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万没有想到这次的进货会来得那么快,也没想到这次的进货会有潜在的危险。
原本莫万和达卢莱奇他们打算用这一周的假期去枫叶镇打点小工来挣零花钱——虽然说莫万不缺那点钱——顺便来补偿一个月前自己给枫叶镇添的麻烦。不过就在测试结束的当天下午,他们去瑞莲家里看望瑞莲父亲的时候,莱奇看到了放在角落里的供货订单。
供货订单一般不会交给普通的镇民来保管,但瑞莲家的供货订单却是另一种订单——
枫叶镇每户都必须从自己的粮食储备里抽出五成来补充这次要交给帮派的供货,一旦清点完供货物资,洛伊会带着一部分镇民去云霄森林里采集生活所需的物资。
看到这些订单上的物资,莫万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
莫万每年都会看到那些来自王城的帮派们来到枫叶镇进货,每当那个时候,莫汉会让他留在城堡里不让他去枫叶镇。但每次莫万都会去城堡顶楼,透过走廊的窗户去远眺枫叶镇。
看到那些帮派商队的人和枫叶镇镇长讨价还价,莫万总会不由自主地去猜测王城现在会是什么样的,以至于能让帮派这种民间组织代替王室做主。
莫万对王室了解的不多,只知道关于王室中有能力上位的兽师都是有着龙类心兽并且天赋异禀的天才。
不过现在需要做的不是回忆以前的事。
因为瑞莲的父亲膝盖在上个月的意外中受伤,直到现在还没有痊愈,瑞莲的母亲又要田地里干活,瑞莲现在只能一个人忙着抽点粮食。莫万三人也趁此机会忙着帮瑞莲清点这次需要抽出的粮食。
把装着大米的袋子扛到门口,莫万看到大街小巷都摆放着用来运送粮食的推车。
“真不知道王城的那些帮派为什么突然要买那么多东西,”莱奇气喘吁吁地把袋子放到推车上,“明明以前都买的不多……”
“可能是王城又出了什么事吧……”
莫万像是对莱奇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一些不对劲,心脏跳得太猛了。不是因为搬运粮食而导致的疲劳,莫万自己也说不上来,这种心跳带给他的感觉,更像是紧张和不安。
可能是想到接下来一个月里要面临的帮派进货,所以心里有些紧张,莫万这样安慰自己。
他这下倒是明白莫汉为什么会突然会对自己进行测试了,现在即将迎来非常时期,莫汉在接下来一个月里恐怕都没有时间来训练自己,所以莫汉只能再确认莫万能够简单地控制心兽后暂停对他的训练。
瑞莲从镇长口中得知大概从明天开始,就会有商队抵达。
以现在的存货,枫叶镇最多能够满足前十批帮派的要求,但是剩下的四支呢?
如果把镇民自己需要的物资全部拿出来,或许可以补充完,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没有足够的粮食来维持生计,大伙们必须冒险去云霄森林收集食物。
听瑞莲说,镇长和莫汉已经通知了,等他们将这次将卖出的物资统计完,就抽出一些少年兽师和普通镇民一起,由洛伊带领着前往云霄森林里去采集食物。
莫万心想着莫汉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去云霄森林的,但自己留在枫叶镇里也没法在镇民和帮派之间帮上忙。
这让莫万觉得很无力,自己现在只能看着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们为保护枫叶镇而忙得不可开交,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要是我能知道怎么使用精神力量就好了。”
莫万已经暗下决心要找到使用精神力量的方法。精神属性的兽师是最强的,而自己明明就拥有这种力量,结果却不知道如何使用,这才是最气人的。
帮瑞莲搬完粮食,莫万三人目送着前来收货的人把推车带走。
“你们说,这次洛伊叔叔会不会抽我们去云霄森林?我一直都想去那里看看,可是大人们总是不让我们去!”
