡萄在绿意间竟显得有点不起眼。而这里的餐馆就是包围在这片绿意盎然的藤蔓下。
也许是因为游客太少的缘故,餐馆里面似乎并没有工作人员,不过大门是敞开的,很是奇怪,不知道是营业还是歇业。在餐馆的门前有着许多草丛,草并不旺盛,外面只需看上一眼就能望得干干净净。不需要特别仔细地看,可以发现里面摆放着一些烧出来的陶瓷人偶。它们是白色的,烧得并不是很好,表面的痕迹粗糙,不知道是不是餐馆的主人兴趣使然摆放在这里的。
迪亚蒙德站在餐馆的门前,本想调出地图的她,却发现这里一丁点的信号都没有。她向餐馆内望了望,里面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独自坐在落地窗前,一边饮着葡萄酒,一边独赏群山的风景。迪亚蒙德走进餐馆,步伐极其平缓,骗过了门前悬挂着的风铃。她和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走到老人背后,轻轻地触碰老人一下。
老人被吓了一跳,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他立刻转身,两眼蹬得浑圆。本想要大发脾气好好教训一下不懂礼貌的混小子的他,看见面前的蓝发姑娘,立马消了气。
“有什么事吗?”他清了清嗓子,快速地问面前的姑娘,他不想把嘴里的酒味吐出来,因为面前的姑娘似乎是个外地人,他从来没在镇上见到过。
“您是这里镇上教堂的大祭祀吗?请问能为我指一指去往教堂的路么?”迪亚蒙德微笑道,拿出准备好的照相机模型与自己的名片,“我是位专业的摄影师,想要记录下人类的鬼斧神工给龙类看看。”
“哦,这样啊。”老人接过迪亚蒙德的名片,眯着眼睛看了看,“难怪没见过你,原来是位远道而来的摄影师。教堂没多少人去,你摄影也正合适,要不我带你去吧,要走很远的路。”
“您直接告诉我就行,我就不打扰您了,龙类的方向感很灵。”迪亚蒙德的目标是Eyrie龙钥,可不是什么摄影。不过Eyire龙钥的确可以运用到摄影方面上,它能放远使用者的视野于千里之外,相当于挂上一副望远镜,并且如果看到有人在对话,也能听到他们相谈的内容。是名副其实的千里眼与顺风耳。
“好吧。”老人无奈地答道,把手伸进兜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泛黄的纸张,交到迪亚蒙德手上,“这是小镇的地图,道路很蜿蜒曲折,你看着地图都有可能迷路。但是别担心,如果有人路过就去问问,他们会帮助你的。”
“好的,谢谢。”迪亚蒙德微鞠躬,随即离开餐馆。
鹰巢镇的教堂在山峰的最上面,迪亚蒙德前去的时候已是深夜,因为这个镇子的道路是意想不到的弯曲,似乎山地间的道路都有意设计得如此蜿蜒。
不过深夜更好,她能更方便地去把龙钥拿到手。
她停留在教堂的面前,向上网去,高耸的塔楼上挂着一个巨大的时钟,在时钟的12点钟正上方,一个铁公鸡正无畏地直立在延伸出来的铁杆上。想必这是报时用的喇叭,当地人很形象地把它做成了公鸡的模样。
她又向周围望了望,周围空无一人。她的右手轻轻拂过自己的面庞,好似液体一般的蓝色能量敷盖她的全身,瞬间她变成了中午遇到的那位老人。
她来到教堂门前,拿出Brume龙钥装备上,女武神驱动器传来依旧冰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极其刺耳。她闭上眼,运用Brume龙钥的力量。她的身体开始慢慢地虚化,变为一团雾,从门缝里溜了进去。
进入教堂后再重新化为人形,教堂内阴暗无比,周围挂上蜡烛的地方布满蜘蛛网,一排又一排破损的木椅上灰尘满地。她慢慢地走过灰红的地毯,每一步都踩踏出浓浓的灰尘。她来到讲台上,不假思索地拉开抽屉,里面的Eyire龙钥静静地躺着,像是沉睡的雄鹰。
迪亚蒙德拿到手,准备离开教堂。而教堂的门却突然被踹开,锁链乒乓一下地断开,木门咣咣当当地发出轰隆的巨响。
“终于……找到你了!”
