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寒和盖娅上楼了,她们的脚步很轻,生怕吵到其他住客。待她们关上属于各自的房门后,敖筱娇走到后院的中心,跳到一颗高高的树上翘腿坐下,然后撸起了上右臂的袖子,举起来手挥了挥。从客栈的一扇窗子里立刻闪了道橙光,这扇窗子里对应的房间即是零桕他们谈话的地方。橙光闪了几下,从黑乎乎的窗台前飞下来一只萤火虫,停在敖筱娇挥动的手臂上。
那是一只机械萤火虫,脑袋是一台微型摄像机。她把它转过来,翻开腹部的盖子,背面有一根尖针。随后,她把尖针对准自己上右臂里的针孔插进去。在一瞬间的电流通过的略微麻痹感后,零桕他们所有的对话和动作全部都重新浮现在她的眼前。
“灵脉……么?”敖筱娇眸中闪过一丝惊喜,不禁微笑起来。
“嘿,你还没睡吗?”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差点从树上摔下来。她赶紧收好机械萤火虫,用鳌爪抓紧树枝,坐稳后才跳下来。
“今天的事情太多,睡不着。”她耸耸肩,看着面前的紫发男子,她记得他,好像叫零桕。
他微微一笑,“是啊,事情太多了。我听违天罚说,你叫敖筱娇,对吗?他夸赞你说很漂亮,味道也不错。”他仰起头,望向当空的银月,“就连月亮都暗淡无光了啊。”
敖筱娇心头一阵混乱,又气又好笑,不过终还是咬咬牙,“什么叫味道也不错?”
“我一开始也很奇怪。”零桕转头看向她,“然后他为我解惑道,是嘴唇的味道。”
“什么?”敖筱娇的脸唰地一红,捂起额,“果然雄龙的嘴巴都是靠不住的啊。”虽说她也没有要违天罚保密这件事。
零桕无奈地摇摇头,“他还说你很厉害,我也看出来了。”他从怀间拿出沧月之影和地母悯歌的剑魂石,递到敖筱娇的手里,望着疑惑的她说:“比起我,你更适合保管它们。”
“相见还不过一天吧我们。”敖筱娇无比诧异,“你就如此地相信我?如果我只是暂时被违天罚请来的帮手呢?”
“违天罚救过我一命,我相信他。”零桕笑道,“况且你们都已经相吻过了,关系怎么会不亲密呢?”
敖筱娇眉头微蹙,但只好勉强微笑:这是误会,天大的误会啊!她超级想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零桕,并且澄清她和违天罚之间的暧昧关系。
零桕见她握住剑魂石的右臂犹豫不决,也不好说什么。他的实力远不及渎天蔑,连两个弟弟都未保护好,把剑魂石交到敖筱娇手中是更安全的选择。如果他因为自己的弱小而丢失了剑魂石,更是愧对九泉之下的零驰和零骋。
“剑魂石还是不能交给我。”半晌后,敖筱娇把两颗剑魂石重新还给零桕,“我习惯独行。你们组团对付渎天蔑有优势。而且地母悯歌的剑魂石,还是交给盖娅姑娘保管最好。”
零桕略有失望地接过剑魂石,“好吧。不过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没睡呢?”他挠挠头,“违天罚的房里可是只有他一个呀。”
敖筱娇愣了愣,转念一想,不如陪着违天罚继续演下去,这样就不用耗尽心思取得零桕的信任了。她微笑着点点头,“我想出来透透气,不过也的确是时候回房睡了。”她朝零桕摆摆手,“回见。”
“嗯,回见。”零桕也点点头,手势道别。他看着敖筱娇娉婷婀娜的步伐,向客栈走去,宛若皎月的银发仿佛不染一丝世尘。他坐在后院的石桌上,仰首望向圆月,面颊笑容微现。
皓月高照的山崖边,渎天蔑独自坐在石凳上,安静地小酌石桌上的一碗清酒。石桌上还有一壶酒水与另一碗已盛好的清酒,似乎是在等待一位来宾。他又酌了一口,抬头观星想要确定时间,却见一道飞火流星正朝山崖袭来。他站起身,抽出剑,定睛一看,哪是流星,是一头翱翔的银龙,只不过三对翅膀喷射的尾焰宛若流星的长尾。
不一会儿,银龙就降至山崖,展开的六翼也收了起来,化为人形。再看去,便是位背着大黑箱的美丽黑衣少妇:一头银发随风轻飘,头顶一对反曲的龙角与耳朵,唇与双眸一样殷红似血。她畏畏缩缩,四处张望的眼神担惊受怕,仿佛在躲避着谁。
“特地为贱妾准备上好的清酒么?”少妇来到桌前惊呼一声,在石凳上坐下,“渎天蔑阁下,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你就是违天罚口中的敖筱娇?”渎天蔑也坐下,续上半碗清酒,“你来这里有何贵干?是为了探查我的实力?”