达卢看着街道上这些收货人,心里有些小激动。
“得了吧,就我们这点控制心兽水平,不给他们添乱都算好了。”
莱奇毫不留情地泼冷水。
他不高兴是有原因的,现在是枫叶镇即将面临的最困难的时期,结果达卢还是一副随时准备去郊游的样子,让人无语。
“啊……也是。”
达卢也发现到自己说了不合适的话,连忙打住。
莫万看着街道上忙碌的人们,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算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帮大伙们搬东西,减轻一下他们的负担,剩下的我们都做不了。”
莫万拍了拍两人的后背,将心里的那点思绪收了起来,向那些还在把粮食往推车上的人们走去。
达卢和莱奇相视对方,彼此都无力地摇着头,跟上了莫万的步伐。
……
云霄森林之所以被称作“云霄森林”并不是因为它生长在云霄上,而是因为这片森林的树高可参天。这种在三年期就能生长到七百米高的参天巨树也因此被称作云霄树。
云霄树的生长速度非常快,其生长所需的养分毫无疑问也是非常多的,所以云霄树之间会为了避免抢夺对方养分而相互保持距离。以一棵云霄为中心,至少半径两百米的范围内不会有第二课云霄树。
因此,云霄森林的占地面积虽然有三万平方千米,但是其中的云霄树数量最多也不到两千棵。
为了得到充足的阳光,云霄树的枝干和叶子非常大,而且为了减少多余的枝叶所带来的额外消耗,年龄在四年期以上的云霄树只有从树梢往下直到主干的七分之一的部分长有枝叶。
虽然枝叶所占据的部分并不多,但是枝干的分支非常广,更不要提叶子了。很多相邻的云霄树就算相距两三百米,它们彼此的枝干几乎都能交错在一起。
云霄树的枝叶将阳光严严实实地挡住了,这也导致森林的下层乃至地面上都长期处在没有阳光照射的环境中。
这种阴暗潮湿的环境并不适合大部分植物生长,所以一些从生长在云霄树枝干上的植物上掉下的种子和枝叶一旦落到地面,就没法存活太久了。
久而久之,云霄森林的地面上满是腐败湿气的枯枝败叶和遍布在岩石上的苔藓。
这是昆虫和真菌的天堂。
脚下踩着这些无时不刻都在腐烂的残片,和撒那仰起头大步向前走着。
事实上,亲王会商队现在的行程只走了不到一半,想要抵达枫叶镇他们还需要走上两天。
然而在半个小时前,和撒那跟亲王会的商队交代了一下后就离队了,然后以匪夷所思的速度顺着林间大道直接溜到了草原另一侧的云霄森林里。
现在和撒那正在不紧不慢地向云霄森林的中心地带走去。
不知道前进了多久,头顶上那由枝叶相互交织缠绕而成的天然遮阳棚已经完全地把阳光挡住了。四周的光线比刚进入森林时暗淡了许多。
和撒那依旧是迈开步子向前走着,他现在的位置已经非常靠近森林的中心地带了,那里是云霄森林仅存的巨兽的领地。但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里?没人知道。
阴影之中,巨型的黑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它的口中传来粗重的哈气声,对着“渺小”的入侵者发出警告的低吼。
和撒那似笑非笑着停下脚步,仰着头看向对面那只隐藏在阴影里的巨兽。
人类的眼睛对光线的吸收能力并不强,在昏暗的环境下很难看清藏在阴影里的物体。但在和撒那的视野里,那只躲藏在黑暗里的巨兽仿佛暴露在探照灯下,毫无保留地将它的样子一览无余。
那是一只黑狐巨兽,它此时正在压低身体使自己融入黑暗,同时还在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凝视着和撒那。
见对方并没有想要退却的意思,黑狐的表情更加狰狞,它露出了獠牙,呲着牙对和撒那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嘶吼。
然而和撒那只是两手背后,散漫地踱着步子,一副完全没有把黑狐放在心上的样子。
黑狐也没有因和撒那心不在焉的态度而贸然行动,它曾看到过人类是如何那他们的同类做诱饵把自己的同类引出来,在出其不意地用他们那些没有味道的“巨兽”来围攻它们。
它现在没有闻到任何不寻常的味道,但这没有让它放松警惕,因为它察觉到了异常——和撒那身上没有任何气味。
黑狐起初认为对方可能是用树汁掩盖了自己身上的气味,但是随着黑狐慢慢逼近和撒那,它发现和撒那身上没有任何活物都该有的气息,准确的来说,是没有生机。
在黑狐眼里,和撒那就像是一具会动的尸体一样,死气沉沉。
和撒那任由黑狐靠近自己,他看着黑狐警惕又困惑的眼睛,歪着头摊开双手。
“别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我只是过来看看而已,没什么……没什么。”
黑狐听得懂人话,但它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这个看起来毫无威胁却又让自己感到非常不安的两脚兽。于是它没有继续行动,而是僵在原地,打算看看和撒那接下来会做什么。
看着黑狐那副见机行事的样子,和撒那收起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转眼间换成了一副面无表情的面孔。不仅仅是表情变了,和撒那原本那放松坦然的姿态也变了。背后的双手像失去了力气一样松开下垂,高高扬起的头也突然垂下不再转动。仅仅是一瞬间,整个人就变得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人偶。
“?!”
黑狐感觉到心里猛地一紧,它突然惊恐起来,背上的毛在情绪的影响下炸起。它听到本能在自己的耳边惊叫着催促道——逃!
它开始慢慢向后退,让自己远离和撒那。在退到自己身后的云霄树旁后,黑狐飞快地转过身,向着森林的深处逃窜。
在黑狐逃跑的整个过程中,和撒那纹丝不动,只是干看着黑狐逃跑。等到再也看不到它后,和撒那才人偶般的姿态中恢复到了之前那放松坦然的样子。
他歪着头眼睛斜着向头顶的树梢望去,水晶蓝的眼眸里倒映出了从无数枝条树叶上投下的黑暗。