黑发的麒麟站在门前喘息,像是来自地狱死神的呼啸。
迪亚蒙德静静地看着门前的黑麒麟,眯了眯眼睛,“请问有什么事吗?”她现在依然是老者的样貌,并没有恢复真身的模样。所以她想试试蒙混过去,那只黑麒麟似乎怒不可遏的样子,危险的气息从她的身上透露出来。
战斗只会浪费她的时间,消耗她的精力。她只想快一点把龙钥收集完,然后脱离这个虚假的轮回世界。
“你就是这样……欺骗我的父母吧。不要再躲躲藏藏了,迪亚蒙德,展现你真实的一面!”
迪亚蒙德稍稍一怔,看来这个黑麒麟早就已经知道了她是个假冒的。她老态龙钟的面貌开始破碎,散发着微微蓝光的龙鳞一片片地掉落在地,消失不见。蓝发随着微风微微飘荡,原本精美的脸蛋在蓝光下显得无比诡异。
“你真的要和我打吗?”迪亚蒙德面无表情地问,“你会死的。”
黑麒麟没有回答她,而是口唇微张,似乎在念叨着什么,“谨请本社诸英主。英雄暮勇变天下,判断善恶实帝明。收斩渊邪立正皇,治病救苦亦消灾。诸神闻吾真钦敬,鬼神闻吾尽皆惊。千兵猛将随吾转,六甲神兵随吾行。有事之时焚香请,请吾神咒亲到坛。弟子一心专拜请,本坛恩主降临来。社葬高哀再三叩拜,神兵火急如律令!”
深红的赤焰包裹住社葬高哀的身体,像是喷薄而出的岩浆一样迅速地向外铺开。一阵热浪巨焰向外扩散后,变幻莫测的星云在她周围浮现,旋转的同时在慢慢扩大。数不清的光线从群星上绽射而出,紧贴着社葬高哀的身线,形成若隐若现的装甲。扩散而出的火焰又折转回来,在她的右手上形成一把喷洒着烈焰的巨剑。她金黄的眸子转变成危险的赤红,直直地盯着迪亚蒙德,无尽的怒火就要迸射出来。
迪亚蒙德不禁颤栗,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社葬高哀向前迈出一步,瞬间弹跳到半空中,高举火势凶猛的巨剑,要向迪亚蒙德狠狠地劈下去。迪亚蒙德也立马跳到半空中,翻滚一圈向社葬高哀踢去。
“Final Attack D-D-D-Delete!”
冰冷的机械音没有熄灭巨剑上的烈焰,在迪亚蒙德与社葬高哀相触的那一刻,社葬高哀并没有停顿下来。相反,迪亚蒙德的腹部被难以耐受的烈温袭击,瞬间皮开肉绽。她被社葬高哀的巨剑击打在地,鲜红的血液在空中喷薄而出,在教堂内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迪亚蒙德重重地摔在地上,溅起漫天的灰尘。她翻滚好几圈。双臂撑在地面上,猛地咳出一口鲜血,转身望向落地的社葬高哀,怒吼道,“不可能!你明明被我踢中了,为什么没有死?”
迪亚蒙德直勾勾地盯着社葬高哀,她的脸面无表情,残忍又冷血。她不知道为什么社葬高哀没有直接死亡,她明明踢到了,被她踢中的家伙都会直接死亡,无一例外。就算是众神之一的棱宇轩也被她一脚踹得爆炸,为什么社葬高哀还能好好地站在那里?
