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怒吼让盖娅和敖寒都震耳欲聋,尤其是在逼仄的墓室内,更是让她们耳际出现久久不能消去的鸣声缭绕。敖筱娇将落在地上的棺盖和子孙钉捡起来,重新给棺椁装好,然后大步登上台阶走出去。
敖寒与盖娅相视一眼,不明所以地跟着她走上地面,却见到她正与一个陌生男子对视着。那男子发色殷红,灰眸深邃,左颊有两道鞭痕,身着交领白衣,尾似凤凰,也与敖筱娇的尾巴极似。盖娅觉得男子定是凤凰不错,可敖筱娇的凤尾又是怎么回事。
“看来陛下说的没错,这座宗庙久经修护,定会有主子前来查看。”男子向敖筱娇俯首行礼,“在下红雳隼,奉陛下旨意在此等候阁下。”
她轻蔑地呿了一声,向红雳隼慢慢走去,“歆寒陵墓内的时间可是轮回不止的,不论是谁进来都永远别想抹除痕迹。”
盖娅一怔,朝敖寒问道,“歆寒陵墓是这地方的名字吗?”
敖寒微微颔首,“应该是吧。”
“那歆寒是谁?”盖亚又问。
“歆寒?”敖寒摇摇头,眸中闪过一丝遗憾,好像在为自己无法回答盖娅的问题而感到愧疚,“我也不知道,也许是父亲的挚友吧。”
“不论是宗庙前,还是青铜鼎,亦或是最为重要的墓室,全都有你们这群臭鸟的气味。”敖筱娇停下来,与红雳隼仅隔一尺的距离,“何必还装模作样呢?不过就算是坦白也别想得到宽恕。”
红雳隼浑身不由得一震,立马避开了她的视线。他从敖筱娇的血眸中感受到了翻涌的怒意,宛若惊涛骇浪一般向他袭来。但是他不能后退,一旦后退就是默认了墓室是自己偷盗的。可不后退又有何用,凭敖筱娇的话语,她显然已经清楚来龙去脉,但他也明白自己的使命,无非就是替陛下拦住敖筱娇。
他冷哼一声,后跳一大步,抽出剑做好迎击的姿态,“既然如此,就只好杀掉你了。”他轻描淡写地说出“杀”这个字眼,仿佛杀戮对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可是敖筱娇的行为却令他感到奇怪,她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只是站在原处。她的血眸依旧外露着杀气,面色也死气沉沉,仿佛她根本就没把自己当回事。
“我还记得你们凤族,当年四方各族来朝,纷纷归顺于我,你们就是其中一族。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变得如此自大狂妄。”敖筱娇语气冰冷,“你们是如何闯入此地的?曲率跃迁机?强子对撞机?光速离心机?还是引力弯曲机?”
一股怒意从心中油然而生,这是受到侮辱后才产生的愤怒。他生来为习武者,少时持刀昼出夜归,成年之时已能打败宫中的将军。在凤族之内,他的武艺之高超绝对要比颉衮?更甚,这也是为何他被陛下选为密探御卫。他一生之职就是为陛下提供四方的情报,并在必要之时保护陛下的生命安全。他曾在龙凤大战之中以一己之力连杀九十六头龙,先王褒奖他的次数已经数不清了。
可是如今,他面对的这头长着角却有凤尾的龙,竟把他当做空气看待,还故意嘲讽一番。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他聚精会神,紧盯一动不动的敖筱娇,不禁心生疑惑。她身着黑色短襦裙,怎么看都不像是武艺造诣极高的家伙。但是她有四只手臂,若是单单角力,自己可能不占上风。还有她背后如若棺椁的黑箱,以及形似浮游盾的翅膀。他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装备,箱子中必然是她的武器,那些浮游盾即是她的防御手段,她一动不动就是在静观其变,只要自己一旦进攻就会露出破绽。所以他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能在自己进攻的同时还能全身而退的对策。