敖筱娇一笑,“贱妾可没那么不自量力。”她小酌一口,违天罚皱了皱眉,因为他原本的来宾可不是面前的黑衣少妇。
“少来这套,你头上的龙角就已经说明你的实力。目前只有毓爚的摄政王才在类人态下保有龙角,她又是能在凤凰突袭之下不战而屈其之兵的狠角儿。”渎天蔑冷哼一声,“更何况,在你刚刚饮酒的时候,我就在处处寻找你的破绽。但是,你的防御非常完美,简直是无懈可击。”
敖筱娇一手放下碗,一手把沧月之影和地母悯歌的剑魂石放在桌上,“先声明一下。贱妾可不是违天罚请来的帮手。”她盯着渎天蔑的双眸不放,“能感觉到灵脉的您,也肯定知道这两颗剑魂石不是赝品。”
“但你也不会把它们白白给我。”
“没错。”敖筱娇莞尔一笑,“贱妾想借用您可以察觉到灵脉的能力,寻找其他的禁剑所在。等到所有禁剑聚齐后,贱妾自然会把沧月之影和地母悯歌的剑魂石给您。”
渎天蔑双眼一眯,“如果你也要寻找禁剑,那我们就互是敌龙了。”
“这并不矛盾,凡事都是可以用金钱解决的。凭一龙之力苦苦寻找禁剑的您,路上时不时还会受到违天罚的干扰。”敖筱娇站起来,慢慢走到渎天蔑的背后,轻缠住他的脖颈,右手伸入他的交领,手指在他的肌肤上轻点。“如果我们兵分两路,就会事半功倍,您说呢?”她在渎天蔑耳畔轻吟,弯腰抚摸他的腰际,“身为朝廷的一品武将,肯定腰缠万贯吧?如果出价合适的话,贱妾可以考虑把拿到手的禁剑全部给您。”
渎天蔑猛然握住敖筱娇放在他腰边的手腕,“我怎么确定这不是你和违天罚的计谋呢?利用货真价实的剑魂石来博取我的信任,而你在背后偷偷为违天罚他们提供我的动向,好提前埋伏我。你提出兵分两路的要求,是为了不与我正面交锋吧?”
“贱妾不过是一介辛辛求生的草民罢了!”敖筱娇挣脱开他的手,突然以袖遮面,呜呜地啜泣起来,“贱妾……本居靖赟,可不料天灾之祸,家破龙亡,夫离子散!而后又受违天罚诱骗为奴婢,饱受虐待,苦不堪言……”她放下黑箱,背过身去解开风衣纽扣,露出伤痕累累的后背:有的伤痕已经结痂,有的伤痕是一道道鲜红,周围甚至遍布血泡。她穿好衣服,又擦拭去满面的泪珠,呜咽连连,双膝下跪磕首哭喊,“若渎天蔑阁下能待贱妾……稍好一点,贱妾愿为您赴汤蹈火!”
渎天蔑依然坐在石凳上,静静地饮酒赏月,表面丝毫不受敖筱娇所动,实际上他一直在观察她。她的确有靖赟的口音,伤痕也不可能是一晚上就能做出既有结痂的旧伤又有血泡的新伤。
敖筱娇见渎天蔑一动不动,便一咬牙,将黑箱打开:“这箱子乃是违天罚四处游历所寻的精兵利器,是贱妾趁其深睡之时冒死偷来的。”她拿出其中一把如若红水晶的匕首,抵在胸口处,泪珠犹如断线的珍珠般滴落在地,“若是渎天蔑阁下如此铁石心肠……贱妾也无处可去……只得死在此地!”
“违天罚那小子,果然要好好整整。”渎天蔑重重地放下碗,起身来到敖筱娇面前,把她扶起来。他直视着她带泪的眸子,倒映着皎月与他的面庞——多么楚楚可怜!“筱娇姑娘,这里是孤月崖。你可能不相信,相传这就是天帝聚齐九龙化身为九州的地方。我在此地对你发誓,天帝可见,一定要帮你报仇雪恨,杀死违天罚那个混蛋!”
敖筱娇怔怔地看着渎天蔑的双眼,好一会儿后才破涕为笑,“渎天蔑阁下之恩……贱妾无以为报……”
“不,你早就报答过我了。”他看向桌上的两颗剑魂石,抚摸敖筱娇的头安慰着,“以后你可以不用再以‘贱妾’称呼自己了,筱娇姑娘。”敖筱娇轻嗯一声,尽情倒在渎天蔑的怀中,面上的笑容洋溢着无限的幸福。
毓爚,镇天门。
棱宇轩背着痛苦呻吟的棱霁,一脚踹开镇天门的大门,气喘吁吁地大吼,“圣清銮髑,你给我出来!”只见她面前的柜台突然抖了一下,片刻后,圣清銮髑捂着脑门从柜台后站了出来。
“别来无恙啊,棱宇轩!”她热情似火地微笑着。
棱宇轩一巴掌拍在柜台上,“我女弟现在变成这样,你满意了吧?”圣清銮髑一惊,将视线移到棱霁身上。她全身的肌肉几乎都被银灰的金属替代,只剩下头部还完好。简直像是激活了负甲态一般。
“快给我解药!你肯定有解药的对吧?”棱宇轩怒吼。
“别着急嘛,棱宇轩。”圣清銮髑笑着摆摆手,“解药当然有,但是我需要你帮我完成一件事。”
“什么事?你快说!”棱宇轩心急如焚。
“令妹现在已经无比强大了。我需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让你和她前去阻止永昌和建兴的战争。”
“什么?”圣清銮髑的话宛若一道雷霆劈在棱宇轩的身上,“你是想让我女弟去送死吗!”
圣清銮髑双手抱胸,“相信我,棱宇轩。令妹可不会死,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如果你不去,我永远都不可能把解药给你。”
泪水从棱宇轩眼中涌出,她一咬牙,拭去泪滴,背着棱霁夺门而出,化身为龙向永昌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