“该死的龙是你,不是我!”社葬高哀没有朝迪亚蒙德走来,而是在教堂中央舞动巨剑,一道又一道的烈焰凌空闪烁,照亮了黑暗的教堂,将其置于滔天的火海之中。随后她一跃而上,持着宣告死亡的巨剑向迪亚蒙德冲去。
迪亚蒙德紧咬着牙,吃力地拿出Peony龙钥,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装备上了。腹部流出的鲜血渗透进木地板,连同漫漫飞舞的灰尘一起染红。她艰难地向前爬行,在地板上拖出深红的血痕。
就在社葬高哀即将砍向迪亚蒙德的时候,一个无人机冲破教堂的天花板,破碎的木屑落在迪亚蒙德和社葬高哀之间。社葬高哀赶紧后退,只见无人机在电火花的摩擦之间拉开一道跃迁门,夜枭从中突然出现,猛地向社葬高哀袭去。社葬高哀旋身挥剑,夜枭下蹲横过太刀,与巨剑摩擦出刺眼的火花。
同时夜枭腰间的打刀向前挥砍,社葬高哀抬起一脚把夜枭向后蹬去,自己也向后翻滚,和他拉开距离。夜枭朝社葬高哀甩出太刀,社葬高哀立刻向旁边躲闪,却见夜枭拿下机械臂上的打刀,使出居合斩向社葬高哀冲刺,跃在半空中旋身劈砍,社葬高哀的左肩瞬间鲜血四溢。社葬高哀狠狠地咬牙,左手抓住打刀的刀刃,任凭它在皮肉间切出伤口,用力地向下拉扯。
夜枭立刻脱开打刀,防止自己也被拉倒在地,随后他又抽出两把打刀,双手各持,向社葬高哀猛烈地进攻。社葬高哀巨剑与打刀并用,一起格挡住夜枭的来回攻击。夜枭打得双手生麻,高举双刀从上往下重重地劈下,一直向社葬高哀贴近,用肋差刺向她。社葬高哀用打刀拦下夜枭的重砍,向后退去半步躲开肋差,右手举起巨剑,旋转过身与剑尾骨一起并用,旋转回来向夜枭横砍。
夜枭右举两把打刀格挡,巨剑与打刀相撞,打刀的刀锋出现卷刃,产生的震荡让他难以握住刀柄,但依然在咬牙坚持。看着接踵而来的剑尾骨,夜枭用肋差去拦住,却被剑尾骨切断肋差与机械臂。肋差被弹到空中,在火光的照射下闪着红白相间的微光,随后插在木地板间。社葬高哀的巨剑重重地砍在夜枭的右侧腹上,瞬间血沫横飞,他向左边飞去,撞在教堂的墙上,猛吐一口鲜血。
社葬高哀握住自己左肩的伤口,半蹲在地喘气。
神凌珺翊的多功能无人机晃晃悠悠地来到夜枭身边,它漆黑的机身化为蜂巢一样的电子格调,重新涂刷为白色,中间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红十字。两端的机械臂慢慢地靠近夜枭的伤口,正当它准备治疗的时候,却被夜枭给拦了下来。
无人机怔了会儿,微微歪过机身,前端的镜头闪烁着红光,像是在询问夜枭为什么不接受治疗。
“迪亚蒙德。去治疗迪亚蒙德……她的伤更严重,不能……不能让她死。”夜枭拿起早已卷刃的打刀,撑着自己站起来,“我来拦住她……快点去!”
无人机的红光猛烈地闪烁,转身飞向迪亚蒙德。社葬高哀望着夜枭,把自己手中的打刀砍断,举起巨剑朝向他。
“我与迪亚蒙德的恩怨,你为什么要来插手?”社葬高哀厌烦地质问,语气中却又带着一丝怜悯。
“啊……没办法。”夜枭摇摇晃晃地站着,腹部流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右边的裤腿,“这是她给我的命令,我必须要完成,哪怕牺牲自己。”
“不值得,别管命令了。”社葬高哀摇摇头,“你应该好好享受自己的人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就是我想做的事情,为了感谢一直陪伴我左右的她。”夜枭咳嗽几声,又吐出一口鲜血,“你的黑发……很好看。”
社葬高哀不知道他是神经大条还是已经放弃了,在战斗中还能称赞自己,“别再硬撑下去了,你已经失血过多了。”她向迪亚蒙德那边望去,迪亚蒙德已经消失不见了。想必是和无人机一起跃迁到其他的地方去。
夜枭扑通一声地跪倒在地,嘴中的白牙早已被鲜血染成红牙。社葬高哀手中的巨剑化为火焰消散,赤红红的眼眸渐渐退散,重新将璀璨的金色展露,“你救得了她一时,救不了她一世。”
“是啊……就和她一样。”夜枭苦苦感叹道。
社葬高哀接不了话,她不知道夜枭在说什么。她深吸一口气,捂着左肩离开了教堂。
夜枭侧躺在木地板上,眼前渐渐出现黑圈,他感觉呼吸变得困难,手和脚变得冰凉。在他视线的右侧,教堂的讲台上,又出现了一道微微的蓝光,高跟鞋踏在木地板上噔噔作响,让破旧的木地板发出吱呀呀的声音,可是却不见人影。他现在不想死,他还有人要见。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他最对不起的人,他没能救下的人。
夜枭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他干脆平躺下来,静静闭上双眼。静默的漆黑最后,他的眼前渐渐浮现出神凌珺翊昨日的身影。他惨白的脸上浮起美满幸福的笑容,血液从咧开的嘴角边顺流而下。
“水树……没想到吧……我还是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