只见敖筱娇忽然抬起上右臂,红雳隼一皱眉,立刻紧握剑柄。一颗子弹从敖筱娇变形的机械臂中咆哮而出,红雳隼毫不犹豫地劈下剑,子弹竟被一分为二。可就在他专心于子弹的一瞬,敖筱娇不知何时跃到了他的上空。眼见她就要扬起腿朝自己踢来,红雳隼立刻横挥剑刃,同时转身向前大跨一步躲开敖筱娇一脚,又立刻抓住她落地的时机刹住脚,转身借助惯性继续把手中的剑朝她挥去。这一招极少有凤凰能够招架住,就连颉衮?都会被他打得连连趔趄。龙类虽能格挡下来,但手中的剑刃必会碎裂。无数成功的例子给予他必胜的信心,他绝对能凭此招数打败敖筱娇。
可敖筱娇立刻卸下背后的黑箱,借箱子掉落的重力向后及时倒去,避开了红雳隼一剑的同时,又跃过黑箱抓起锁链,将箱子如若锁链锤一般甩出去。红雳隼未料她挥舞如此重物的速度还如轻巧的匕首一样快,来不及闪避的他只好就地趴下,避免和黑箱撞上的他刚想要翻滚起身,脊椎尾却猝然传来钻心般的疼痛。他咬牙一抬头,发现敖筱娇竟已重新背上黑箱,正用左脚狠狠的踩在他的腰上。他伸出手抓住敖筱娇的右腿,在惊异于她的机械义肢一时,也为自己下身失去知觉而感到恐惧。
他的脊椎断了。
敖筱娇骇然一笑,抓住红雳隼的手猛然一折,骨骼碎裂的声音立刻传遍了他的全身,剧痛使他控制不住地颤抖。她又拉下黑箱上的一条锁链,向红雳隼的脖颈套去,绕上一圈后,锁链竟然自己连接了起来,就像是快速焊接在了一起。无力反抗的他只能看着敖筱娇对自己做出侮辱性行为,士可杀不可辱,咬舌自尽的念头油然而生。他可是凤凰,只要能够重新再来,必然有一次机会能击败敖筱娇。
她仿佛看穿了红雳隼的心思,便立刻将脚从他身上移开。左脚落地之时,右膝弯曲将红雳隼高高顶起,再用力将锁链一拉,使他跪在地上。红雳隼被迫直面敖筱娇那惊悚的血眸,听闻她恶言相向,“你知道吗?如果没有你上演的这出好戏,我今日就可以启程去神凤顺路见见你的陛下。但是既然你们这群臭鸟敢擅闯此地,我必然是要请你的陛下好好享受享受我的手艺。”
“凭你?”红雳隼哈哈大笑起来,“就算你拥有强力的机械义肢,也无法抵挡所有的凤凰大军。更别说陛下还有雌雄双剑——阴阳天穹之火助阵,在陛下拿出它们之时,你就已然成为了一处灰烬。”
敖筱娇明白了,原来阴·天穹之火是被凤族抢走的。“这片土地之下还有许多副室。识时务者为俊杰,告诉我,你们也将里面的东西全都盗走了吗?”她厉声问道。
“是又怎样?”红雳隼不屑地呿了一下,便不再出声。敖筱娇叹了口气,“本来我不想再做审讯官的。”
只见她伸手扯开红雳隼的上衣,用两指缓缓撕开他胸膛之上的皮肉。带有触电般的痛感传及他的大脑,紧咬牙关坚持的他不知敖筱娇还会使出何种折磨手段。他强睁开双眼,看见敖筱娇狰狞的笑容——她肯定是个享受自己痛苦的变态。不过多时,他眼前发黑,甚至开始佩服起自己能承受如此之多的苦痛。他看着自己双膝之前被剥下来的层层皮肉,感觉自己头晕目眩,就快要晕过去了。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敖筱娇,忽然心生怯意。凤凰不怕死,却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必然是极其清楚凤凰的秘密,才会这样折磨自己。
“天啊,好残忍。”盖娅假惺惺地捂住眼,但马上又放开手说,“但是盗墓贼没什么好同情的。”
敖寒对她颔首一笑,“你三观还挺正的。”
盖娅耸耸肩,“我怎么也不相信,性格高洁的凤凰竟然还会干出种事情。”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敖寒无奈地摇摇头,“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
“无论你招还是不招,都不会改变结果。你真是比渊鬼还不讲道理。”敖筱娇收起惊悚的笑容,停下了虐待。血腥味又让她感到恶心起来,她从玉带上取下两物——烟杆和烟袋,随后熟练地将龙纹烟袋内的烟叶倒入烟杆前端的龙首形烟斗内,自顾自地抽起来。红雳隼也因剧烈的烟味猛咳几下,不过这倒是让他清醒许多。
“你们这群凤凰用火焰战斗,自诩内心澄澈如清水,对付每一场战斗都奋不顾身燃烧生命……现在跟我来这出肮脏把戏?好狗固然会遵从主子的一切命令,但它也知道什么家伙该咬,什么家伙不该咬。”敖筱娇冷眼望向红雳隼,牵起他脖颈上的锁链,“但是已经没关系了,现在我是你的新主子,你以后可以尽管去咬任何不顺眼的家伙。”她向敖寒和盖娅摆摆头,“我们该走了。”
敖寒和盖娅还没来得及回应,再一眨眼又回到了客栈内。刚要离开的违天罚看见敖筱娇把一只凤凰当狗牵在手上,不禁噗嗤一笑,“敖筱娇,你去拿龙符的同时还牵了条蠢狗?”惠风等龙也一齐盯着敖筱娇,希望她带来了好消息。
红雳隼暴跳如雷,“闭嘴,你才是蠢狗!”
违天罚狡黠一笑,“看来还是只有灵性的狗,一点都不蠢呢。”
敖筱娇猛地一拉锁链,红雳隼立马咳嗽起来,不敢再发声了。“龙符被凤凰盗走了,正好我与渎天蔑的下一个目标便是神凤的雌雄剑——天穹之火。请转告艾欧,我会好好调查此事,找出盗贼后必会将龙符亲自送到他手上。”她放开手中的锁链,一脚踹在红雳隼的背后,正好让他滚到惠风的身前。“这狗就交给你们保管,我先赶回渎天蔑那边去了,再会。”话音刚落,她就又消失在客栈房间中。
惠风俯身望向红雳隼,托起下巴一笑,“虽然没拿到龙符,但也没有白去。敖筱娇给我们带来一个不错的情报员呢。”
建兴客栈,时至中午。渎天蔑和奥珞因焦躁不安地坐在桌上,面前的雨花茶都未动一口。忽然,他们察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立刻转头望去。只见敖筱娇头戴一顶草帽,双臂各夹一个西瓜,鳌爪一起抱着一个西瓜,带着总共三个西瓜走了进来。
奥珞因和渎天蔑欣然一笑,起身迎接敖筱娇,一龙帮她接过一个西瓜抱在怀里,放到木桌上。“真是累死我了,在建兴城里找西瓜田简直犹如大海捞针呀。”敖筱娇摘下草帽粲然一笑,但只是在强颜欢笑而已。她极力克制自己悲愤的情绪,仅希望不要影响到她利用渎天蔑收集禁剑的计划。
“原来敖筱娇不见半天是去买西瓜了。”奥珞因笑道,拍了拍自己面前的西瓜,清脆的回响更让他喜上眉梢,“你从哪里买的这么大的西瓜?我们再去买几个路上吃呗。”
敖筱娇摇摇头,“我不是买的,是换来的。”
“你的耳坠没了一个,用它换的?”渎天蔑叹了声气,“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凭你那耳坠的价值,买下三亩地的西瓜都没问题。”
敖筱娇捂嘴惊呼,“啊,可以买那么多吗?难怪那个大伯还笑嘻嘻地送我一顶草帽呢,原来是占了我不少便宜。”她的两双耳朵都耷拉下来,显得特别失落。“抱歉,阁下。我应该先搞清物价再以物易物的。”
“没关系。”渎天蔑一面抚摸敖筱娇的头一面笑着,“做都做了的事情,再去说也无济于事。现在先好好享受你辛苦奔波大半天的美味吧。”
“嗯,阁下真是太好了。”敖筱娇颔首一笑,情不自禁落下晶莹的泪来。
渎天蔑心头一震,更加怜爱地拂过她的银发。可是他不知道,敖筱娇的泪不是为他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